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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光耀眼见大势已去,一旦自己落入他们之手,想来也没好果子吃,哪敢再停留片刻,趁着顾君兰死了,大家都悲痛yu绝,注意力不在他身上,便想逃之夭夭。就在他萌生退意之时,肩上突然被人拍了下。韩光耀惊出一身冷汗,回头一看,只见一个白胡子老头笑嘻嘻地看着他。“铜烟锅”古大侠是何时溜上城墙,来到他身后的他竟浑然未觉。古大侠咧嘴笑道:“韩大侠可是要下山?不如和老朽一起走吧,也有个伴。”他声音甚是高亢,一句话已将众人的注意力都引了过来。高柏道:“韩光耀你为虎作伥,罪大恶极,末了还想溜之大吉,逍遥法外么?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韩光耀自知在劫难逃,恨得咬牙切齿,吼道:“古老头!我就是死了,也要拉个垫背的!”连进数拳。古大侠将手中的烟锅耍将起来,朝他左肩砍去,嘿嘿笑道:“韩大侠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嫌老朽肮脏,不肯与老朽同去,大可婉言谢绝,何必像市井无赖一般,二话不说便动手动脚的呢?显得多没涵养啊!”烟锅无锋,虽不能伤人,然而古大侠的烟锅比一般的大上两倍,重达数斤,打在身上仍是疼痛无比。韩光耀双臂被他敲了几下,青一块紫一块,便扬长避短,利用“通背拳”灵动的特点,左一拳右一拳,不与古大侠的烟锅正面接触。谁知三招过后,古大侠一支烟锅越使越快,城墙上的空间毕竟狭小,“通背拳”的好处难以尽情发挥,左支右拙,渐觉力不从心。退到城墙一端,韩光耀一个弹踢,古大侠从他胯下钻过,倒转烟锅,反身罩住他胸前几处大穴。在这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之际,韩光耀忽然双手画了个太极,竟奇迹般的将烟杆牢牢合在掌心。韩光耀两掌一翻,将大拇指粗的铜质烟杆生生折断,跟着一掌切向古大侠的左ru,古大侠向后翻飞而起,两指隔空一指,韩光耀忽然不能动弹。古大侠足尖点地,飘然回到韩光耀身前,一脸怒容道:“这支烟锅可是花了十两银子请武昌最好的铁匠打的。十两银子啊,老朽十多年的积蓄。你个败家子,一下就让老朽倾家荡产了!”说着便在他的袖子里乱摸,直到摸出一锭十两的纹银,纳入自己怀中,这才满面chun风。
万正辛双足在墙角蹬了三下,一个筋斗,落在韩光耀身侧,问道:“陆震飞是你什么人?”韩光耀轻蔑地看了他一眼,只是不答。古大侠道:“陆家小哥,有万大侠为你主持公道,此时还不现身,为你一门四十三口人伸冤,更待何时啊?”“啊”字出口,城墙上已不见了他的人,声音远在十几丈外。
一个三十来岁的叫花子,身上背着个七个口袋,走石级上来,跪在万正辛身前:“陆震飞正是先父。”万正辛忙扶起他道:“你是?”叫花子道:“晚辈是陆震飞的次子陆铭。”
韩光耀双目瞠得老大,道:“你是陆铭?不可能,这不可能!”陆铭解开自己的上衣,只见他瘦骨嶙峋,左胸上有一道两寸来长的伤痕,显然曾被长剑刺中后留下的。陆铭凄然道:“陆兆文,你只是个家仆的儿子。家父因感念你父亲对我祖父有恩,延师教你读书,又亲授你武功,待你可谓不薄。岂料你人面兽心,竟尔恩将仇报,为谋取我陆家的‘灵虚手’,竟勾结强盗,里应外合,屠戮我陆家满门!幸赖老天有眼,你的剑偏了半寸,教我大难不死,被丐帮长老所救,收我为徒。
一年前,师伯七十大寿,我奉恩师之命,去武昌给师伯拜寿,席上竟让我撞见了你。我堂堂一个陆家公子,沦为一个乞丐,你自然认不出我,但你那张丑恶的嘴脸,我这辈子都忘不掉!难怪我苦寻你二十年无果,原来你已改名换姓,并摇身一变,成了扶危济困的大侠。这可真是天大的笑话!”
陆兆文道:“难道,那晚的那个人……”陆铭道:“不错,那个人就是我。我只恨自己资质驽钝,学艺不jing,那晚非但不能手刃仇人,还被你打成重伤。幸好古大侠仗义相救,我才得以苟延残喘至今。我是个无用之人,以我微末的道行,此生恐难报仇,只好乞求古大侠帮我雪恨。古大侠的意思是想引你使出灵虚手,自己露出马脚,所以才不惜费些功夫和你玩儿,不然凭你这点能耐,古大侠取你人头如探囊取物。”
周晋问张邵安道:“安叔你是老江湖了,见多识广,这古大侠究竟是何方神圣?”张邵安道:“江湖中只知他脾气古怪、古道热肠、好管闲事还有武功深不可测。但是他的来历,只怕没人知道。还有他的年龄,也没人知道,因为他出道以来,便一直是这个模样。江湖中有三个谁也吃罪不起,一是武陵城主苏叶,身为杀手城的首领,他杀前会先送一张帖子给他要杀的人,通知对方什么杀他,而且他要杀的人,还没一个能活;二是大盗雪峰老人,他老人家年轻时有一回心血来chao,进入皇宫大内,偷了长公主的肚兜,羞得人家不敢声张;第三个便是这个古大侠了,他若是想捉弄你,能让你生不如死,哪怕是跑到天涯海角也没用,曾经臭名昭著的yin僧空智,便被他捉弄得情愿自宫以求解脱。”周晋叹道:“好个老头!有机会定要和他畅叙一番。”张邵安心说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道:“古大侠神龙见首不见尾,你想找他时,找遍天涯海角也找不到;不想找他时,他偏偏在你眼前让你不得安生。”
陆铭拔出一把匕首,一边大笑,一边流泪,已辨不出是快乐还是难过:“当初你一时疏忽,一剑杀不死我,便该想到有今ri的报应。”
风溪冷阻止他道:“此人身上藏了太多秘密,与霁月山庄有莫大的干系,陆大侠且慢杀他!”
“当心!”万正辛跃到陆铭身前举袖一挥,一排细如发丝的银针落在地上。陆兆文因自己不能动弹,又无人施救,脸上中了数十根银针,立毙当场。
张夜书瞥见一袭白影向人群外蹿去,身法极是诡异。他眼前一亮,立时飞身追了出去。他追至庄外,与那白衣人已有半里之遥。白衣人的轻功虽佳,却不如张夜书,一盏茶的功夫,两人的距离越拉越近,相距已不到三十丈。白衣人见没法甩开张夜书的追踪,便蹿入林中。湘西一带,山高林密,张夜书行走不便,速度便慢了,而白衣人一入林中,便如鱼得水,此消彼长,两人奔行的速度便不相上下,白衣人既甩不开张夜书,而张夜书也没法追上他。奔行了十余里,一道宽达十丈的断崖赫然横贯在去路上。白衣人毫不迟疑地向断崖跃去,半空中掷出一只飞爪钉在一棵大树上,一晃便落在岩壁上,抓着绳子三两步爬了上去。张夜书随手拾了一截三尺长、手臂粗的枯木抛出,一跃六丈,右足在枯木上借了下力,轻松跃过了断崖。
一口气奔了近三十里,来到林间一块空地上。这块空地呈椭圆形,东西长二十四五丈,南北宽不到二十丈,四周林木亭亭如盖,遮天蔽ri,地上落叶堆积,没过脚踝,空气中弥漫着枯叶的腐臭味。白衣人连翻三个筋斗,落在空地当中,从容抽出插在腰带上的短剑,转身面对张夜书。
张夜书落在他身前三丈处,和他相对而立。见是个中年男子,黝黑的脸,与一袭白袍形成强烈的对比,两袖上各绣着一幅太极八卦图。张夜书心说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人正是他苦心寻找了一年有余而不可得的人。
白衣人道:“好小子,轻功不错!”张夜书道:“过奖了。阁下的挟飞仙也不遑多让。”白衣人道:“好眼力!我有一事不明,想请教你。我既不是娇滴滴的少女,又不是香喷喷的野味,你为何一直咬着我不放?”张夜书道:“想请阁下赏碗饭吃。”白衣人诧异道:“哦?我又不招学徒,如何能赏你饭吃?”张夜书道:“阁下看了这个便明白了。”说着取出一个一尺长的烫金卷轴,展开之后,只见卷轴上自上而下写满了人名,但大部分的人名已被划上了一道红杠。白衣人颜se一变:“黄金缉杀卷轴!看来你斩获颇丰,难怪年纪轻轻便当上了承天门的赏金猎人。未知我兄弟二人现在的项上人头值几两银子?”张夜书道:“一百两黄金。”白衣人道:“这宋老头也太狗眼看人低了,都过了七八年了,我们兄弟二人的命才升了区区十两金子。一定是嫌我们yin阳二鬼杀的人不够多,看来今后可得再接再励,方不负了宋老头的期望。”张夜书道:“倒也不是宋老前辈不想送二位上路,只是认为二位品行卑劣,不值得他花大价钱。”
当今武林的杀手中,论名头自是“武陵城主”苏叶最响,苏家的先祖原是北镇抚司的都指挥使,后因厌倦官场退隐江湖,苏家人武功极高,更兼jing于推理计算,百年来一直都是江湖上最为隐秘和可怕的存在;其次则是“抽刀断水”东方启,自称“抽刀断水”而江湖中无人敢非议,其刀之快可见一斑。而若论名声之坏,却非“yin阳鬼二”阳雪伊、yin尺乾莫属。因为苏叶所杀之人若非大jian便是巨恶;而东方启虽然非正非邪,然而自视甚高,对方若非高手,给再多银子他也不肯出手。“yin阳鬼”则视人命如草芥,经常滥杀无辜,非但各门各派有不少好手死于他们之手,一如少林的枯木禅师以及崆峒派的青锋剑客陆谦等人,死在他手上的无辜百姓也不在少数。
有些人明明寡廉鲜耻,如何卑鄙下流之事都做得出来,却偏偏死要面子。而阳雪伊就是这种人,所以他听了张夜书的话以后很是生气:“你倒是实诚!可惜老实人一般是活不久的。”阳雪伊神se陡然一凛,一手捏着剑诀,一手横剑当胸,眨眼间冲到张夜书身前,手腕一抖,舞出一朵剑花,分刺张夜书胸前的膻中、ru中和天池三处穴道,张夜书不退反进,右手倏然绕过剑锋抓他的的腕关节。阳雪伊心中惊奇无比:“这一手明明是五台山的‘莲花圣手’,佛门中人向来讲究慈悲为怀,他们的武功也于凶险之中处处留有生机,而此人一出手便毫不留情。我杀人无数,戾气也没他重。当真是稀奇。”右脚向后迈一步,一招峨眉的“回峰落雁”,剑锋回转半周,改刺为削,张夜书变招也快,以“弹指神通”在剑刃上一弹,虽未能将剑震得脱手,却也让短剑削偏了,抢近两步,一记“锁清秋”,五指如钩,去拿阳雪伊的命门。阳雪伊眼看回剑已来不及,一招“冰雪初融”,将短剑作为银针发出,短剑比银针重了许多,虽不及银针迅捷,但经他之手掷出,去势亦是极快,张夜书心知若是手腕被短剑击穿,使不出力气,即便是抓到命门也是无用,连忙缩手。于此同时,阳雪伊左手抓剑,上身前倾,当胸横劈,好一招“万里横陈”!张夜书一个侧翻从剑锋上头掠过。阳雪伊一招峨眉的“吾心向月石”,朝天连刺带削出了数剑,然而终与张夜书差了数寸,没能伤到他一根毫毛。张夜书刚刚落地,忽觉身后一个黑影袭来,“yin阳鬼”一yin一阳,他情知是yin尺乾暗施偷袭,事出突然,虽已做出反应,但仍是不能够全身而退,腰吃了他一剑,深及两寸。张夜书强忍巨痛,回手一掌,yin尺乾连翻两个跟斗,鬼魅般地落在五丈开外,yin惨惨道:“有意思,在这等情形之下竟还能躲过我的致命一击。”但见他面白如纸,一身黑袍,两袖上也绣着太极八卦图。
阳雪伊道:“怎么回事,到现在才来?”yin尺乾道:“师哥你少怪我,你怎么不说自己溜得太快?”阳雪伊哼声道:“这小子不好对付,顾不得什么江湖道义了,你我一起上。”yin尺乾道:“师哥你是说笑么,咱们打架从来都是一齐动手,何时遵守过江湖道义了?”两人的动作大同小异,一个剑指着天,一个剑指着地,另一只手则捏着相同的剑诀,一南一北将张夜书包夹在当中。
张夜书一见这阵势,道:“乾坤无极剑阵!”
阳雪伊和yin尺乾颜se均是一变,乾坤无极剑阵乃是yin山剑派密不外传的独门绝技。数十年前,yin山剑派盛极一时,西域各派均唯其马首是瞻,只可惜掌门人秋少棠野心勃勃,不仅仅满足于扬名西域,还yu图称霸中原,便与魔教联手攻杀中原的名门正派,终被一代名侠雪千山所率领的正派联军所铲除。衡山派的风苍浪、风苍古便是在此战之后消失匿迹。其时yin山剑派几乎死伤殆尽,唯有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得脱此难。此人是秋少棠的关门弟子,天资聪颖,武功却比他的几位师兄高出一截。他是秋少棠收养的孤儿,秋少棠为人yin险刻薄,对他却是百般宠爱,恩重如山。yin山剑派之所以遭受灭顶之灾,完全是咎由自取,此人非但不痛定思痛,重整旗鼓,却一心想着报仇雪恨。此人武功既高,心肠又毒,一生中杀人无数,正派武林多次围剿,均无功而返。终究报应不爽,死于崆峒三老之首的王變长老之手。他为了报仇,广收门徒,助他为恶,这些人死的死,伤的伤,如今只剩阳雪伊和yin尺乾两个,他们算是当今世上唯一两个yin山剑派的弟子了。不过阳雪伊和yin尺乾拜入师门之时,yin山剑派早已成为一段历史,所以他们根本不认为自己是yin山剑派的人,为yin山剑派雪耻一说更是可笑之极,师父一死,他们便停止向各门派寻仇,转而干起了杀手的勾当。但他们滥杀无辜的心xing却一点没变。
而今三十年过去,江湖中亲历过那一场浩劫的人几乎已经谢世,yin山剑派早已为人所遗忘,包括乾坤无极剑阵。二人乍见一个弱冠小子居然识得这剑阵,心中自然震惊,但更令他震惊的还在后头。他们刚站好位,张夜书便迅速地占领坤位。阳雪伊和yin尺乾脚下疾行,移动剑阵,但不论他们怎么动,张夜书都牢牢占据着坤位。两人心想再这样跑下去,张夜书没一点事,他们反倒累死了。他们配合多年,只要一个眼神便能明白彼此的心思,当下对视一眼,同时出手,一招“颠倒乾坤”,两把短剑一上一下,分袭张夜书的左肩和右肋,张夜书踩着巽宫,堪堪避过,两把剑几乎贴肉而过。容不得张夜书有片刻的喘息,两人又已攻到,这一招叫“水火难容”,一剑直指他腹部,另一剑则封他后背的灵台穴,张夜书一脚回踩兑位,一个“鲁达醉酒”,双臂作抱酒缸状,趔趄两步,双剑一把贴着他的眼皮,一把擦着他的衣裳过去,无一不是险到了极点。
张夜书心道:“创立这门剑阵的灵虚子前辈不愧是一代奇才,若非我事先已研习过此剑阵,要我随机应变,游刃于剑阵之中,是绝无可能的。”原来张夜书的师祖名唤杨成彦,年轻时放浪不羁,游戏人间,先后到各大门派挑战,当然也包括yin山派。杨成彦一口气连挫yin山剑派五大高手,连秋少棠都败下阵来,yin山剑派不得已便动用了乾坤无极剑阵,困住了杨成彦,以此挽回了颜面。杨成彦羞愤交加,在长白山中潜心修炼,十年后卷土重来,十招以内便瞧出了剑阵的破绽,一举破了剑阵,使得yin山剑派颜面尽失。阳雪伊和yin尺乾岂知其中还有这么一段往事,只道他已将剑阵的奥秘窥破,心中大骇。
阳雪伊走巽位,yin尺乾剑走坎位,剑出如风,当年杨成彦便是在这一招“风生水起”上破了剑阵,而张夜书等的也正是这一刻,疾走震位,掌击阳雪伊的环跳和曲池二穴。岂料阳雪伊剑到中途骤然减慢,yin尺乾后发先至,一招“天火燎原”,剑光如虹,将张夜叔罩住,阳雪伊横剑三斩,“风生水起”变为yin山剑法里的“中天一线”。张夜书哪里知道这些,徐丞仙和蒋丞理两位长老在败在杨成彦手下之后,经过闭关数月,已解决了“风生水起”的破绽。他登时觉得手足无措。“中天一线”看上去平凡无奇,却可以成为yin山剑法里的杀招之一,原因是此招并非倚仗剑来伤人,而是催动真气,使剑刃附上一层剑气,杀人于无形。亏得张夜书身经百战,身体下意识地向右一滚,从阳雪伊的剑下绝处逢生,饶是他躲得快,右袖也被阳雪伊的剑气割断了一截,左臂衣裳更是被yin尺乾刺得千疮百孔,惨不忍睹。更惨的是,他爬起来之后,已从兑位落到了坤宫,杨成彦传下来的那套破阵的步法便失去了用武之地,接下来他所能依靠的便只有自己了。
阳雪伊和yin尺乾得手之后,明白他并未窥破剑阵的奥秘,登时jing神大振,将短剑舞得愈发地凌厉。
张夜书疲于招架,片刻之间,剑网已由原来的一丈收缩到不及四尺见方。张夜书很清醒自己现在的处境岌岌可危,只要剑网再缩小一尺,他的死期也就到了。他把心一横,心说事到如今,只好殊死一搏了。待阳阳雪伊一剑刺来,他不闪不避,用一只肉掌直接迎上去,掌心登时被短剑刺穿。他忍着剧痛,手掌死死抓住短剑的剑格不放,左掌拍出,阳雪伊无奈出掌相抗。幸好张夜书的内功比他深厚,这一掌直震得阳雪伊撒剑倒退了一丈,口吐鲜血。张夜书一击得手,逼开了阳雪伊,左手一挥,用插在手上的短剑挡下yin尺乾的一剑。足尖一点,向后跃出两丈,总算脱出了剑阵的围困。
阳雪伊和yin尺乾见他露出这么一手轻功,着实钦佩,向前一跃两丈对他们而言亦非什么难事,然而向后一跃便是两丈,而且做得如此飘逸自如,他们便做不到。
张夜书将短剑拔出,向下一掷,那短剑便没入土中,看不见了。他所受的伤并不致命,然而伤口颇深,血流不止。若不能速战速决,时间一长,身体铁定吃不消,他就只能坐以待毙了。他伸指在古琴的底部摁了下,咔嚓一声,古琴中弹出一把乌黑的长剑,剑首是一个大圆环,上面连着条三丈长的铁链,也是乌黑se的。张夜书将铁链在臂上缠绕了十来圈,才绰剑在手。一剑割断了肩带,长琴就落在地上,震得落叶纷飞,在地上砸出个大坑,竖在那儿。
张夜书轻叱一声,挺剑向yin尺乾刺去。剑身上似乎蕴含强大的斥力,剑下的枯叶仿佛被劲风吹起,漫天飞舞。阳雪伊笑道:“小心点啊师弟,这一招不是开玩笑的。”yin尺乾道:“还用你说,我难道是瞎子,看不出来?”一招“刑天舞盾”,短剑舞成一团绵密的剑光,将身前一尺罩得水泼不入。张夜书挺剑直进,yin尺乾舞剑疾退,双剑每交合一次,yin尺乾那团剑光便稀疏一分。阳雪伊这才情知大事不妙,收敛笑容,飞身来救师弟。张夜书振臂一挥,长剑斜劈,同时铁链横扫出去,卷住了长琴,径向阳雪伊飞去。阳雪伊一掌拍出,满以为长琴必被他拍裂,岂料啪的一声,长琴非但丝毫无损,自己的虎口反倒震得发麻。这张琴竟是jing钢所铸,异常的沉重!
阳雪伊这么一耽搁,张夜书已经变招,脚底如同长了翅膀,环绕yin尺乾如飞移动,或削或刺,这剑便仿佛是从四面八方攻来的,看得是眼花缭乱,实在判断不出他下一剑将会从何处攻来,便慌了神,如同一只无头苍蝇,只能挥剑乱舞。张夜书见他已彻底乱了阵脚,时机已然成熟,便一剑挑了他的短剑,再一剑则刺穿了他的咽喉。“九龙戏珠”实非高深的招数,不过是招华而不实障眼法而已,只可惜yin尺乾武功虽高,xing子却过于急躁,一时沉不住气,自乱了阵脚。若换成阳雪伊,则未必能这么轻易得手。
见师弟惨死,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居然落下两行清泪。这些年头,他们看过无数的血花在他们的剑下绽放,也明白终有一天他们也会殒命于别人剑下,生死对他们而言只不过是一场游戏,他本以为自己早已看破了生死。然而真当这个平常老是顶他的嘴、损他的面子、又有些讨厌的师弟离他而去之时,他的心还是感到了痛。他们都是一出生便被抛弃的孤儿,虽然师父收养了他们,没让他们冻死在街头巷尾,但师父对他们并不好,稍不如他的意,便毒打他们。他们因练剑阵而结缘,从此以后,他们冬夜里紧紧相拥,相互取暖,夏夏秋冬,他们始终都未曾分开。如今只剩他孤零零一个,如何能不心痛呢?
阳雪伊拭去了脸上的泪痕道:“给我一把剑。”单打独斗,他们都不是张夜书的对手,合他们二人之力还可能有胜算,如今yin尺乾已死,他也不存活命之心。人一旦知道自己时期将至,往往显得格外的镇定。
张夜书将长剑从yin尺乾的脖子上拔出。长剑一挑,将yin尺乾的短剑挑给阳雪伊。
阳雪伊缓缓走来。二人相距不到一丈之时,同时出手了!双剑相交,溅起一缕火花。张夜书双手握剑,激发真气,一股大得出奇的力道自剑身上源源不断地向阳雪伊压过去,僵持了片刻,阳雪伊右臂渐渐力不从心,伸出左手手指在剑刃上一弹,趁张夜书的真气尚未凝聚成形将其荡开,退开数步。张夜书乘胜追击,一招“神龙摆尾”,挥剑上劈,他这口剑甚是沉重,阳雪伊出剑格挡,半条手臂微觉酸麻,短剑险些脱手而出。张夜书的长剑紧随而至,直指阳雪伊的眉间,阳雪伊见识了他的蛮力,不敢硬碰硬,展开乾坤无极剑阵的步法,从兑位闪身至坤位,堪堪从剑锋下闪了过去。张夜书一剑刺空,大半截没入树干之中,阳雪伊一招峨眉的“映雪白梅”,剑花点点似雪,从远处看去,剑花组合起来又恰如一朵梅花,实在好看之极。张夜书反手一挥,竟将这棵水桶粗细的巨木削为两截,手指在剑茎上一拨,长剑在指尖上,宛如一只水车般旋转开来。在硬木倒下之前,阳雪伊攻出了七七四十九剑,而张夜书也挡下了四十九剑。张夜书忽然平举长剑,长袖好像一口充满了气的布袋,忽然鼓起,剑尖不住地震颤,仿佛是活的,要从他手中挣脱一般,阳雪伊深知这一击非同小可,气贯于剑,大呵一声,剑已击出,只听嗡的一声,阳雪伊短剑飞至半空,旋转几周后斜插在地上。张夜书的长剑刺穿了他的喉管。
张夜书拔出长剑,用指尖沾上阳雪伊的血,将黄金辑杀卷轴上阳雪伊和yin尺乾的名字划掉。简单包扎了伤口,便挖了两个平齐的坑,将阳雪伊和yin尺乾的尸首都掩埋了。另外劈了两截木头插在坟头上算是墓碑,木头上不写一字,“yin阳鬼”虽说做了不少恶事,倒也算得上两条汉子,他不想他们死后尸骨还要被仇家挖出来羞辱。风木秋恸哭一阵,霍然抱起了妻子,起身便走。高柏挺身拦住,义愤填膺道:“你犯下滔天罪行,天静赦你死罪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你难道还想离开山庄么?”风木秋失魂落魄,目光呆滞,竟似没听见他在说什么,只是呆呆地站在那儿。风溪冷看到他这副模样,心如刀割,无论他做了什么,毕竟还是他的兄长,跪在地上,代他求情道:“大哥、高叔叔,爹爹在天之灵,一定不愿看到我们三兄弟手足相残。而且二嫂过世,二哥他也受到了应有的惩罚。你看他现在的样子,与一具行尸走肉又有什么分别?你们就网开一面,让他走吧!”风天静一下子仿佛苍老了十岁,脸上多了许多皱纹,倨坐在地,心灰意懒道:“高叔叔,让他走!”
高柏叹息一声,让了开来。风木秋便头也不回地走了,竟连儿子也不顾。风诩哭着追上去,唤道:“爹爹等我!”风溪冷一把拉住他:“诩儿,你爹爹已被逐出家门。你身体里留的是风家的血,必须留在这里,不可以跟他走。”风诩甩开他的手,尖声道:“不!你们害死了我娘,你们都是坏蛋,我要跟爹爹在一起。爹爹,等等我,不要丢下诩儿,诩儿会一辈子都听爹爹的话的。”风溪冷怔了怔,竟没能拉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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