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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安慌乱之中滚入水中,池水顷刻间淹没了她的头顶,她失去了知觉……
她来到了大椿树前,是老屋后面的大椿树,树的位置正好是那棵被锯掉的大椿树,她以前常常坐在椿树桩上发呆,七安暗想:“它不是被锯掉了么,怎么又长出来了,长的真快呀!”她摸着椿树漆黑的树皮往上看,高高的椿树枝丫中间,住着个大鸟窝,上面似乎有雏鸟的叫声。
这时,一阵喊叫声从椿树后方传来,七安顺着声音走过去,声音是从一个地坑里发出来的。
地坑四周有用石头搭着的沿,沿周围有四根柱子支着凉棚,棚顶是帆布,帆布上挂满树枝,柱子四周修有排水的弯道。
她看见地坑里住着一个泥人,他衣服沾满了红色的泥土,脸上胡子拉碴,形容枯槁,眉眼酷似爷爷的模样,四肢被绳子捆得死死的,脸色的神情痛苦极了。
七安小脸朝下担心地问:“爷爷,是你吗,你怎么啦?”
泥人看了看她闷声说:“你是谁呀?”
她回答说:“我是七安呀,爷爷你不认识我了,你为什么被捆起来了,要不要我帮你解开呀?”
说着,七安就想顺着土壁往下溜到地坑里去。
泥人爷爷见状立马着急地喊到:“别下来,我在戒烟,再过几天,就可以出去了。”
于是七安就坐在坑洞上面陪着爷爷,渐渐睡着了,天渐渐变黑,天空中乌云滚动,貌似有雨的前兆,泥人爷爷有些着急,他在土坑里头大声冲七安喊到:“七安,快下雨了,你妈妈该着急了,快回家去!”
七安惊醒了……
七安恢复意识时,她已经回到水面,牛儿在岸边吃草,她赶紧抓住堰塘边上的水草,爬了上去,浑身湿漉漉地。
她一抬头,看见家里的小亲亲,就在不远处的田埂上,小亲亲看见了七安满身是水,忙问:“七安,你咋啦,怎么掉水里了?”
七安若无其事回答:“没事!”
就牵着牛回家了。
她回到家后,爸爸见状连忙问缘由,她照实回答了落水的经过,爸爸后来又问小亲亲当时的情况,小亲亲回答说当时她没看见七安落水,只看见七安从水里爬上来湿漉漉的样子……
后来,奶奶也知道了七安落水的事情,沉思了许久。
隔天买了黄纸和祭品,到七安的太太爷爷坟前恭敬地焚烧,虔诚地跪拜,嘴里小声念叨着多谢祖宗保佑的话……
奶奶平日里碰见家里的哪个叔叔或是婶婶生病了,迟迟不见好,就会拿出一个小碗,里面装满清水,碗中央插一双筷子,不断在筷子上淋水,边淋边念逝去先人的名字,当念到哪个先人,那一刻筷子也正好在碗中央站直了,奶奶就会央求那位先人保佑家中正生病的亲人,保佑他们早早去灾,平日里小辈们有什么冒犯先人之处,肯求先人放过,还有先人不要老逗小孩子玩,她们还小……
奶奶的这些祈祷,有时管用,有时也不起作用,反正奶奶一直坚持着这种习惯……
而爸爸自从知道这件事后,便不再让七安放牛。
正好当时她也进入五年级,要升初中,她的学习作业比以前多,晚上放学到家也晚,也没有时间再放牛。
一天,她放学回家,远远听见了牛叫。她跑过去一看,牛被拴在梧桐树下,树下还放着一捆稻草,牛在啃干稻草,她走过去,摸了摸它,跑到不远处揪了一小把青草,拿过去喂给它,然后转身离开,转身前,她看见牛流泪了,牛很难过,她也很难过,她第一次有了无能为力的感觉……
牛是有灵性的,接下来的一个夏天的晚上,下着很大的暴雨,屋顶上的雨水哗哗地流,有的还从瓦缝间漏了进来,形成滴滴答答地响声,姐姐拿着洗脸盆放在屋漏处接雨,外面雷电大作,声响比以前任何一次都大……
第二天早上,爸爸的惊叫声吵醒了七安,她打开卧室窗户往外一看,窗外的一棵梧桐树被昨晚的暴风雨连根拔起倒下了,但那棵梧桐树上拴着的牛却好好的,邻居们得知后纷纷跑过来观看,纷纷觉得不可思议……
1989年夏天,七安终于迎来了人生的第一次大考,初中升学考试,在镇里中学举行,她考的还算顺利,数学考到了她平时没做过的几何题,关键时刻,七安在考场上急中生智,她解出来了,但她不知道答案是否正确,她在家忐忑不安地等成绩公布,哪儿也不去……
一个月后,成绩出来了,她考了学校第一名,超过了平日里成绩都比她好的人。
七安有些不敢相信,她那些同学都咋啦,他们明明比她聪明,比她学习好,可考的分数没有她的高,她第二次觉得自己是个有福气的孩子。
她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个有福气的孩子,是她去年在从牛背上落水后,再次返回水面,从水里爬上岸的第一时间,她发现她没有死。
这一刻,她满怀感激,觉得自己很幸运,很幸运她没有淹死。
她不能记起自己在水里的感觉和时间,她只记得自己浮出了水面,怎么浮上来的,不清楚。
于是七安第一次认同自己是个有福气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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