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间,她听到刀掉落在地上的声音。失血带来的晕眩感袭来,她掀起眼皮,艰难地与病房里的纪西阮对视。纪西阮呆呆地站在血泊之中,获得了自由,身上却布满了血迹,而后,很艰难地朝她冲过来。而那位母亲被几个身强力壮的保安摁住,仍旧发出撕心裂肺的嘶吼,她的女儿哭喊着,极为用力地喊着“妈妈”和“爸爸”。季青柚很难说得出话。在这种情况下,她的身体变成了一个筛子,不停地涌出鲜红的血流,视线逐渐模糊。在即将消散的那一秒,与那位撕心裂肺的母亲对视。有一瞬间。这场噩梦被切割,变成了虚幻的想象。她脖颈上一直在渗血,莫名就被抬到硬绷绷的病床上,而病房里那个被摁住的,莫名就从一个中年妇女,变成了虞沁酒。有人很害怕虞沁酒,缩在角落里说“这不会又是一个精神病吧”;有人很恨虞沁酒,指着她的鼻子说“病没好就不要出来害人啊”;有人麻木地看着被摁倒在地上的虞沁酒,然后又很麻木地走开。而虞沁酒在地上不停地抽搐,瘫倒在地上,发着抖,却很用力地挣脱着所有人摁住自己的手,很用力地喊着季青柚的名字,用尽自己所有的力气朝她爬过来,满手都是血,脖颈上戴着的围巾也被浸透在血泊中。她像一条活生生被扔进火里的鱼。没有了水分,凭空燃烧。又像那只虚弱的小猫,被伤害得体无完肤。手术灯亮起的那一秒,季青柚以为自己还在这场噩梦中,于是很费力地呼吸着,却还是用自己布满血迹的手,拽住旁边医生的白大褂,说,“她只是,在生病。”-这场噩梦持续的时间太长。长到季青柚醒来的时候,还以为那场噩梦才是真实,而现在看到的白色天花板,才是真正的梦。她艰难地喘着气,尝试着动了动手指,却发现自己的手被牢牢牵住,只动了那么一下,就被牢牢地抓紧。接着,纯白的几近没有任何色彩的世界里,撞入一个异常鲜亮的人,也异常温暖的人。戴着口罩,眼睛肿得几乎只剩下一条缝隙,眼眶中却还是能溢出泪水,戴着围巾,凌乱的发丝被汗水粘在颈下。很漂亮,很可爱的,虞沁酒。这一瞬间。季青柚能感觉到,牵住她的那只手是暖的。虞沁酒在哭,止不住地哭,滚烫的泪水几乎都要淌进季青柚的生命。她抬了抬手,很费力。没办法给虞沁酒擦眼泪,只能被牢牢牵住。她想说些什么,可发出的声音很轻很轻,每一个字都很艰难,也无法被虞沁酒听到。意识到她想说话。虞沁酒竭力地掐住指尖,有些艰难地弯腰下来,将耳朵凑到季青柚的唇边。很近的距离。能让她感受到季青柚温热的体温,以及季青柚缓慢而深深的呼吸,身躯里具有生命力的蓬勃灵魂。在这一瞬间,高高悬挂的心脏终于落到实处。耳边的嗡鸣声还在继续,她听到季青柚问,“我昏迷了多久?”她艰难地回答,“三个小时十三分钟。”“手术时间加在一起呢?”虞沁酒又开始落泪,“也是三个小时十三分钟。”话落,有那么一秒,耳边的嗡鸣声开始消散,而将这些嘈杂的声音驱逐的,是季青柚很费力才能说出的一句,“好,等我下班,我们去接小猫。”作者有话说:呜呜呜要不要微博给大家抽点纸巾擦眼泪呜呜—————◎“这个世界不应该欺负你。”◎这句话里的每个字都用了极大的力气。季青柚觉得自己已经用完了积攒许久的力气,只能艰难地躺在床上,费力地呼吸着自己能吸入的所有空气。这已经不是季青柚第一次这么困难的呼吸,儿时的每一次过敏,她都会像现在这样,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那种时候。她很不想说话,也很难说些什么。可这一次,她有很多想说的话,却在极为有限的力气里,选择了一句她最想先说出来的话。关于接小猫这件事,她还没给予虞沁酒答复。在过去的三个小时十三分钟,以及在那十几个碎片化的噩梦里,这件事几乎成为一个壮阔的遗憾,化作那些梦境最浩繁的底色彻底将她裹挟。在二零一二的那个过去的雪夜,她就发誓,绝对不会再成为那个让虞沁酒得不到回应的人。不要虞沁酒的可以是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但绝对不可以是她。“……好。”虞沁酒只说了一个字,可就像是浮出水面的鱼,每说出一个字,都需要穿越200米深度的深海,拖着艰难的呼吸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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