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文小说网

手机浏览器扫描二维码访问

第二十九章 一本手记下(第1页)

唐鲤取神殿蛊毒之长补唐门毒术之短,四年间,他的毒术日益精进,已成长为一个了不起的药师。()魔教对唐鲤的追杀一刻不停,但他太熟悉魔教的惯用伎俩了,一连数次都从危急关头中全身而退。年前唐鲤在江南云游,在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叫花子的手上见到了传说中的昆仑雪蛤蟆。昆仑雪蛤蟆并没有传说中说的那么神奇,能解百毒,但寻常的毒,它都能化解,即令如此,雪蛤蟆的价值就已无法估量了。唐鲤开出天价,求老叫花子将雪蛤蟆转让给他,但那雪蛤蟆是老乞丐的一位红粉知己赠给他的,老叫花子把它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死活也不答应。而且据老叫花子自己所说,那只雪蛤蟆活了四十余年,垂垂老矣,功用已大不如前,纵然他忍痛割爱,雪蛤蟆大概也活不了几年,花天价买下它一点也不划算,倒不如让他老叫花子留个念想。不管这是故意编造的借口,还是确有其事,总之老叫花子不想将雪蛤卖给他就是了,唐鲤不愿强人所难,老叫花子坚持不卖,唐鲤便也就作罢了。不论如何,雪蛤蟆惊现于世,最起码证实牧民们口耳相传的传说不假,昆仑上中确有雪蛤蟆存在。唐鲤决定冒险再往昆仑山走一趟。格日镇地处阿剌脑儿湖西北岸,要进昆仑山或是前往朵颜三卫,这儿已是最后一个补给站了,因为再西行百里,便都是荒无人烟的草原和戈壁。老刀杂货铺以物美价廉著称,经常来往于大明和朵颜三卫的边境做生意的客商都清楚这一点,所以尽管格日镇上有很多比老刀杂货铺大得多杂货铺,但没一家店的生意能比老刀杂货铺兴荣。唐鲤前两次进昆仑山找寻雪蛤蟆,风衣、干粮等旅途中所需之物也都是在这儿买的。老刀是个年逾花甲的老头,紫膛脸,额头上挤满皱纹,须发已是半白,两眼却是炯炯有神,中等身材,手臂比常人长得多,喜欢穿灰绿色的布袍和佩戴刀型玉佩。老刀虽是一把年纪,走起路来却是风风火火,比年轻的小伙子还快。但熟悉老刀的人都知道,他是个瘸子,走得快的话,就不容易看出。正所谓小隐隐于山,大隐隐于市,像老刀这样隐姓埋名、跑到荒凉的西北讨生活的人不外乎有三种,要么是退隐江湖的高人;要么是躲避仇杀的豪杰;要么就是朝廷通缉的要犯。不管老刀是以上哪一种人,唐鲤都不关心,他只关心此行能否顺利捕到梦寐以求的雪蛤蟆。老刀杂货铺易主了,这倒是出乎了唐鲤的意料。如今的掌柜,是一个戴着面具的姑娘,听其声音,不过是十六七岁少女。面具姑娘的面具上,双眼和嘴巴的位置分别凿了三个方形的洞,既不影响她的饮食起居,又可保证她的容貌不被人看到。她的眼眸漆黑如夜,深邃如一口寒潭,第一眼,便给唐鲤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不待唐鲤说明他有何来意,那面具姑娘便开口说道:“客人是去昆仑山的吧?”唐鲤奇道:“何以见得?”面具姑娘道:“草原上虎狼成群,草寇猖獗,商旅们为了安全起见,都会结伴而行,客人只人匹马,自然不会是客商了。这个季节,常有中原人进昆仑山采摘雪莲,客人应该也是为了雪莲而来的吧?”唐鲤道:“差不多。”面具姑娘道:“差不多?噢,客人难道是想找一种通体雪白的蛤蟆?”唐鲤道:“在下脸上又没写着‘我要找雪蛤蟆’六字,姑娘何以一猜便中,莫非姑娘手中有关于雪蛤蟆的消息?”面具姑娘道:“没有没有。客人有所不知,近几年进山找寻雪蛤蟆的人,少说也有五六十个,空手而归的还算好的了,有些人一走,便埋骨于茫茫雪域,再也没回来了。这雪蛤蟆怕是子虚乌有的,客人还是别去冒险的好。”唐鲤道:“那雪蛤蟆在下倒是亲眼见过,传说倒是不假,只是昆仑山纵横千里,想寻一只小小的蛤蟆,确有大海捞针之感。”面具姑娘蓦地喜形于色道:“若是传说不假,那可真是谢天谢地了,家父便有救了!”唐鲤道:“姑娘何出此言?”面具姑娘的双眸泛出点点忧愁:“实不相瞒,去岁家父前往中原进货,路遇一帮劫匪劫道,劫匪中有一藏人,武功甚是了得,家父率众兄弟拼死一战,虽将劫匪击退,家父却也不幸中了藏人的毒镖。那毒甚是诡异,中毒后没几日,家父的双腿便坚如木石,全无知觉。我们把方圆百里能请的郎中和喇嘛都请遍了,竟无一人晓得家父中的是何毒。家父自双腿残废之后,茶饭不思,神行日益枯槁,身为女儿,眼睁睁看着父亲一日日消沉下去,却是无能为力,实是无地自容。”唐鲤的母亲过世的早,都没有尽孝的机会,对此他一直耿耿于怀,见面具姑娘如此孝顺,便决意帮她一帮:“姑娘的心情在下能够体会。在下粗通医理,姑娘若是不嫌在下医术不精,不妨让在下给令尊看看。”面具姑娘道:“哪里的话,客人屈尊为家父看病,小女子感激还来不及呢。家父现就在卧房,客人请随我来。”杂货铺之后,是一座小巧的院子,砂土夯筑的矮墙上头爬满了紫藤萝,院中有一池碧波,一座小筑亭亭立在水中央,池塘边八九株白桦树苍劲挺拔,百十朵格桑花开的正艳,西北内陆的景致苍茫壮阔,能见到这样布局精巧、生机盎然的小院,着实不易。来到面具姑娘爹爹的房门前,面具姑娘说她爹爹有午睡的习惯,这会儿怕还未醒,请唐鲤稍候片刻,她先进屋通报一声。唐鲤百无聊赖,蹲坐在水塘边往水里抛石子玩,约是一顿饭的功夫,面具姑娘才请他进屋。估计面具姑娘的爹在床上窝久了,邋遢的很,没法见客,睡醒之后,好生梳洗了一番,所以才费了这许多功夫。面具姑娘的爹爹年约五十,脸色蜡黄,披着一件黑白相间的鹤氅,歪着身子倚在床头上,显得十分虚弱。他无精打采地同唐鲤道:“贵客驾临,恕老可残废之躯,不能远迎。”唐鲤忙回礼道:“老伯身体有恙,无须多礼。老伯伤在何处,且容在下一观。”面具姑娘把棉被掀起一截,露出两条惨不忍睹的腿。两条腿呈乌黑色,小腿肿了一大圈,几与大腿等粗,摸起来坚硬无比,一点弹性也没有,与其说是腿,倒不如说两截木头来的更贴切些。唐鲤试着用银针扎了几处穴道,面具姑娘的爹爹都没感觉,唐鲤道:“抱歉老伯,在下孤陋寡闻,你所中之毒,在下亦是闻所未闻。”面具姑娘的爹爹道:“诶,客人有心为老可疗毒,老可便已感激不尽,客人不必自责,过了这么久了,老可早已认命。璃儿,你代为父,送送客人。”面具姑娘送他走到小院里,急忙问他:“客人,家父的腿,真的没治了么?”唐鲤道:“不是完全没有希望,俗话说解铃还须系铃人,若能找到昔年伤了令尊的藏人,让他替令尊解毒,令尊的腿还是大有痊愈之望的。”面具姑娘叹息道:“若还有能找到那人,家父也不至于如此悲观了。在混战之中,那藏人的心口吃了家父一记重掌,家父掌力浑厚,那藏人怕是凶多吉少,多半已不在人世。”唐鲤犯愁道:“事到如今,或许也只有雪蛤蟆能帮令尊将毒吸出。若是在下不虚此行,能捕获到雪蛤蟆,一定先将它借令尊一用。”面具姑娘道:“这个怎好意思。不如这样吧,我同客人一起去吧,多一个人,也多一分力量。”唐鲤断然拒绝道:“万万不可!姑娘,昆仑山凶险异常,不是你该去的地方。”面具姑娘道:“只要爹爹能够重新站起来,哪怕是龙潭虎穴我也要闯一闯!”面具姑娘没听出唐鲤的弦外之音,唐鲤只好跟她挑明了:“有些事,不是光有一腔热血便能做成的。那昆仑山环境恶劣之极,恐怕不是姑娘所能适应的。在下心直口快,姑娘莫怪。”面具姑娘气呼呼道:“原来客人担心的不是小女子,而是怕小女子会碍手碍脚呀。不过客人多虑了,小女子武功虽是不济,然则轻功倒还凑合,绝不至于变成客人的一个包袱。不信你看!”说罢她挺身一跃,五丈高的白桦树,她三两下便蹭到了树尖,然后好似一片红叶,飘然而下,落地无声。唐鲤稍稍一怔,没想到看似弱不禁风的一个小姑娘,轻功竟比他还高!面具姑娘小孩子心性,瞧见他吃惊的表情,便有些洋洋自得:“怎么样,是不是大开眼界了?”唐鲤道:“姑娘还是把昆仑山想得太简单了。况且纵然在下答允姑娘和我同去,令尊也不会舍得姑娘去冒这个险的。”面具姑娘信心满满道:“我保证家父不会反对的!”唐鲤在亭子里候了半柱香时间,面具姑娘红着眼眶从她的爹爹的卧房出来了。唐鲤道:“在下所料不差吧,令尊是绝不会让姑娘去冒险的。”面具姑娘颇为得意地扬起下巴道:“不,你猜错了,家父同意我和客人一起去昆仑山了。客人需要什么东西,不用客气,尽管跟我讲,我会命伙计们尽快备好,明日一早,我们便出发。”唐鲤道:“既然我们现在是同一条船上的人,那么大家便是朋友了,姑娘总该让在下知道姑娘的芳名吧?”面具姑娘道:“小女子复姓左丘,单名一个璃字,爹娘都叫我璃儿,客人以后也可以如此叫我。未知阁下如何称呼。”唐鲤鱼道:“唐鲤。我虚长姑娘几岁,姑娘不妨叫我一声唐大哥。”唐鲤打心底是不希望左丘璃跟着他去的,对一向独来独往的他而言,多了个伴,就等于多了个麻烦,而多了个女伴,就等于多了个大麻烦。他是个粗人,一个人的时候,为了节省时间,睡觉只需有个洞穴便能凑合一晚,吃饭可以顿顿干粮配雪水,而左丘璃不同,她虽不是养在深闺中的千金小姐,但有父母精心的呵护,从小没受过什么苦,更没过过风餐露宿、随遇而安的生活,在洞穴里很可能会睡不着,也许每到一地便要搭一次帐篷,一连数月,天天让她吃干粮,肯定会反胃的,到时他还得打打野味,给她改善改善伙食。如此一来,搜索雪蛤蟆的进度将会受到很大的影响。昆仑山大得惊人,而他的时间最多只有四个月,错过了今年,明年一切就都得从头再来了。而事实证明,唐鲤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左丘璃的倔强远超他的想象,唐鲤睡哪儿,她睡哪儿,唐鲤吃什么,她吃什么,再苦再累,她都咬牙硬撑,一声不吭。眼看不到一个月,她便瘦了一圈,唐鲤反觉良心不安,于是不知从何时起,他开始主动搭帐篷,而且条件允许时,几乎每天都要早起一个时辰去打些野味回来。左丘璃是个话痨,一天到晚叽叽喳喳说个没完,唐鲤起初甚觉烦心,但久而久之,她不说话,他反倒感到不习惯。夜里,坐在篝火旁,左丘璃会缠着唐鲤给她讲他云游四方时所见、所闻的奇人异事,唐鲤无心讲故事的时候,她就会取出笛子,静静地吹奏流传于草原上的古老的牧羊曲。与左丘璃相处的日子越长,唐鲤的忧虑便越重,以前他享受孤独,而和左丘璃在一起的这段日子里,他发现自己原来也是害怕孤独的,每天清晨睁开眼的第一件事便是看看左丘璃,只有确信她还安安稳稳地睡在他身旁,他的心才会觉得踏实。第一次,他无法肯定结束了眼下的旅程之后,下一趟路程自己是否还有孤身上路的勇气。一如既往,唐鲤早起的第一件事便是提着弓箭,踩着晨露去打猎。盛夏时节,草野山间,动物逐渐多了起来,打猎相对而言也轻松得多。今晨唐鲤的收获不错,一个时辰左右,便猎到了两只野兔。唐鲤不大喜欢猎捕大型动物,一来不好携带,二来昆仑山夏季白昼还是颇为炎热,食物易发臭腐烂,并不好保存。离帐篷还有二十丈之遥,唐鲤忽觉情况有异。左丘璃从不赖床,平常这个时候,她已经把酥油茶熬得差不多,只等唐鲤打猎回来,便可开饭,而今日,非但闻不到酥油茶的浓郁的香味,帐里帐外,更是一点动静也没有。直觉告诉唐鲤,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里一定是出事了,而且一定是魔教的人找上门来了。换做是以前的唐鲤,必然毫不犹豫,拔腿便跑,可这一回,他没有跑,因为左丘璃还在那帐中生死未卜,他不能那么自私,为了保全自己而弃之不顾。唐鲤冲入帐篷,只见左丘璃那床被子鼓鼓的,被子里的人,可能是左丘璃本人,也可能是魔教的人。唐鲤左掌蓄满真气,缓步朝被子走去,心脏几乎提到了嗓子眼,他慢慢伸出右手,捻住被子一角一把掀起,一个妙曼而又熟悉的倩影映入了他的眼帘,被子里的人是左丘璃!确定左丘璃平安无事,唐鲤还未来得及喘口气,背上忽然闪过一阵寒意,刚想避一避,一柄剑已抵在了他的脊梁骨上。正所谓关心则乱,唐鲤太关心左丘璃的安危,把注意力都放在了被子里的人身上,竟而忽略了来自于身后的威胁。“明域长老,随我们回去受刑吧。”那个用剑抵住唐鲤背心的人,以一种十分轻蔑的口吻说道。“我背叛雪谷,可以跟你们走,但这位璃姑娘与唐某萍水相逢,与此事无关,求求你放了她。”“哼,明域长老当真是仁人义士,死到临头了,还有空替别人求情。不过你只管放心去死好了,你就是死上一百遍,她依旧会活得好好的。”“你!”唐鲤发觉背上的剑有所偏移,急忙就地滚了两滚,撞倒了帐篷,摆脱了长剑的控制。()回头一看,草地上,两个“黑衣”相对而立,一个赤手空拳,竟是唐鲤升任明域长老时护送他进雪谷的那个老头;一个一手持一柄怪剑,剑尖又尖又长,剑身上布满倒刺,估计被此剑刮上一刀,得带下个把斤肉来,光是看着就一阵肉疼,那人另一手捂着左肋,鲜血不断地从指缝间溢出。“怪剑”难以置信道:“疯涯,你是真疯了么,为何暗算于我!”疯涯解下披风,西风拂过,一下子就将披风带出数丈之远,只见他穿着一条宽松的灰色襦裤,上身一丝不挂,右臂上缠着厚厚的绷带,坚硬如铁的筋肉上画着一只五彩凤凰,凤凰周身被烈焰缠绕,似乎是凤凰浴火重生生的情景,然而细心观察,那图案又像是一只青面獠牙的恶鬼在吞吐火焰,透着一种诡异而不祥的气息,他解开绷带末端上的死结,冷冷笑道:“人人都笑我疯涯是个疯子,你白眼虽然不疯,却是个十足的傻子。就现在这种情形,傻子都知道我想干掉你。”白眼道:“我不明白,我们是多年的老搭档了,关系一向不错,为何你非要置我于死地不可!”疯涯道:“没功夫与你扯淡,又不是哑巴,想知道我为何要杀你,到了黄泉地府,你自己去问十殿阎王吧!”此刻,唐鲤和白眼一样一头雾水,一时间没弄明白疯涯为何会窝里反,疯涯道:“姓唐的小子,愣着干嘛,还不过来帮老夫齐力把这傻子宰了。”听疯涯的意思,是想和唐鲤联手干掉白眼。唐鲤心念电转,疯涯突然倒戈,不外乎有四种可能:一,疯涯想救他;二,疯涯和白眼积怨已深,久有除掉白眼之心;三,疯涯别有不可告人的企图,而白眼很可能是个绊脚石,所以疯涯必须除掉白眼,白眼死后,疯涯立马就会过河拆桥,转而收拾他和左丘璃;四,第三和第四种原因兼而有之。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在此之前,他和疯涯只有两面之缘,疯涯不会无端救他,原因只可能是后面三种,不过不论疯涯的倒戈是处于何种原因,同疯涯联手对付白眼,对他而言都好像是一桩稳赚不赔的生意,他似乎没什么理由可拒绝的。疯涯一掌拍出,臂上的绷带笔直飞出,缠住了白眼的怪剑。白眼猛地把剑一旋,利用剑身上的倒刺将绷带绞得粉碎。碎布乱舞纷飞间,只见疯涯的右臂上竟是长满了银鳞般的藓,令人触目惊心。唐鲤眼前一亮,这种藓乃是南疆孟家传男不传女的“鲛鳞蛊”,遇空气会疯狂生长,形成一种形如鲛鳞的藓,坚硬如甲胄,刀枪难入,不过他虽有耳闻,却未目睹,这“鲛鳞蛊”究竟是否真如传闻中那般坚固,还是个未知数。就在唐鲤思忖之际,疯涯已飞身扑上,空手接住了白眼那把布满倒刺的白刃。唐鲤观之色变,这“鲛鳞蛊”果然名不虚传,不过据他所知,“鲛鳞甲”就像是一把双刃剑,虽然将蛊种入皮下,如同给身体穿上了一层软甲,能暂时性提升宿主的防御力,但是“鲛鳞蛊”生长,需消耗大量的精血,若是任其生长,不出两个时辰,宿主便会油尽灯枯,被“鲛鳞蛊”吸干精血而死。所以所有的宿主都会用绷带将种过蛊的部位紧紧缠绕起来,“鲛鳞蛊”缺乏空气,便会像冬眠的狗熊一般,进入一种半睡眠的状态。以生命为代价提升作战能力,毕竟是逆天行事,不到万不得已,宿主决不会轻易拆解绷带。唐鲤见疯涯和白眼僵持不动,机会难得,忙射出了一枚梅花镖。暗器功夫非唐鲤所长,毫无疑问,白眼不费吹灰之力便躲开了梅花镖。不过唐鲤并不沮丧,因为他的目的已经达成了。这梅花镖上有个凹槽,里面装着他秘制的“红颜易改”,用竹膜封口。唐鲤将投掷梅花镖力道拿捏的恰到好处,利用梅花镖高速飞行所产生的气流,将竹膜震破,让“红颜易改”的药粉在空气中弥漫开来。这是极厉害散功药,梅花镖几乎贴着白眼的鼻尖而过,他吸入的药粉的量是其他人的好几倍,不消一盏茶的功夫,一身的内力便会散尽。白眼没了内力,充其量也就是个力气大点的莽夫,根本不足畏惧。施放过毒药之后,唐鲤留了个心眼,没再帮疯涯对付白眼,果断地在一旁坐山观虎斗。白眼和疯涯的武功只在伯仲之间,现如今白眼先遭到疯涯偷袭,左肋受了重伤,后又中了唐鲤的剧毒,内力逐渐流失,已远远不是疯涯的对手,唐鲤不指望他能拼得两败俱伤,只盼他能多拖得一时片刻,多耗疯涯一点体力和真气,到时唐鲤打疯涯,也能多一份胜算。姜还是老的辣,疯涯混了几十年,岂能瞧不出唐鲤的心思?在格挡掉白眼的一记左勾拳后嘲讽道:“小子,老夫为了帮你,不惜与昔日伙伴反目成仇。你倒好,胡乱丢一枚暗器,连人家的皮都没擦破,就想敷衍了事。你道老夫看不清你的花花肠子,你无非是想我们鹬蚌相争,你好渔翁得利!”唐鲤混了这么久,脸皮虽不算厚,但也不薄,疯涯这点激将法,对他根本无效:“晚辈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打前辈的主意。前辈武功盖世,区区一个傻子,又岂是前辈的对手?何况晚辈武艺低微,不帮则已,帮了只怕会越帮越忙。”疯涯明知他是睁着眼睛说瞎话,怎奈这时白眼攻势愈急,实在无暇分神去和他斗嘴。疯涯和白眼的战斗从始至终都是围绕着那把怪剑进行,疯涯想方设法地拿住剑身不放,而白眼则千方百计地想将怪剑从疯涯手中抽出。由此可见那把剑便是此战的关键所在,谁能拿到那把剑,谁便能占据主动权。二人各执怪剑一端,在四尺之地内各逞其能,奇招迭出,险象环生。二人凌厉的掌风,使得唐鲤站在一丈开外,仍能感受到强烈的压迫感。魔君的“杀手锏”,确实不是浪得虚名。唐鲤暗呼失策,中了“红颜易改”的人,愈是动用内力,内力便散得愈快,照这样下去,用不了多长时间,白眼便会死于疯涯之手,以疯涯的武功,若没受到重创,以他的那点微末道行,只有躺尸的份儿。这些年把精力都投在毒术上了,武功非但没半分进展,反而都荒废了。唐鲤心想:“唐鲤啊唐鲤,你什么时候变的跟妇人一般,事到临头,懊悔又有何用?还是先解开璃姑娘的穴道,她轻功好,疯涯未必追得上,眼下能走一个是一个。”唐鲤还没来得及去解左丘璃的穴道,“红颜易改”的药力便已初见成效,白眼内力迅速流失,在和疯涯对掌时后劲不足,被疯涯打得吐出一口老血,后退好几步,怪剑脱手而出。疯涯倒转剑身,掣剑在手,跃进一步,用剑抵住白眼的咽喉。唐鲤回头一看,心中传来一声呐喊,完了!疯涯迟迟没有将剑刺下去。唐鲤不由的想道:“疯涯突然停手,莫非是顾念旧情,想放白眼一条生路?”疯涯一指封了白眼的穴道,把剑插在土里道:“此人装腔作势,狐假虎威,着实令人讨厌,不过他好歹也是老夫多年的伙伴,老夫下不了手杀他。小子,他的命,便交由你来处置吧。”听起来,貌似疯涯对他还蛮友善的,不过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所谓人心难测,疯涯到底是敌是友,还不得而知,这还不是掉以轻心的时候,唐鲤表面上不动声色,暗地里其实已经蓄势待战:“你究竟是什么人?”疯涯道:“老夫是雪谷血月破阵军卫队长,涯,又名疯涯。”唐鲤道:“既然你是魔君的鹰爪,为何帮我这个叛教之人?”疯涯道:“因为老夫除了血月破阵军卫队长这一身份外,还有一个身份,那就是你爹唯一的朋友。”唐鲤心头一颤:“你说你是谁的朋友!”疯涯道:“唐琯呗,难不成你还不止一个爹?”时隔多年,再次听到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名字,唐鲤的心像是被锥子狠狠扎了一下:“我没有爹!”唐鲤耳边响起一声脆响,脸上立时觉得火辣辣的疼。疯涯幽灵般地闪到他身前,扇了他一巴掌后,又幽灵般地飘走,屹立在一丈外,背对着唐鲤,仰天叹息道:“爱也罢,恨也罢,他终是你爹。这一个耳光,是我代他管教你这不孝子。”唐鲤捂着微微肿胀的脸颊,满腔的怒火势如泉涌:“他没资格教训我!”疯涯似在自言自语道:“让自己的孩子这般恨你,唐琯,你做的究竟是错是对?小子,你对你爹的了解又有多少?”唐鲤道:“他就是个孬种,连我娘亲都保护不了!归根究底,我娘亲就是被他害死的。”疯涯道:“小子,你听说过章彦青么?”唐鲤不明白他为何突然问起章彦青,但在气头上,却也没想太多:“不就是丹江王么。在江湖上混的,谁不晓得他。”疯涯道:“丹江王侠肝义胆,名重一时,可世上其实不存在章彦青这人,所谓章彦青,不过是个化名而已。你可知章彦青的真名叫什么?”唐鲤没好气道:“你拐弯抹角,到底想说什么?”疯涯道:“唐琯,章彦青的真名叫唐琯。”唐鲤道:“你说……唐琯是丹江王,这不可能,唐琯那么懦弱,那么无能,怎可能是丹江王!”疯涯道:“老夫问你,你爹是何年过世的?”唐鲤想了想,答道:“成华十六年。”疯涯道:“丹江王又是何年隐迹于江湖的?”唐鲤道:“也是成华十六年……但这也许只是个巧合,不能说明什么。你别再信口开河了,我死也不会相信你的鬼话。”疯涯道:“你小时候是不是经常做一些奇怪的梦,梦见有一个其丑无比的叔叔教你毒术?”疯涯此语一出,唐鲤别提有多震惊,这个梦一直深埋在他的心底,甚至于在他唯一亲近的娘亲面前都只字未提,只明明只是一个梦,然而每次梦醒,他的毒术便会有意想不到的精进,像这种怪梦,只怕说不去也没人相信,可是既然他对什么人也没说,那么晚疯涯是如何得知的?疯涯早知他会由此疑惑,笑了笑说道:“你若有空,不妨回家打开你娘的衣柜看看,我想一切你都会明白了。对了,这个傻子,你准备如何处置?”自离开魔教的那一天起,唐鲤就发誓,若非情非得已,他不会再杀一人,哪怕对方是大奸大恶,他也会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但白眼不同,白眼武功远胜于唐鲤,而且对魔君忠心不二,若是就这么放他走,他非但不会心存感激,还会恩将仇报,反过来追杀唐鲤。只有封住白眼的经脉,废了白眼的武功,才能够既让其无力再为难他和左丘璃,又不至于困死在这昆仑山深处。唐鲤刚拿住白眼的脉门,疯涯手起刀落,眨眼间白眼身首异处,脑袋冲天飞起,落在老远的地方,血柱从脖子下喷涌而出,溅了唐鲤一脸。唐鲤不是没见过死人,但这一幕发生的实在是太突然了,他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着实吓了一跳,怔了半晌,才晃过神来,又惊又怒道:“你不是说他的命是我的么,为何又出尔反尔,未经我的允许便杀了他!”疯涯满不在乎道:“老夫之所以把他交给你,是因为我以为你会杀了他,不想你和你死去的老爹不仅长得像,而且一样的妇人之仁,对待俘虏,还这般心慈手软。你要明白,老夫救你,是因为老夫欠你老爹一条命,而不是因为老夫对魔君不忠,老夫还想为魔君效力,又岂会放他活着回雪谷指证于我?咦,都忘了这儿还有个小姑娘。”唐鲤护住左丘璃道:“你杀了白眼也就罢了,她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姑娘,对你又构不成威胁,何必滥杀无辜?”疯涯哈哈大笑道:“你确实和你爹很像,但你的智商,可比他差远了。这小丫头片子,可是一点也不无辜。她哪是什么杂货铺老板的女儿,她的真实身份是魔君的幺女,名叫庄眉!那个残腿的杂货铺老板也不叫左丘辛丙,他名叫丘左,身份是赤金盟的掌旗副使,若不是那老小子通风报信,我们也想不到你还敢回昆仑山来。从始至终,你都被这小丫头片子蒙在鼓里呢。”唐鲤鱼凝视着左丘璃的眼睛问她:“他说的可是真的?”疯涯的话唐鲤已听信了八九分,却又自欺欺人,盼望能从左丘璃的眼神中得到一个否定的回答,哪怕这个回答是个谎言,因为自从娘亲和楚南怀离世后,左丘璃已是唐鲤唯一信任的人了,他无法面对她在欺骗他的事实。然而左丘璃,不,应该是庄眉并不想再继续骗他,他从她的眼神中看到了自己最不想看到的答案。疯涯道:“现在,你是否还决定继续袒护她?”唐鲤不改初衷道:“对不起,还是不能让你杀她!”疯涯道:“执迷不悟!欠你爹一条命,今日救了你,老夫和你爹便两清了,你若坚持袒护小丫头片子,老夫剑下可不会留情。”唐鲤捏着一枚药丸,悄悄背过手,想把药丸打出,解开庄眉的穴道。疯涯眼尖,瞧见唐鲤的小动作,立马剑走偏锋,直指庄眉。唐鲤心中一懔,手上不禁哆嗦,把药丸打偏了一寸,非但没能如愿以偿地解开庄眉的穴道,反而因为他的一时疏忽,置庄眉于险境,唐鲤想都没想便向左一扑,妄想以一己之躯,代庄眉受此一剑。唐鲤以身挡剑的举动大出疯涯所料,饶是他武艺了得,在剑出过半之际,生生将剑招打断,但这一剑还是刺中了唐鲤的胸膛。疯涯忙封住伤口周围的穴道,以防拔剑之时鲜血喷涌而出,而后才把剑拔出。疯涯弃剑于地道:“你这毛小子,还真是不要命!方才老夫的剑若是再快上一分,你小子焉有命在?丫头,甭装了,这游戏一点儿也不好玩,老夫不跟你再胡闹下去了!”说着在满是臭汗的身上一通乱搓,将收集到的污垢揉成一粒鱼眼大的泥丸,屈指一弹,庄眉的穴道应手而解。庄眉跳将起来,拿手帕捂住唐鲤的伤口,一脸关切地道:“唐大哥,你怎么样了,伤的重不重?”疯涯模仿庄眉的语气,阴阳怪气地道:“唐大哥,你怎么样了,伤的重不重?”他哼一声道:“老夫猝然中止剑招,真气逆流,所受的伤,可比这小子重的多了。难怪都说女生外向,有了情郎,就将老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庄眉粉颊上飞起两朵红云:“疯伯伯,你再取笑我,我可就不理你了。那唐大哥他的伤没有大碍吧?”疯涯道:“开口是唐大哥,闭口还是唐大哥,当真是女大不中留啊。你且放心,他受的只是皮外伤,他年轻力壮,将养个十天半月便会无恙。”庄眉嗔怪道:“这还算小伤呀!”听到这里,唐鲤已经完全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疯涯和庄眉根本就是一伙的,疯涯假装要杀她,根本就是两人串通好了的,目的是为了试探他唐鲤能否会为她庄眉而奋不顾身。唐鲤自嘲地想道:“唐鲤啊唐鲤,你果真是天下第一的傻子,堂堂七尺男儿,竟为一个黄毛丫头玩弄于鼓掌之间,而且被骗一次、两次不够,还被她再而三的欺骗。”他越想越气,推开了庄眉的手,愤而离去。庄眉快步赶上,拉着他的手掌赔礼道:“唐大哥,我承认这次是我不对,不该和疯伯伯一起设局欺骗于你。可是,我这也是因为……你就大人大量,原谅我这一回,我保证一定下不为例。”唐鲤漠然甩开了她的手,在她摔倒的那一刻,他的心也猛烈地震荡了一下:“庄姑娘,得蒙姑娘垂青,唐鲤三生有幸,但唐鲤命贱,姑娘的情意,唐鲤无福消受。今日一别,姑娘走姑娘的阳光道,唐鲤过唐鲤的独木桥,从今往后,恩义断绝,各不相干!”面对唐鲤的冷漠,庄眉有些不知所措,良久良久,几乎将嘴唇咬破了,她才梨花带雨道:“谁稀罕你了,你少自作多情了。”唐鲤强挤笑颜道:“如此……最好。”他转身离去,面无血色,剑伤虽重,却远远没有此刻的心来得痛。此后的两天,唐鲤的脑中都是一片空白,既忘了此行目的何在,亦不知该何处何从,他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漫无目的地在不见人烟的雪域里游荡。他感觉不到寒冷,感觉不到疲惫,也感觉不到饥饿,只觉得心痛好似心跳一般,一下一下地自胸口袭来。一连两天,唐鲤都滴水未进,兼而有伤在身,终因体力不支,在一座雪峰脚下昏倒了。醒来时已是次日正午,当头烈日灼得他的后背火辣辣的疼。一觉之后,那种撕心裂肺的感觉已渐渐平复,取而代之,口渴和饥饿感觉却变得强烈起来。这两天他像个无头苍蝇四处乱窜,也不知走到了什么地方。放眼望去,砂石纵横,植被稀疏,乃是一处不毛之地,估计水和食物都求之不易。唐鲤拖着疲惫之躯,经过百余里的跋涉,才在一座山谷中见着一条小溪。唐鲤喝了一肚子水,又幸运地在石缝中捞到四五只小鱼、小虾,活剥生吞了下肚,他的体力总算小有恢复。由于与庄眉分道扬镳时他是空着手走的,司南和地图都还留在牦牛背上的箱子里,加上头两日他是乱走,已经彻底迷了路。不过这样也好,他没了物资和装备还能在昆仑山中活下去,而庄眉缺少这些,就未必能够走出深山了。唐鲤根据日月星辰来辩别方位,然后不断地向南方走。好在走了两天,山谷间间或能见着一簇簇的草丛和一些昆虫,说明他走的并非是一条死路。第四天,开始出现草地,并能看到少许大型动物。唐鲤把匕首困在木棍上,制成一杆标枪,猎杀了一只山羊,他将羊皮剥下,白天披在身上,夜里当被子盖,新羊皮膻味很重,但很暖和。一顿狼吞虎咽之后,他将吃剩的羊肉烤成肉干,作为干粮。又走了三日,唐鲤偶见远方的一座小山头上,有面灰白色的旗子在迎风飞舞。深山雪域之中,莫说是人,连鬼影也不曾见得,又有谁会有闲情逸致在山头上插旗子?出于好奇,唐鲤上前察看,不看则以,看罢他的心径直凉了半截,这并非一面旗子,而是一件被枯木勾住、在风中飘舞的风衣,而且这风衣还是他的。这件风衣唐鲤从未穿过,一直叠的整整齐齐存放箱底,如今出现在此处,衣服上还有血迹,定是庄眉出了什么事了。可她是堂堂魔君之女,又有疯涯保护,谁有胆量和能耐敢动她一根汗毛?眼下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最重要的是尽快确定庄眉的安危。近几日刮的都是西南风,风衣十之八九是从西南方向来的。往西南方向走不到十里,可见一座峡谷。峡谷为水瓢状,四面皆是环形绝壁,唯有正东一角有个狭小的出口,峡谷最宽之处超过一里,最窄之处也不下百丈,偌大地方,竟白骨累累,堆积如山。听藏民说,高原上的狼十分狡黠,常会三五成群,将羊群驱逐到峡谷中,再逐一猎杀,这个峡谷,只怕就是这样的所在。白骨堆中,一口红漆木箱格外的醒目,就在峡谷出口左近。峡谷的四壁虽是陡峭,但也不是全然没落脚之地,唐鲤施展轻功,渐渐下至谷底。空气中弥漫的腐尸和血腥味,令人作呕,唐鲤连忙用布掩住口鼻。箱子卡在一副狗熊的肋骨之上,箱体倾斜,箱中物品大半散落于地,但除了些丝织品被烈风吹走了外,其余的东西都原封未动。箱子旁有具残缺不全的牦牛骨架,骨头上血迹犹存,想必死了没几天,没有发现人骨,可以肯定庄眉并没有进入这座峡谷,或是已经全身而退,风衣上的血迹应当是牦牛留下的。唐鲤心下稍安,但还是愁容满面,庄眉不在此处,又身在何处,她现在是吉是凶?唐鲤从出口出去,希望能找到牦牛留下的足迹,可距事发时间已有好几日,足迹早已被风沙抚平。之后十几天,唐鲤把牦牛可能去过的地方找了个遍,陆续又发现三头牦牛的尸骨,而庄眉还是杳无音讯,他几乎已经万念俱灰了。日复一日,唐鲤已记不清这是他在昆仑山中度过的第几天,秋意愈浓,那张羊皮显得单薄了起来,而随着气温的急转直下,猎物亦越来越少,连填饱肚子,都成了极大的难题。半个月,最多也就半个月的时间,他便得启程离开了,假如在此期间还没有庄眉的消息,他也不知该如何行止了。遥望远方,一座座巍峨的雪山在夕阳的余晖之下,都仿佛西天的大佛,头顶金光,流光溢彩,叫人目眩神驰。唐鲤长叹一声,一抒胸中郁气,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埋头继续朝前走,天黑之前,他必须找一处洞穴栖身,否则就算不被冻死,也得被狂风刮走。走着走着,前方路上出现了二十几道幽幽的绿光。唐鲤已有好几日食不果腹,常常饿得眼冒金星,产生幻觉,但他深知眼前这二十几道光不是饥饿中产生的幻觉,而是他的身前有十多匹狼在不约而同地看着他。若是只有一两匹狼,唐鲤会很高兴,因为晚饭有着落了,然而双拳难敌四手,何况眼前的还不是四手,而是十多匹四只脚的恶狼!唐鲤冷不防打了一个寒颤,拔地一跃,跃至路旁的一块柱形岩石上,然后手脚并用,一下子便爬到三丈高,如此除非狼崽子们会轻功,否则任它们怎么蹦跶,也咬不到他。然而奇怪的是,狼群对唐鲤似乎漠不关心,待他爬到高处后,便都齐刷刷地转过头,把目光注视在他正对面的崖壁上。唐鲤马上也发现了崖壁上的异常之处,只见有一束极为微弱的灯火,从一个缝隙中透了出来,崖壁内部是空的,里面有人,而狼群蹲守在这儿,目标应该就是崖壁里的人!想到这一点,唐鲤当即向对面喊道:“请问,里面有人么?”话未落音,土丘里便有个欣喜的女声回道:“唐大哥,我是璃儿,是你在外面么?”唐鲤像是吃了个闷雷,呆了半天,他踏破铁鞋都没能找到她,没想到竟在濒临绝望之际,同她不期而遇了,当真是天意弄人。他极力不让自己的喜悦之情流露出来,故作镇定道:“正是唐鲤。”庄眉道:“你是关心我,特意来找我的么?”唐鲤矢口否认道:“不是,在下是找寻雪蛤蟆,偶然路过。庄姑娘,你缘何会被困在这山壁之中?”庄眉哑然,过了一会儿方才说道:“说来话长。疯伯伯受了很重的伤,你有没有办法,能够救救他!”得知疯涯受了伤,唐鲤是又惊又急:“可我要如何进去?”庄眉道:“你沿着这个山谷一直往前走,大约二里外,有一块形似葫芦的石头,从那儿攀到山崖顶端,再往回走,届时我会在那儿等你。”唐鲤照庄眉说的做,果然见她捧着一只蜡烛,玉立在山崖顶端等他。庄眉的脚边有一个两尺宽的地洞,她当先而入,唐鲤紧随其后。借助岩缝,往下爬了五六丈,距地面已不足两丈,可一跃而下。疯涯身下垫着一层毛毯,头枕包袱,平躺在地上,身上亦盖着一层毛毯。短短月余,他的身上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奕奕的精神和强健的体魄已不复可见,取而代之的是枯槁的形容和涣散的目光,现在在唐鲤眼前的不再是不可一世的魔教黑衣卫队长涯,而是一个性命垂危的老者。庄眉道:“唐大哥,你医术好,快替疯伯伯看看吧?”一个优秀的毒人,必先是一个优秀的大夫,唐鲤看到疯涯的时候,便已知他已油尽灯枯,无药可救,唐鲤无力而又无奈地摇摇头,对于一个行将就木之人,已无隐瞒的必要。庄眉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刹那间泪如雨下。疯涯缓慢撑开眼皮,先是瞧了唐鲤一眼,像是在说“你来啦”,随后吃力地朝庄眉伸出手掌,庄眉忙蜷腿跪坐在他身旁,紧紧握住他的手。疯涯替她拭去眼角的泪珠,慈祥道:“丫头,朝思暮想的情郎失而复得,应当高兴才是,怎倒哭哭啼啼的?”庄眉泪流的更厉害了:“疯伯伯,你会好起来的是不是?”疯涯道:“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是时候该去了。”庄眉道:“可我不要你死!”疯涯微微一笑道:“傻丫头,你又不是阎王爷,凭什么定人生死?人固有一死,不过早晚,人说五十而知天命,我活了四十多年,也知命由天定,死生皆是命数,躲是躲不过的。‘鲛鳞蛊’宿主,壮年时无限风光,老了遭蛊虫反噬,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这便是每一个宿主的宿命。孟家的男子平均年纪不过三十五六,我今年四十有三,这辈子已经活够本了。你不必伤心。”这一席话既是说给庄眉听的,也是说唐鲤听的,疯涯身为“鲛鳞蛊”宿主,深知作为宿主的悲哀,他知道唐鲤会用蛊,所以希望能够以切身之痛,劝诫唐鲤莫要一时冲动,重蹈他的覆辙。疯涯继续说道:“小子。”疯涯气若游丝,只剩最后一口气,这时候叫唐鲤,自是有临终遗言嘱托,唐鲤忙应声道:“晚辈在,前辈有何吩咐,晚辈无不从命。”疯涯道:“丫头是魔君之女不假,欺瞒于你亦是不假,但这一切都是情非得已,你并非顽石,其实心知肚明,只是不肯承认罢了。丫头为了你,私自出逃,魔君震怒,命老夫、白眼将其带回听候发落。老夫受故人之托,违反主上之命,残杀同伴,私放丫头,无异于是让丫头罪加一等。你在神殿待过,雪谷的规矩你不是不知,一旦丫头被捕,纵然魔君舐犊,丫头也难逃一死。老夫时日无多,不能再照顾丫头,日后,望你善待于她。”唐鲤郑重其事道:“前辈放心,晚辈答应就是。”疯涯连说三个“好”道:“不枉丫头对你痴心一片。白眼有一兄长,是剑坛之尊,武功远胜于老夫。他们兄弟二人骨肉情深,白眼虽是为老夫所杀,但老夫死后,他定会迁怒于你们,找你们的麻烦,你们日后一定要多——多加小心!”说罢一口气喘不过来,昏迷不醒。庄眉向唐鲤述说她和疯涯这一个多月来的遭遇。原来唐鲤走后第二天,庄眉便后悔了,想去追赶他,但唐鲤前两天都在漫无目的地游荡,连他自己都不知自己走到了哪里,更何况是庄眉和疯涯?在寻找他无果的情况下,庄眉终于在疯涯的劝说下决定回格日镇,说不定他已经先他们一步回到哪里了。途中发生一件很奇怪的事,他们的牦牛突然躁动不安,挣脱了绳索,四散奔逃。他们便去追那头驮着给养的牦牛,结果遭遇了狼群,疯涯把狼王给杀了。本以为狼王死了,狼群群龙无首,会自动散去,谁料适得其反,群狼见狼王死了,都发了疯似的猛攻他们。疯涯为了保护她,过度使用“鲛鳞蛊”,腹部又被抓破了一个巨大的伤口,失血过多,虽说侥幸突出了重围,但疯涯却因此而一病不起。狼群对他们还穷追不舍,疯涯让庄眉独自逃命去,但庄眉坚决不肯。他们躲在这个山洞中已近一月,狼群不分昼夜,轮番守在山崖外。好在他们的给养都没丢,山洞中又有泉水,他们不愁吃喝,这一个月才得以存活下来。唐鲤听说这些孽畜这般凶残,杀心顿起,当下登到山崖顶上,把整整一包的“灭门散”都倒下了山崖。唐鲤和庄眉守到凌晨,疯涯呼吸停止,就此与世长辞。经过一夜的毒杀,山崖外的狼群已全军覆没。遵照疯涯生前的遗愿,他们把他的遗体扛到外面,一把火给化了,骨灰也没用罐子收起,而是让西风将其吹尽,散播到昆仑山的每一个角落。“姓唐的,你若还怨我,不想见我,不必拐弯抹角,成日冷面冷语相向,变着法儿地折磨我。你若讨厌我,但说无妨,我即刻便走,省得再讨你的嫌!”自疯涯过世后,又过了十余天,唐鲤和庄眉已走出了昆仑山。唐鲤一直对她不理不睬,和她说过的话屈指可数,庄眉压抑已久的怒气,终像火山般爆发了出来。唐鲤道:“在下答应过孟前辈,会好好照顾你。”庄眉尖声笑道:“意思是说,若不是疯伯伯临终前将我托付给你照顾,我的死活,便与你无关了吧?”唐鲤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答。庄眉黯然神伤道:“很好……果真如此。你走吧,我有手有脚,自能活的很好,就不劳唐兄费心了。”说罢扭身向道旁的湖泊跑去。唐鲤没想到她会行此傻事,加上她轻功极高,待欲阻止,她已跃下平湖。唐鲤紧随其后,咕咚一声,跳到了湖里。庄眉抱着必死之心,不做一丝的挣扎,直沉湖底,唐鲤虽是全速向下潜去,但等抓住她的手时,她还是已经被湖水呛晕了。凫至湖畔,见她呼吸均匀,悬在唐鲤心头的巨石才算坠地。他将她平方在湖边的岩石上,让她慢慢吐尽吞入的湖水。“糖……”“你醒了?”唐鲤听到她说话,只道她醒了,便想叫她赶紧把身上的湿衣裳脱了,换一身衣服。“糖醋鲤鱼……”唐鲤心头一震,还记得数年前,有个小姑娘总喜欢这么叫他,也许是时间过的太久了,他几乎已经忘了那个天真烂漫的少女了。回头一想,他才骤然发现,她的身上,处处有那个叫容卿卿的小姑娘的影子,莫非她就是她?一摸她的额头,烫得惊人,应该是受了风寒,发起高烧了。唐鲤不得以,只好将她湿透了的衣裳悉数褪去,给她裹上毛毯。唐鲤在想要不要摘下她的面具,进一步确认她是否就是昔年的小姑娘容卿卿,思量再三,最后还是决定就这么放着,别把面具摘下,她既然不肯以真面目示人,自有她的道理。那天夜里,庄眉高烧不退,不停地说着胡话。从她杂乱无章的梦呓中,唐鲤才知这些年她过的有多不易。唐鲤说的待她长大之后,或许会回来娶她本是一句戏言,但少不更事的庄眉却把它当真了。为了这一句戏言,她在星宿海一等便是四年。她渐渐长大了,也开始懂得他的话是一句永远都兑现不了的戏言。姑姑说幸福要靠自己争取,于是她离开了星宿海,在格日镇开了一家店,那是通往昆仑山的必经之路,唐鲤是那么执着的人,只要他还没得到他想要的雪蛤蟆,那么终有一日,他还会再来的吧?她这么想着。光阴似箭,岁月如梭,去岁才种下的格桑花,不经意间已染红了小圆,可她的梦中人,还是没有任何消息。而这一年,她芳龄十六,已到了出嫁的年纪,远方传来了消息,崆峒派的陈遥与掌门灵风真人不合,举家叛归魔教,为了稳定陈遥之心,魔君决定从族中择一贤良女子,许配与陈遥之子为妻。庄眉的姐姐和族姐不是已嫁为人妇,便是已有婚约,唯有她还待字闺中,若是这个消息属实,那名“贤良女子”无疑就是指她了。之后半月,魔君派了人来催她回家,由此可以推断这一消息基本属实。且不说庄眉有无心上人,但是让她当牺牲品,嫁给一个自己从未见过面的陌生人,以她的性子也宁死不会同意,于是她只好托病不行。但托病也并非长远之计,她父亲耐心不好,用不了多久,便会派人强行押解她回去的,她决定再等两个月,若是到时候唐鲤还是没有出现,她便离家出走,到中原去寻访他。许是她的诚心打动了上天,就在他父亲的使者离开后的第二天,她朝思暮想的人终是来了。时隔六年,与唐鲤重逢,庄眉是喜忧参半。喜的是功夫不负有心人,终究还是等到他了,忧的是他竟是魔教叛将,与她父亲水火不容。她早已打定主意一辈子与他生死相随,自是不在乎他是不是被魔教追杀,却不知他知她是魔尊之女后,会作何感想,会不会因此而疏离她?出于这些忧虑,她决定暂不说出自己是魔尊之女,而在旅途中,她小心地试探了几次,当提及魔教时,唐鲤都表现出了极为强烈的厌恶感,这使得她不得不继续隐瞒自己的身世。谁想左丘竟会出卖她,将他们的行踪透露给她父亲,使得他们遭到了黑衣的追杀,从而暴露了她的身份,而更想不到的是,唐鲤对于她的难言之隐竟会发那么大的火,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她便一走了之,以至于最后闹出了诸多事端来,疯伯伯惨死中途,而他虽然回到了她的身边,却待她形同陌路,这比与他失散更令她难过百倍,千倍。那天夜里,唐鲤彻夜难眠,陷入了深深的愧疚。在唐鲤的悉心的照料下,两日后,庄眉的高烧终于退了,但大病初愈,身体还很虚弱,唐鲤只能背着她走。唐鲤没将她病中说梦话的事说出来,所以庄眉也不明白为什么他对她的态度突然转变了,然而只要唐鲤能一直这样温柔待她,她便已知足了。二人离开了雪域高原,直奔四川成都。虽然已近十年没回过唐门,但对于这个他成长和充满着不堪回首的回忆的地方,唐鲤还是记忆犹新,没费多少功夫,他便来到母亲生前居住的卧房。由于母亲是暴毙,十分的不详,所以这间房间始终被封着,不许任何人接近,多少年过去了,房中的一切,都还保持他母亲去世时的样子,轻抚着这些蒙着厚厚尘埃的物什,唐鲤不禁悲从中来,感慨万千。唐鲤走到母亲的衣柜前,打开了柜门,因为紧张,手抖个不停。一张丑陋的人皮面具跃然眼前,就堆放在衣服的上方。原来疯涯说的都是真的,他的授业“恩师”,的的确确是他的父亲!当疯涯提起那个奇怪的梦时,他其实已经可以肯定那个丑八怪就是他得父亲,只是不愿承认罢了,只因父亲懦弱畏缩的形象早已在他的脑海中根深蒂固,若非证据就真真切切地摆在面前,哪怕是死他也是不会相信的。父亲毒术既然如此高强,为何一直深藏不露,任自己和他们母子二人受人欺凌?而这张面具就保存在她母亲的衣柜之中,想必父亲教他武功、毒术,母亲也是知情的,但是为何连母亲也和父亲一起瞒着他?这些问题,或许十年之前,他还无法解答,但现在的他已能理解父亲的苦衷。一个人武功越高,毒术越强,既可以用于保护自己所珍惜的人不受伤害,却也可以成为伤害他人,谋求私利的手段。每个人的生命都是独一无二和弥足珍贵的,正是因为了解生命的可贵,父亲才不愿为了成全唐家的一己之私而去剥夺他人的生命。自古家国两难全,为了不成为唐门的刽子手,他的父亲不得不以懦弱无能示人,让自己妻儿跟着自己饱尝人间冷暖,而他的母亲深爱着他的父亲,吃再多的哭,也始终坚定不移地支持着丈夫。回想起一直以来都错怪了父亲,常常不顾他的颜面,当众羞辱于他,甚至还逼着他向自己下跪,在父亲过世后,他这个不孝之子更是连祭拜都不曾有过一次,唐鲤不禁愧恨不已。次日,唐鲤前往城郊的唐家祖坟,洒泪祭拜了父亲。母亲是侍妾,入不得祖坟,她的坟茔在离唐家祖坟十里开外的一面背阴的山坡上。母亲的临终遗愿是能和父亲和葬,由于此前他不认唐琯这个父亲,故而并未将他们合葬,而现在他终于可以完成母亲的遗愿了。可当唐鲤掘开父亲的坟时,却意外地发现那只是个衣冠冢,父亲的尸首已不翼而飞,等他再掘开母亲的坟时,见里边并排放着两口棺椁,顿时释然,原来老早之前,他父亲便已有此安排。一月后,唐鲤和庄眉在鄱阳湖的一叶扁舟上成亲了。为躲避魔教的追杀,夫妻二人不得不四处漂泊。约一年后,二人来途经琵琶峰下的村子,听村民说,山上有个美如天仙的女巫,擅于蛊惑人心,村里的青壮年经常为其所害。唐鲤是用毒的,一听便知不是什么女巫在兴风作浪,而是山中有大量的毒物,它们吞云吐雾,所释放出的毒气经千百年的日积月累,形成一片瘴气,那些青壮年不过是误闯瘴气,被毒气毒死罢了。那时庄眉已身怀六甲,不宜再辗转漂泊,此地处于群山峻岭之中,地理位置偏僻,罕有外人出入,在此定居,魔教纵有通天之能,一时半会也不至找上门来;更为紧要的是,一旦魔教的人,尤其是剑尊找上门来,以他的武功,若是与其对面抗衡,与以卵击石也无甚区别,唯有潜心修炼唐门的无上毒功“笑苍生”,才有机会和剑尊一搏,保得妻儿周全,而山中毒物无数,正可为他修炼毒功所用。为防魔教的人突袭,唐鲤在山中挖了许多陷阱,布下了龙子承欢阵。也许是长途的跋涉把庄眉的身体搞垮了,自从昆仑山回来后,她的身体便一直欠佳,在琵琶峰定居不到两个月,胎儿便流产了,第二胎虽是生下来了,但不满周岁便也夭折了。村子几乎与世隔绝,百姓生活疾苦,生了病请不起大夫,很多村民常常年纪轻轻便死于各种疾病。夫妇俩看着于心不忍,唐鲤一得空,便会下山给村民治病,很快便成了村民们心目中的活菩萨。而随着唐鲤的名气越来越大,附近其他村寨的村民也越来越多的赶来请唐鲤医治,于是终于引起魔教的注意。第六年,琵琶峰迎来了一名不速之客,此人便是唐鲤日防夜防的魔教剑尊、转魂剑主白朝辞。白朝辞号称邪派第一剑客,手上沾满鲜血,无疑不是个善类,却也不是个小人,他来的时候是上午巳时时分,唐鲤正在山上采药,屋里只有一个有孕在身庄眉,白朝辞若想杀她,简直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般简单,然而他却在屋外坐了下来,静等唐鲤回来。白朝辞的剑快如闪电,势若惊雷,既快又狠,世间罕见,而唐鲤的“笑苍生”九层中已练到第六层——他的祖父乃是唐门不世出的奇才,终其一生也才练到第七层——面对白朝辞的快剑,以守为攻,丝毫不怯。这场大战一直从中午持续到深夜,唐鲤倚靠地利,将白朝辞引到龙子承欢阵内,才侥幸占得一点上风,将白朝辞毙于井底。而唐鲤也身受三处重创,致使身上的剧毒反噬,引发全身大面积的溃烂,最终斩掉左臂,右半边脸尽毁,此后只能戴面具出门。大战后不久,唐鲤和庄眉的第三个孩子出世了。本以为这个孩子也会像他的哥哥一样虚弱,夫妇俩都呵护备至,生怕他有个闪失,岂料这个身体健壮的很。在生下孩子之后,庄眉的身体却是每况愈下,唐鲤用尽办法,把经年来积累下的灵药都用光了,可庄眉的病情还是没任何起色,不到半年,便已病重得起不了身。又过了些日子,庄眉深知自己时日无多,便让唐鲤给她梳妆打扮,然后给她画一幅像,这是她唯一能留个他们的孩子的礼物,有了这画像,至少以后他们的儿子知道他的娘亲是长什么样的。果然又过了三日,庄眉便留下他们父子,撒手人寰了。怕自己走了以后,唐鲤自寻短见,临走前,庄眉让唐鲤答应她好好地活下去,把他们的孩子带大,千万别做傻事。唐鲤悲痛欲绝,只想和她一道去了,可还是满口答应她自己会好好地活下去。可在她下葬后的第二天,唐鲤便启程前往唐门,将孩子托付给嫡母上官氏。随着唐鲤的生母和唐琯的相继离世,物是人非,夹杂在唐琯、唐琯和唐鲤生母三者间的爱恨纠葛早已烟消云散,不复存在,上官氏无子,晚年的上官氏孤苦无依,对于这个从天而降孙子,她视若心肝,十分疼爱,和唐鲤一起长大的族弟唐鳞也将这孩子视如己出,唐鲤相信即便没了生身父母,他和庄眉的孩子一定会得到很好的照顾,过的很快乐。回到琵琶峰后,唐鲤便开始大兴土木,为自己和庄眉营建一座固若金汤的坟墓,只等完工,便封闭墓道,与庄眉一同长眠,再不受任何人打搅。四年后,坟墓即将竣工,魔教又来了一批人,这回是长老院的五位长老,比白朝辞更加难缠。面对五大绝顶高手,唐鲤并无胜算,而且他死期将至,也不想再造杀孽,于是他和长老们说,他心爱之人已死,他亦不愿再苟活于世,只要他们答应死后让他和妻子合葬,不劳他们动手,他即刻便可在自刎于他们面前。可惜长老们冥顽不灵,他们受魔尊之命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不论庄眉是生是死,他们都要将其带回雪谷听候魔尊裁处,决不容许他们两人合葬。话不投机,就只有打了。唐鲤自知不是对手,便不与他们硬拼,而是不停地施放毒药,同他们周旋,经过一天两夜的殊死较量,总算将五位长老各个击破,一一毒死。而这本手记,也到此为止。或许正如手记最后几页所说,唐鲤夙愿终了,已和庄眉合葬在小屋后的那座坟墓里,生生世世都不再分离了吧。

起点中文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异界唯一修仙者  回到古代当将军  神剑传说之昆仑剑  仙珏奇缘  御兽成妃  靖难记  重生洪荒之绿柳  核战前夜  地狱战线  魔武系统  一号传奇  网游之乱魔神话  亡者游乐园  百变球王  恶人从慕容复开始  战之守护之刃  我们村的阴阳两界  娶个滟星当老婆  痴傻蛇王刁宝宝  逍遥奇异传  

热门小说推荐
仙道我为首

仙道我为首

融合地球凡人与仙道大能的灵魂,徐枫重生归来,发誓一扫前身因果,再追仙道长生!(一言不合就扮猪吃老虎。)...

随身洞府

随身洞府

中医大学即将毕业的谢文浩,意外获得神秘玉鼎药王谷洞府。洞府拥有充满灵气的空间,并且拥有让植物生长速度加倍的特效。谢文浩决定利用洞府内的神奇资源回家种田,发...

都市之最强女王

都市之最强女王

她,凤澜倾,凤舞大陆惊才绝艳的女王,会画符,会摆阵,炼丹炼器,逆天无敌!却因爱错了人,让自己陷入了万劫不复之地。她,凤澜倾,一名患有间歇性神经病的千金小姐。纯真漂亮,身份高贵,标准的白富美。却因亲眼目睹了未婚夫和堂妹开房,受不了刺激,而病发身亡。当女王灵魂穿越,在都市中悄然重生。从此,纯真只是她欺骗世人的伪装。商场战场黑道任她驰骋。救人杀人,全在她一念之间!既然上天给了她一次重获新生的机会,那么上一世的错误她就不会再犯。她相信凭着自己的能力,总有一天,她会再临实力巅峰,回到那里夺回属于她的一切。片段一丫头,二哥要跑二十圈,你要是跑累的话就在一旁休息。等二哥跑完了,我们一起回去吃早饭。好!凤澜倾应道,开始向前跑去。一圈,两圈…七圈,八圈凤澜麒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九圈十圈十一圈…我靠!丫头你是打鸡血了吗?凤澜麒忍不住爆了粗口。十五圈,十六圈…要不要这样啊!丫头,你是在打击哥吗?凤澜麒觉得自己被打击了,而且是严重的打击。片段二吉田青阳的目光在‘雪狼’部队的众队员身上一一扫过,最后停留在了人群中那道娇小的身影上,他伸出手指指着凤澜倾,我挑战她!‘雪狼’部队众人脸色齐齐的一变,同情的看了吉田青阳一眼。纷纷低下头,肩膀不停的开始抖动起来。凤澜倾嘴角邪邪的一勾,闲庭信步般步上擂台,对着吉田青阳勾了勾手指,开始吧!八嘎!吉田青阳大喝一声,向着凤澜倾冲了过来。接着,‘雪狼’部队的众人便听到了预计中的一声惨嚎。众人同情的看向已经晕死过去的吉田青阳,哎!真是找死都找的这么准!...

毒惑香

毒惑香

毒,有害的物质或者有害的的东西。人,谈其色变。毒,就在我们身边,从降生的那一刻开始,我们就已中毒至深。即使死亡来临,我们都依旧活在毒中,无可自拔。毒,会随着我们的思想环境相遇之人,变得深而浓厚。有的人想摆脱它,有的人想靠近它。毒,避无可避。有的毒让人甘之如饴而有的却让人讳莫如深。你,中毒了吗?PS亲们,请允许我临时换了我闺女的名字。现在‘虫(谐音)’这个字是禁字,根本打不出来。我不想断更让亲们等,只要你们看,我就会写。现在临时更名泠无心。给各位带来不便,非常抱歉。...

天降萌妃:战神王爷别乱来

天降萌妃:战神王爷别乱来

来自现代的小萌新谢轻婉,一不小心掉在了威风凛凛的古代帅王爷面前。王爷冷着一张脸,救她小命一条,谢轻婉毫不犹豫抱住这只粗大腿,从此成为人形挂件,被随身携带宠入骨。女人,本王还缺个王妃。王爷扛了人就往房里走,就你了!诶,等等,说好了要想办法帮她回家的呢?王爷嘴一撇,翻脸不认账,居然还说回什么家?我在哪儿哪儿就是你家!喂喂,说好了只是做个样子的,你不可以对我动手动脚!!别动,耽误了洞房花烛,让你明天出不了门!...

穿越之冲喜继妃

穿越之冲喜继妃

她是无亲无故的冲喜的王妃,可是冲喜的第二天王爷就翘辫子了,冲喜王妃受不了打击,也就先王爷一步去了。她是现代的铁血女军人,也是隐形的修真者,看到现代自己的亲人都逝去,觉得没什么可留恋的,也就假死以遁,在爱宠的帮助下穿越到不知名的朝代。当无亲无故的冲喜王妃遇到穿越而来的铁血女军人会发生什么事。这个小宝贝是谁家的,怎么会在这没人管。一天无聊的王妃逛花园,看见花丛里伊伊哭泣的小男孩,问身边的人。王妃这是小少爷。身后的侍女小声的说。小少爷,谁家的。王妃听后疑惑的问。王妃这是王爷的嫡子,先王妃生的。身后侍女小声的说,王妃刚嫁进来,王爷就去世了,小少爷的事,也没人告诉王妃。什么,怎么没人告诉我。王妃生气的问,那不是自己那便宜老公留下的,也是自己名义上的孩子。看看孩子躲在这哭,小脸上有伤,不说谁能知道这是王府少爷,而却还是嫡子,不出意外的话也是以后的王爷,谁这么大胆敢欺负他。小宝贝,来不哭了,让母妃看看,脸上的伤疼不疼。王妃蹲下身,抱过那孩子。轻柔的抱在怀里,感受到他小身子的颤抖,这孩子以后就是自己的了。反正子也不打算生孩子了,现在刚好。此时的小少爷,抬着哭红的眼,看着眼前漂亮的女人,温柔的抱着他,不知道如何反应,只是睁着红如兔眼的眼睛看着她。什么出身高门的为了自己儿子,觊觎世子之位的侧妃什么执掌后宫的太后还有什么觊觎王府财产的牛鬼蛇神都放马过来,本妃才不怕你们。就此冲喜王妃开始了自己异世养包子,打怪之路。把单纯的小包子养成腹黑的大包子,怎么也要混个京城‘名少’之一吧。为了儿子的世子之位,王妃是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打一双。顺便还要帮着那便宜老公照顾下当皇帝的弟弟,你说一个女人容易吗,尤其是一个死了老公带着孩子的寡妇。可是有一天发现自己现在知道的全是表象假象,于是开启了另一段路程。看一个现代修真的女军人,带着空间在异世如何活得风生水起的。...

每日热搜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