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瑞冷笑:“我只能说,万潮过于书生意气,把事情想的太简单!而今朝廷内后党、内阁、阉党斗争激烈,朝外豪强土地兼并严重,这盘棋早都走到了僵局,将来一定要破,才能立!”言及此,宗瑞握住唐慎钰的手:“老夏说,你很喜欢那位长乐公主,把大哥给你求得平安扣都给了她。听我的,年底成婚后与她去封地过日子,不要再活跃在朝堂了。”唐慎钰抽回自己的手:“那您的意思是,叫我背离恩师?将他一个人丢在长安?”宗瑞忧心忡忡道:“他后头还有一帮子听话的文官学子,缺你一个倒也无碍。钰儿啊,你想过没有,万潮这人执拗横直,叫他继续搞下去,肯定得罪后党、阉党、豪贵强宗以及与他政见相左的高官。届时,所有人一起反扑,他必死无疑,你呢?你怎么办?单单一个长乐公主保得住你么?这次褚流绪之事,很可能只是个很小很小的开端。”唐慎钰放下碗筷,他低下头,良久才道:“我和母亲都被他抛弃,母亲明明已经过上了安稳幸福的好日子,没想到,他心生嫉恨,又暗中逼死我养父,害得母亲愧疚自尽。姨丈和恩师教我、养我,唐家对我恩重如山,我不会去幽州,会一直留在京都。”……几日后,六月十一午后下了场雨,天依旧灰暗低沉。公主府一派祥和,下人们清扫着满地的积水落花,商量着晚间该给主子奉上什么茶饭。春愿午睡起来后就有些头疼,她便去佛堂抄经,谁知心里烦闷,十句倒抄错了七句。自打初七进宫赴宴后,至今是第四天,她没见过一次唐慎钰。她派邵俞去衙署打听过,堂官说唐大人家中出了点事,似乎是他姑妈旧疾犯了,大人告假几日,在家侍奉亲长。春愿想着。他的姑妈,那便也是她亲人,既然晓得了,说什么也得去探望番。于是,初九那天,她特特宣了太医,亲自去唐府。哪料扑了个空,家中只有唐慎钰的表弟在,那孩子说,表兄带母亲出城寻医了,旬日内便回来,公主莫要担心。说不担心,是假的。春愿心里发慌,总觉得出了什么事。昨儿一大早,就有个小孩儿送来个锦盒,说是位漂亮道姑呈送给公主的。道姑?春愿第一反应是褚流绪,记得初七那天,薛绍祖来报,说褚流绪自杀了。她立马派邵俞出城,去是非观瞧瞧。昨个儿下午,邵俞回来了,说是非观早几天前就空了,内院都烧成了焦炭,不见褚流绪和唐大人的身影。怎么回事啊?是非观到底发生过什么?好端端的怎会着火?难不成,唐大人杀了那女子?正胡思乱想间,外头的下人忽然来报,说唐大人来了。春愿心里一咯噔,刚放下笔,就瞧见唐慎钰大步从门外进来了。几日未见,他晒黑了很多,依旧俊朗,只是眉眼间含着抹淡淡忧色,整个人看起来也有些疲惫,丝毫没有初七进宫时的那种意气风发,更多的是过度的冷静和警惕。邵俞恭敬地行了礼,很识趣地退下了。“你……”“你……”春愿和唐慎钰同时开口,一种隐隐的不安萦绕在两人当中,谁都没说话。“用过饭没?”春愿柔声问。“用过了。”唐慎钰微笑着,自顾自地坐到了圈椅上。他斜眼瞧去,阿愿今儿穿了身正红色绣黑牡丹的宽袖纱衣,化了桃花妆,倒像个新娘子。这几日,他借口带姑母看病,实则在平南庄子、京郊、官道上仔细搜查,甚至京都也查了很久,一无所获。瑞世子亲自去扬州处理刘策那边了。应当不会出什么事。可他知道阿愿最近一直在找他,甚至找去了是非观,那么,这件事对她隐瞒?还是实话实说?“听说你姑妈病了?”春愿倒了杯凉茶,走过去,立在他身侧。他默默接过,喝了几口,并未言语。春愿有些讶异,往日见面,他总要痴缠一番,怎么今日倒没任何动静。“发生什么事了?”春愿手按在男人肩膀上,柔声道:“是不是褚流绪?初七那天褚氏自尽,而你也从那天开始离京的……”唐慎钰低下头。她真的很聪明,而且很敏锐。要不要说呢?本不是什么大事,就怕她多心,怀疑他和褚流绪真有什么。春愿见唐慎钰欲言又止,心知肯定是出什么难以启齿的事了,她又走进了几分,环住男人的脖子,柔声道:“如果你不想说,那便算了,只要你好端端地在我身边,就好了。”唐慎钰心里着实不是滋味,一把抱住女人,头埋进她小腹里,品咂着她身上特有的淡淡体香,犹豫了片刻,深呼吸了口气,和盘托出:“记不记得那天褚流绪自尽,我让绍祖去寻我姑妈,让她去照顾那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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