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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节（第1页）

&esp;&esp;皇帝少气无力，眼睛艰难睁开一线，吐气为声：“万不可掉以轻心。”

&esp;&esp;“父皇尽可放心。儿臣几日前修书送往漠海，诏陆亭回京，”赵令僖顿了顿，“——与儿臣成婚。父皇不必忧心，儿臣知道怎么应对他们父子二人。”

&esp;&esp;皇帝摇了摇头，微开的眼睛望着帷帐良久后道：“叫无念来。”

&esp;&esp;“父皇要见无念？”

&esp;&esp;皇帝点点头。

&esp;&esp;赵令僖转瞬便明，垂首掖掖被角，静了许久，方才准人传无念入殿。待人至殿外，她亲自往殿外去。殿内燥热，在屋里时衣着单薄，出了殿门便被冷风刮起衣袖，刀锋般的寒意在她身上划过。

&esp;&esp;“丹丸给我。”她冷声望着无念。

&esp;&esp;皇帝此时唤无念，无非是忧心自己与陆亭成婚后，难以平衡陆家父子手中权势，自此埋下祸根。无念手中丹丸，可以让他假愈些许时候，为她筹谋部署。

&esp;&esp;但这丸药，同时也是催命符。

&esp;&esp;无念手挂佛珠作礼，自袖中取出锦盒交上。她启开锦盒，确认其中丸药数目，方准他入室。无念将百衲衣解下，披在她身上，而后进殿。

&esp;&esp;孙福禄向她道：“皇上的意思是想和无念法师单独叙话，太子不妨去偏殿歇些时候。连日来，既要照顾皇上，又要处理朝政，宵衣旰食这么许久，身子吃不消的。”

&esp;&esp;次鸢循了孙福禄的眼色，搀扶她往偏殿休息。

&esp;&esp;刚一靠上软枕，困意便来，昏昏睡去。

&esp;&esp;金兽宝炉中，龙涎香静静焚起，烟气徐徐飘入梦中。

&esp;&esp;恍惚回到幼年，沈越在学宫为皇子们授课带来呈给他看。我满心欢喜回宫去取，可回来时，获麟呈祥殿已被铺天盖地的大火吞没，我冲进去想要找道皇姊，却被浓烟熏倒在进门不远处，最后被宫人拖出来，侥幸活命。大火烧了三天三夜，无一人逃脱。我就这样成了他唯一的血脉，顺理成章于次年登基。后来我感激那名宫婢，抬举她成为宫妃，?????直到她吐露出实情那日——获麟呈祥殿的火，是皇姊所为。她在拿到家宴帖子时，就已想好用自己的性命，为我铺一条登基之路。那宫婢全然知晓，却诓骗我，让我眼睁睁地看着皇姊死在大火中，尸骨无存！”

&esp;&esp;接着是几声猛咳，她忙抚着皇帝后背顺气，却在片刻后，嗅到血腥气味。她忙坐直身，扶着皇帝平躺，取来锦帕擦拭其嘴角，带出丝丝鲜血。皇帝面上红光已经散去，血色骤失，苍白如纸。

&esp;&esp;她忙喊：“传御医，传御医！”

&esp;&esp;皇帝摇摇头说：“没有皇姊，就没有我的皇位。倘若皇姊是个男人，我是个女人，她就不必用这样惨烈的结局来保我后半辈子安宁。我欠她的皇位，欠她的命，却只需吃这一丸药，还能免去几日苟延残喘。我甘之如饴。却愁，记住我求你的事情。我误了阿姊生前的幸福美满，但愿，能还她死后的荣光。”

&esp;&esp;“儿记得，儿一定办到。”

&esp;&esp;泪水涟涟，落在层层叠叠的被褥间。

&esp;&esp;“去吧。”皇帝抽回手，闭上眼睛，“无念在外边等着。让他带你回海晏河清殿。”

&esp;&esp;“父皇？”她茫然无措。

&esp;&esp;“我在等他。”皇帝道，“他们必定要来寻我，要一个名正言顺，朕不会给他们。”

&esp;&esp;“您知道了？”她听到禁军阻拦商云衣出宫的消息，就猜出今晚不会是风平浪静。

&esp;&esp;“他们不会坐视你与陆亭成婚，该来的。”皇帝微弱的声音中带着冰寒，“他母亲诓骗欺瞒，害得阿姊葬身火海，让朕抱憾终生。他篡权谋逆，连阿姊死后哀荣都想夺走。朕，绝不饶他。”

&esp;&esp;“儿不能走。”

&esp;&esp;“不要让朕、死不瞑目。”

&esp;&esp;皇帝艰难翻身，背向着她，不肯再看她。

&esp;&esp;她合上眼睛，任眼泪肆意淌落，最终退后数步，在殿内中央提裙下跪。她知道这会是最后的辞别，于是尤为郑重。

&esp;&esp;三跪九叩，额头抵地，一声一声，在殿内回荡不歇。

&esp;&esp;终了，拭去眼泪，稳住嗓音问安告退。

&esp;&esp;无念候在殿外，望着最后一线天光被黑幕吞噬，方等来她。她快步在前，头也不回地向海晏河清殿行去。无念不远不近跟随其后，二人在风中行走，任由寒风刮骨割皮。

&esp;&esp;待到海晏河清殿门前，她猛然转身，逼视不远不近三步外的无念：“父皇要你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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