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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姚召来屋中伺候的所有侍人,询问是否有谁动过那小箱子,但每个人都说没有动过。
她的寝室,一共就只有这四个一等丫鬟和八个二等丫鬟可以进来,她待在寝室的时间很多,出去时也是有人守着的。能在有人守着的情况下,完全不被察觉地打开锁拿了她的东西,事后还不留下蛛丝马迹的,除了得到上头授意的内贼,她想不出还有什么可能。
那药落到了谁手里,她基本已经心里有数了。
何中瑞与宋五两人研究出来的解毒方法是以针灸刺穴导毒,这事她一直知道。原本打算的是,等试验完全成功后,她就去学习这一套针法,然后以男女有别为借口,不同意他们施针。这样他们必然会去培养娴熟的女医,要耽误很长时间。甚至培养好了女医,她也可以以晕针为借口拒绝就医。总之,是能拖就拖。只要有时间,说不定就会找到新的机会。
但如今,若荀詹所给的解药的功效被桓歆知晓,她就再也找不到别的理由来逃避了。
眼下已经是二月初,何中瑞那边的试验应该已经有结论了。她估算这那让她脸上长满红疹的方剂药效已经发挥得差不多了,便要重新进药房抓药,走到药房,却发现已经有两个丫鬟守在那里,拦住了她的去路,“娘子恕罪,奴等奉了郎君之命,守住药房,不能让娘子进去。”
桓姚心头涌上不祥的预感。她服用方剂致病之事,很有可能已经被桓歆发现了。她自以为已经够谨慎,却没想到,依然逃不过他的眼睛。她终于面对现实,论智谋,十个她都翻不出桓歆的手掌心。
她的推测没错,桓歆确实是很早就收到檀叶汇报上来的消息了,说正月里,一个自称是桓姚师长的白衣男人突然出现在桓姚书房里,两人闭门说了大约一刻的话,但她在外间都没听见两人说的什么,只知道那白衣男人很快怒气冲冲地走出来,而她进去时,桓姚正坐在地上哭,桌上还放着一个先前没有的小瓶子。但她听从桓姚的吩咐去打水回来后,那小瓶子就不见了。
没几天,桓歆又收到消息,桓姚脸上突然长了红疹。连宋五都诊不出原因,无法治愈,他就不得不怀疑到那个神秘的小瓶上去了。那个小瓶子,毫无疑问是荀詹给的。而桓姚莫名长红疹,应该与此有关。有了这个猜疑,遂派人悄悄将那小瓶子取了出来,拿去宋五一验,出乎意料地发现,那瓶子里的药竟是有助于化解绞心杀之毒的。
桓歆为自己想错了桓姚很是愧疚,再加上她脸上长了红疹心情低落,也不忍责怪她隐瞒解药一事了,因此丝毫未曾在桓姚面前提及。
而桓姚故意用药剂致病一事,则是后来发现的。因为宋五实在找不出原因,桓歆看桓姚那样失魂落魄的样子也十分着急,便做主让宋五等人把桓姚抄录的所有来自荀詹的医书都拿去翻看查找,要知道以往因为荀詹只愿把医术传与桓姚一人,他不敢擅自得罪荀詹,都从来没有把桓姚抄录的医书拿去给宋五等人研究。但如今迫切希望快些治好桓姚的脸,便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却不想,直接被宋五发现了那药方,他很是诚恳地说出了他的猜疑,再与四季园药房的账上一对,少的药材当中,虽然分量不见得全都对,但药方上所列药材全都有所缺失。
刚得知这个真相时,桓歆是真的很恼怒,觉得自己这么多日在四季园里小心翼翼地哄她开心,简直像个傻子一样。那小狐狸装作伤心的样子,背后不知如何笑他愚蠢呢。再加上想到她的目的,她这么做,无非就是想拒绝他的亲近,更是因落寞而怒火中烧。
但被身边的事情一绊,过了几天,等跟宋五等人一起上山时,气已经消了很多,倒是有些庆幸自己没冲着她发作。以往他一直对她百般殷勤她都不愿意,再冲她发火,岂不是把她推得更远了。
不管她愿不愿意,都要成为他的人。他听别的男子说过这些风月场上的事,女子对她的第一个男子,总是有特别情愫难以忘怀的。等两人有了鱼水之欢,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他心中一直这般憧憬着。
于是,再次面对桓姚时,他努力压下所有遗留的情绪,当做什么也没发现,只一味高兴地告诉她,绞心杀的解法已经完全试验成功。
桓姚见他已经带着医者来到山上,知道已经是事到临头了。待宋五来为她把过脉,她装作有些害怕的样子,眼睛里氤氲出水汽来,无辜又可怜地注视着桓歆:“三哥,我不想施针,怕痛……”
“不痛……给你施针的是女医,我让她们都轻点扎。”桓歆放柔了声音哄道。
女医,这两个字迅速瓦解了她准备好的一大借口,以前桓歆竟都没跟她说过,早就备下了女医。但她怎么可能就此死心,继续道:“如今距五年之期还有整整一年呢,你让他们再想别的办法可好,我不要被扎得满身银针……”
桓姚也不是第一天知晓宋五他们研究的解毒方式,如今才提出反对,无非就是为了拖延时间。桓歆闻言,顿时了悟她的想法了,忍不住沉了脸。
“为跟我置气,你就这样不爱惜身子?”往日是盼了多久,费了多少功夫才研究出绞心杀的解法,但凡她所中的毒一日未解,他就一日难安,生怕她的身体在余毒影响之下出个什么变故。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解毒的法子,她竟然说这样任性的话,绝食,胡乱服药,拒绝解毒,她怎么就如此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桓姚倔强地坚持自己所言属实,装作生气不理会他。
桓歆见她如此固执,想到之前她做过的事情也有些气性上来,冷声道:“上山前,五姨娘也生着病,你不愿解毒,便让她陪你病着罢。”
桓姚在心中默默一叹,她太天真了,李氏在他手里,投鼠忌器,她哪里还有什么资格能与他抗衡。虽然不得不妥协,却还是十分委屈地控诉道:“我怕针你就凶我,还不给姨娘治病!我就知晓,必是我脸上变成如今这样招人嫌了!”
明知她是装的,桓歆也没办法继续冷脸对她了,缓了下脸色,无奈地在她面前蹲□子,哄道:“是三哥不好,姚姚别气了。我怎么会嫌你。五姨娘处,也未曾怠慢半分的,方才不过说气话,你别放在心上。”
想到她也是真的怕痛,又安慰道:“我知你怕痛,最近得到一种药可化解绞心杀之毒,已找人试过了,施针只需一次,导完余毒再吃些药便好了。且忍一忍?”
虽说药是荀詹给的,但他还是更信任自己掌控在手中的人,他们研究出的方法虽说繁琐些,却是完全根据桓姚的病情对症下药的。何中瑞看过药之后,对药物成分有了了解,倒有了新的领悟,断言此药是可以和他们的针灸配合使用的,两者一个内服一个外用,相辅相成,将会大大减少施针的次数。桓歆不愿桓姚吃太多苦,便又找人来试了这种双管齐下的方法,因此才比原定的时间又多耽误了几天。
桓歆说完,似乎是怕桓姚不信,还特地叫人把药拿来桓姚看。
桓姚看到从宋五那里拿出来的药,连药瓶都没换,除了里头少了几粒,根本就是荀詹给她的那瓶。见桓歆压根只字不提,她倒反而有些心虚。如今这般情势,手头的筹码一个不剩,又被他清楚地提出李氏来掣肘,她便不能再过多地惹怒他了。
配合着女医施了针,当下便吐出了许多黑血,昏了过去。期间,侍人每日给她服用了一粒荀詹给的药丸。
三日之后,桓姚睁眼醒来,除了觉得腹中饥饿之外,身体却前世今生都从来没感觉这么柔和舒服过。
宋五和何中瑞分别为她把了脉,相互交换了个眼神,齐声向桓姚祝贺,“恭喜七娘子,至此再不必受余毒困扰了!”
桓姚闻言,嘴角不由自主扬起一个愉悦的弧度。虽然因为桓歆一事想拖延解毒,但真正摆脱这时刻威胁着她生命的余毒时,一瞬间,还是有种压在她身上的大山终于被扔下的轻松感。
桓歆虽说之前就见识过其他试验者在解毒时的状况,但看到桓姚晕过去之后,心中还是不由自主一紧。明明宋五和何中瑞一直在告诉他,绝对不会出现任何差池,他还是一直提心吊胆着,连眼睛都不敢闭,生怕稍微打个盹醒来,就有人跟他说,桓姚睡过去再也没醒来了。
如今亲眼看到桓姚睁开眼,又听到宋五和何中瑞的结论,这才算松了一口气。四年多以来一直担心着,如今终于好了!以后两人之间,再也没什么磨难阻碍了。
他脸上露出狂喜的神情,不由自主地上前握住桓姚的手,“姚姚,你可听到?你好了!往后再不必担心绞心杀发作,也不必喝压制余毒的苦药了!”随即又转身对何、宋两人道:“两位贤士有功,大赏!”
调养了几日,不知是不是得益于荀詹的药,桓姚的身体恢复得比想象中快很多,不过五六天就已经完全复原了。当初,李氏的身体也复原得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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