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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长宁这才第一次正眼打量眼前的女子,原先本以为她不过是个娇生惯养、骄纵仍性的小姑娘,就算是在胡国宫中生活了许多年,也不会有太强的心机和手段。这样一个人嫁给李正煜,自己应该放心才是。依着李正煜的心智手腕绝不会让她讨到任何的便宜。可是如今,她却又不十分确定了。就她今日的这一番表现来看,就不是一个毫无心机的女子。若是她此来后商是抱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李正煜怕是引狼入室了。
可一转念,心中又是一空,既然已经抱定了永不相见的决心,李正煜如今又是与她何干?
她微微一笑,气势并不曾被华笙公主压下半分:“想来公主是道听途说了一些往事,此来便是要同我争个高低。可公主又是否知道,我同楚王之间已是恩断义绝、再无瓜葛。如今,你入楚王府为妃,感情如何、相处得好不好,都是你与他之间的事情,我既不会插手,也起不了任何的影响,公主又何须担心挂怀?”她浅浅一笑:“若是按照常理,这些事不告诉公主其实来得更好些。我倒是有个挺恶毒的想法,那个将这些事告诉公主的人必定是没安好心。除了让公主心生嫌隙,还能有什么其他的好处?”
华笙公主倒竖着柳眉,仿佛在思考她这番话的真实性,过了许久才说道:“哼,你休要挑拨,师傅向来是最最宠我的,怎么可能不安好心?可是你说你和楚王殿下之间再无瓜葛,我又如何要信你?如果你是骗我的,到头来又回去找他,我……我又该如何是好?”
柳长宁“嗤”地笑出声来:“我回去找他作甚?他已然给我写了休书,我又何必回去自讨没趣?你是胡国长公主,他是后商的摄政王,当真是男才女貌、天作之和,你又何必庸人自扰?”她转过身去,将自己的情绪一并隐藏起来:“我该说的都说了,如今真是有公务要处理,便不留公主在此闲话了。”她并不给华笙公主开口的机会,转高声线对殿外的守卫道:“送华笙公主回正院。”
华笙公主从小到大也是从未受到过这样无礼的对待,一时之间便有些愣神:“你……你怎能如此待我?我话还没说完呢。”
柳长宁却是冷漠依旧:“送客。”
在接下来的这两三天的时间里,也不知柳长宁是真忙还是刻意回避,华笙公主再未见到她一面。连车队重新启程时,她放下姿态让婚使去请柳长宁,得到的回复也只是柳长宁一大早便带着一队人马先行探路去了。华笙公主怔了许久,却还记得行程已经耽搁了两日,再不快马加鞭,怕是连婚期都要延后了。她颇有些不甘心地频频回头望着,不明就里之人便以为她是放不下柳长宁的相助之恩,也只有婚使张昌与被她称作师傅的华无异才晓得她看似依依不舍的情绪背后却是藏着不甘。
柳长宁却并不只是先行探路,而是帅着一队人马几辎重粮草往边关去了。一路上,风雨过境之后留下的断壁残垣都给人以触目惊心之感,开道的士兵一路披荆斩棘、走走停停,终于在数日后到得边关。
柳长宁很满意自己的推断能力,第一眼瞧见的果然便是在寒风中悄然屹立的忻毅。她想,或许是马蹄惊天动地的声响,将他引到了军营的大门前。他如今立着,身后却没有其他的士兵跟随相护,想来也是料到即将到来的大批人马便是自己所帅。但心里却有些小小的不安与焦虑,照常理,忻毅镇守边关多年,不该如此草率轻敌。若是如今在他面前的不是自己而是偷袭的敌人这战况必定是惨烈无比。
她牵着缰绳的手微微一用力,马便停下了步伐。她的脸上带着一路风尘,可是此刻开怀一笑,却仍旧是带着常人难及的风采:“亿安,好久不见。”
忻毅风度翩翩地伸手将她从马上扶了下来:“也并不是很久,前两个月不还在王府中见过么。”他看着她日渐消瘦的身材,露在袖子外的手腕与手背如今只能瞧见分明的骨节与青筋,全没了当年的圆润。他皱了皱眉头,却是努力掩饰自己的惊讶:“怎么那么瘦,孩子……”
柳长宁却笑的甚是苦涩:“这时候说这些做什么?还是先将辎重粮草安置妥当以后,若是有时间,我自会向你说明。”
忻毅却仍旧是不解风情的模样:“我听说你同重光和离了。这小子为了娶那个什么胡国的公主,难道真的不要你了?”
柳长宁的脸色终于沉了下来,那样子便像是边关渐渐西沉的日头:“这事我如今没什么心思同你说,可是能等我平复下心境再说?”她的语气里却是带着三分嗔怪七分严厉,明明便是一副即将发怒的样子。
忻毅对她的个性习性再清楚不过,到了这时,便只好打了个哈哈,掉转话题:“好好好,这些话等你有时间了再告诉我也无妨。皇上想必是已经将我如今的处境都同你说了,实不相瞒,若再等不到朝廷增援,破城也是早晚的事。如今你既然来了,我便将详细地情形同你说说,早作部署,才能掌握先机。”他说着却是顿了一顿:“你千里迢迢远道而来,连一口茶水都没喝就被我拖着到处走,你是否要先休息一下?”
柳长宁却是摇了摇头:“这些日子我在府中呆着,连关节都感觉生了锈,胸怀中渴战的因子却是奔腾不息。你还是快些将我带到状态里去吧,或许便能找回到从前的快乐与自信来。”
她的这番话说的极是诚恳直白,忻毅微微一愣,转身便朝着军帐的方向走去:“你随我来吧,现在的情势真是刻不容缓,战士们连日戒备,早已是苦不堪言。这回终于有了帮手,我也好考虑一下让他们轮流休息。城中的居民自开战以来,能走的大多是携家带口离开了此地。城中留下的物资本就不多,近日更是捉襟见肘。你这一来无异于拯救了将士们于水火之中……”
柳长宁淡淡一笑:“你明晓得我不喜欢听恭维的话,尤其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真是变了味道。”她走得快,早已赶在了忻毅之前:“不过你说的不错,如今时间紧急,我带来的都是训练有素的军人,自是能够助你一臂之力。”
在听完忻毅的描述以后,柳长宁无力地靠在椅背之上。她闭着眼,许久才略微睁了开来。她本以为在李正炽与李正煜的努力之下,后商仍旧能称雄四方。却不料,原来是自己在京城养尊处优安逸惯了,早已经不知世事险恶。视线里是忻毅坚毅的脸,她想来晓得他在外领兵的辛苦,却不晓得他竟然背负着后商的生死存亡。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若是事情比你想的还要艰险难料,那该如何?”
忻毅浅浅一笑:“你说的是胡国的阴谋?我也掂量着那特提单于在此地影响深远,素日里又是野心勃勃,怎么可能因为一个公主就对后商俯首称臣?如今我多方受困,想来这个特提单于必然也是在其中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要不然,这些边陲小国哪来那么大的胆子同后商硬碰硬?”
柳长宁仍自沉思不已:“按理说,后商这些年来打了无数胜仗,也该让这些小国噤若寒蝉才对,怎么……怎么会是如今这种情形?到底是特提单于的影响力日益壮大还是后商的声势君威真的大不如前?你可否告诉我一句实话?”
忻毅微微一愣,仿佛是受到了震动:“原来你是真的不知道,看起来重光真是瞒了你许多事。”他顿了顿,才继续说道:“这事该怎么说呢,应该要从先帝驾崩前那几年说起吧。”
柳长宁奇道:“先帝驾崩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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