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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 第86章 受责（第1页）

第二天楚舜夫妇俩收拾了东西准备回家，却被张太太强留着，一定要吃了午饭再走，张太太张罗了一桌子泊菡爱吃的菜，由着女儿吃了个够。吃完午饭回到家里，却发现楚太太还没有午睡，正坐在敞厅等着他们。望着楚太太严厉如冰的目光，泊菡如做了错事一般惴惴不安，楚太太没有当面为难泊菡，只是狠狠地教训了一顿楚舜，责怪他不守承诺，未按时将泊菡接回，现在回来日当正午，万一泊菡受了暑气，伤了孩子怎么办？！楚太太的一字一句都在道理上，让人无法辩驳，楚舜也只有低头挨训，轻声宽慰姆妈，楚尧坐在楚太太右边，冷眼旁观，一言不发，一旁的吴妈倒是满脸同情。而泊菡，因为楚太太当着楚尧、吴妈的面生一场脾气，明是教训楚舜，实是责怪自己，心里愧疚万分，想想前几日在家里受到的宠爱，昨夜夫妻间的缱绻，楚太太的这顿训斥就如热天里被浇了一桶冰水，整个身子冷得直抖，突然面色苍白，眼前发黑，整个人都向前倒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泊菡才悠悠醒转，就看见楚舜苍白着一张脸，守在自己面前，吴妈虽然站得稍远，也是一脸关切，而楚太太，楚尧并不在房中。泊菡缓缓吐出一口气，抱歉地望着楚舜，解释说：“我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了，过一会就没事了吧！”楚舜难过得流下眼泪：“菡，是我没有照顾好你。”泊菡想伸手为楚舜揩掉他面庞上的眼泪，可连这一下举动都十分疲劳，仿佛那空气是水做的，她的手臂从水里举上去时必须有一番挣扎，只能举到一半便落下来。楚舜看她伸了几次手，才明白泊菡的意思，拉起她的手抚在自己的脸上，夫妻俩人相顾无言，唯有泪眼婆娑。

这时，就听到楼梯一阵铿铿重响，转过脸一看，是楚尧领着一位穿白大褂的西医，匆匆走进房间。见泊菡已经醒来，楚尧像是松了口气，旋即面色转冷，默默退出房间在走廊抽烟，泊菡的房间门是开着的，里面医生的询问和检查都可以听在他的耳中。

楚尧请来的陈医生细心地检查了泊菡的身体，又询问泊菡晕倒时的情形，楚舜脸色沉重，不愿多讲，只有吴妈一五一十地说：“当时我们都没太注意新媳妇，她突然跌倒，我们都吓了一跳，还好他哥哥动作快，一把接住了新媳妇，不然这一跤跌下来，不是伤到大的，就是伤到小的！”

泊菡这才知道自己晕厥后的事情，对楚尧心存感激，向门口望过去，却只能瞧见一个修长寂寞的背影。

陈医生检查完毕后对楚舜说：“尊夫人是心绪受到强烈刺激，引发的短暂昏迷。虽然没有什么大碍，但她已有身孕，一定要小心照顾，不能再让她情绪不稳了，不然，孩子有可能会保不住。”楚舜听了，面色凝重，心事重重地望着泊菡。

楚尧楚舜兄弟去送陈医生，吴妈轻轻念着佛号对泊菡说：“阿弥陀佛，新媳妇，你真是吓坏我们啦，楚舜看你倒在地上，脚都软了，没一点力气抱你上楼，最后还是他哥哥把你背上楼的。新媳妇，像你这样如花似玉的一个人，一定不要出什么问题啊！”泊菡听了，只能默默无语。

晚上，泊菡没听楚舜的建议，依然下楼吃饭，楚太太脸上风平浪静，夹了一块鸡蛋，放到泊菡碗中，说：“以后身子不舒服，就不要由着楚舜胡闹了，你自己本来就娇滴滴的，何况现在还有了毛毛！”这么大的一场风波，就这么一句话带了过去。不过，接下来的日子，对于泊菡的管教，楚太太放松了一些，下午基本让她在楼上休息。泊菡有些疑心是楚尧在姆妈面前帮她说了些话，不过楚尧平时对她还是十分平淡，基本不和她有什么交集，虽然她偶尔会觉得有目光来自于他的方向，可几次偷眼看过去，楚尧并没有什么异常。而这下午到晚上的自由时光很让泊菡开心，她可以回回娘家，或是去楚舜的电器行守着他下班，心情倒好了不少。

这天，泊菡正在二楼午睡，就听到楼下有人絮絮地说话，仔细地分辨一下，原来是楚尧正和楚太太聊天，边上还有吴妈插话。他们用的是歙县的方言，大约以为泊菡听不懂，所以不怕被她听了去，都是畅所欲言。泊菡隐隐地听到吴妈几次说到新媳妇，知道他们在说自己，就拿席子铺到地上，悄悄地趴在地板上听起来。泊菡家亲戚多，也有徽州一带的，所以歙县的方言大约也能听个十之八九。这一番壁角听下来，泊菡才知道当初自己是多么不中婆婆的心意，连带着自己马上就要结婚的二姐泊蕊，也被埋怨成性格开放，能喝酒，脾气大的富家千金，都在感叹幸亏楚尧没有娶了她。楚尧听了倒只是嘿嘿两声苦笑，可泊菡听了很不是滋味，眼泪不争气地流了出来。一会儿婆婆又开始抱怨泊菡太娇气，前两天的晕倒也不知道是真晕假晕，会不会有什么隐疾……，泊菡的眼泪在席子上冰凉得湿了一片。

泊菡不知在席子上哭了多久，只晓得起来的时候小腿都木了，她一拐一拐地走到床边，换上新做的出门衣衫，墨绿色真丝裙子，平底羊皮凉鞋，悄悄地下了楼梯，正准备出大门，不想给正迈出婆婆房门的吴妈看见，叫了一句：“新媳妇，侬要出门伐？”泊菡只好停下，转回身，告诉婆婆自己想去找楚舜。

楚太太看着泊菡哭得微红的眼睛，心里一阵不痛快，只是脸上淡淡的，说：“天这么热，跑一趟对身子不好，就在家里好好憩着吧。”泊菡抬眼正好遇上楚尧用一种同情悲悯的表情看着自己，眼泪突然控制不住地落下来，这边吴妈就劝着她上楼，一面扶着她上楼梯，一面低低地劝她：“不要哭，小心伤了肚子里的小的，现在家里都拿你当菩萨供着，你婆婆不让你出去也是为了你好啊。”

泊菡心里还是难过，就请求吴妈：“吴妈，拜托你到街上给楚舜打一个电话吧，就说我急着找他。”

吴妈为难地看看泊菡，又从走廊上望望天井，见楚太太正和楚尧坐到敞厅里讨论家里和杭州工厂的开销，就悄悄地点点头，说：“我应承你，一会儿上街帮你打吧。”

结果泊菡在楼上左等右等，也不见楚舜回来，临到烧晚饭的时候才听到楚舜咚咚咚上楼的声音，这时候，泊菡怄的这一口气也过了，只是靠在床头发愣。

楚舜手里拿着一瓶杨梅罐头，努力摆出轻松的笑脸走向泊菡，坐到床边，望向泊菡：“菡，急着找我回来，是什么事？”

泊菡看着自己的丈夫，也努力妆出一个轻松的表情：“算了，过去了。生气也没有用，都回不了头了。”

楚舜的神情慢慢变了，有些无奈，但还是温和地问她：“什么回不了头了？”

泊菡的神色似淡然似无奈：“我就算告诉你，你也是拿一套套的道理来箍着我，我也没法说得过你，只能听你的。”

楚舜内心一阵难过，只好把她抱坐在自己腿上，紧搂着她的纤腰，声音沉沉地问：“原来你那些温顺听话，都是这么不情愿来的？”

泊菡将自己伏在楚舜的怀里，轻轻摇着头，嗫嚅道：“有些是我自己乐意的，也有些是为了让你高兴才做的，舜……”她的鼻息靠近他的脸颊，声音更是压低了三分：“要是只有你一个人，我大约就是最幸福的人了。”

楚舜听见泊菡的话，知道她指的是什么，本来有一肚子的道理可以说给她听，可想想又忍了下来，轻轻吻上妻子，说道：“姆妈让我拿了一瓶罐头，问你想不想吃？”

泊菡原是对婆婆有些气恼，可一见她还是关心自己，心里也抹平了不少，俏俏地点点头。楚舜笑起来：“你看我们，哪一个不是把你当宝贝捧着？希望你争气，为我们生一个又漂亮又可爱的小囡！”

泊菡凝神一想，先微笑起来，凑在楚舜耳边问他：“你想要毛弟还是毛妹？”

楚舜笑得阳光灿烂：“只要是我们的，都好。”但他又眨眨眼睛，“在姆妈的想法，自然希望是个男孩，好继我们楚家的香火。不过，先生女孩也没有关系，我俩都年轻，总能生出男孩的！”

泊菡似乎大吃一惊：“我若总生女孩，你就让我像猪一样一直生下去啊？”

楚舜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那是当然！我能饶得了你吗？！”

泊菡气馁地说：“生太多孩子我会变成丑八怪的！”

楚舜抱紧她：“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都只喜欢你！”

晚上洗碗的时候，吴妈咬着耳朵告诉泊菡，她要外出打电话的时候，正好碰到楚尧出来买烟，有意拉着她去商店买了几瓶水果罐头给楚太太吃，一来一去就耽误了打电话的时间，搞得楚舜快下班才知道泊菡不开心要找他。

夜里泊菡一时睡不着，想着楚尧回来这十几天，自己身上发生的桩桩件件都多少沾着他的影子，他像在帮自己，又不像在帮自己，完全不知道他葫芦里装的是什么样的丹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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