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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忐忑的回了邱家,邱老爹坐在屋里编凉席,听着院外传来沈聪的声音,心中甚是欢喜,上回邱艳离开就说过年前会再回一次,邱老爹将之前沈聪送来的鸡杀了,留着他们来的时候给他们带回去一只,留下一只年后他们来拜年吃,扔了手里的竹篾,大步走了出去,顺势道,“我把门关了,等等。”
推开门,笑盈盈道,“屋里听着声了,后天就过年了,我猜着你们今天就会来。”看向邱艳身侧只露出双眼睛在外的沈芸诺,侧开身,“快进屋说话,别把阿诺冷着了,屋里烧着炕,暖和着呢。”
邱艳冷得浑身打颤,出门时,沈芸诺给她张巾子让她蒙着脸,她嫌麻烦,这会儿,双手被冻得麻木,冰冻的脸上针刺似的疼,反观沈芸诺,双腿冷得发抖,脸上却看不出什么,至少,不像她这般狼狈。邱老爹让她们去炕上坐着,又转身抱了柴回来,沈聪长身玉立的站在屋里,低头拍了拍身上的寒气,又伸手,轻轻拍了拍沈芸诺后背,看向欲上炕坐的邱艳,皱了皱眉,“过来。”
邱艳背着身,不明所以,扭头,见沈聪望着他,依言走了过去,走近了,沈聪拽过她身子,手不重不轻在后背拍着她才恍然大悟,咳嗽两声道,“不用,屋里暖……”话未说完,只感觉随着沈聪手掌落下,后背有水雾消融似的,渐渐化开,她不做声了。
邱老爹进屋瞧着这阵势,笑着道,“今日没下雪,雾气重,拍拍是好的。”
邱艳不好意思,待背后没声了,假意的拍了拍自己胸膛,肚子,和大腿,完了,才上炕坐着,指了指身边位子,示意沈芸诺坐。
邱老爹清晨泡了豆子,琢磨着磨豆腐吃,看时辰还早,收了地上的竹篾,和沈聪说话,准备过些时候再去村里磨豆腐,邱老爹喜欢念叨家里琐碎的事情,以及村里发生的乐事,邱艳不爱听,可沈聪却神色专注听得津津有味,面上不曾有笑,却也没露出反感与不耐,状似认真在听邱老爹的话,心下比较,邱艳这点不如他,待听说王旭前两日就来村里后,邱艳身子一绷,目光看向神色不明的沈聪。
“我们过来时瞧着谁家马车停在那里,以为是村里谁家有钱的亲戚,没想到是王家少爷。”
邱艳心口一颤,不知为何,“王家少爷”四个字从沈聪嘴里说出来,总有种莫名的意味,她目光微动,连沈芸诺和她说了什么都没听清。
邱老爹没往深处想,王秀才名声响亮,沈聪他们又到处要债,听说过也乃正常,点头道,“是他们没错了,艳儿堂姐嫁给王家村王家,虽不是王秀才本家,却也是堂兄弟,王旭他来过几回,都住艳儿大伯母家,那孩子,读过书的和咱不同,长得眉清目秀不说,对人也彬彬有礼,不拿捏,不倨傲,将来也是个有出息的。”
沈聪暗中皱了皱眉,不动声色道,“那少爷,我也见过,容貌不俗,待人也十分温和,听叠的意思,还和他打过交道?”
邱老爹笑了起来,好似和王旭打交道是多荣幸的事儿似的,开怀道,“可不就是,那孩子,心地善良,遇事张弛有度,是个好的,见着我,也叔前叔后的喊,客气得叫我不好意思,和村里汉子比,孰高孰低立即看得出来。”若王旭家中没有王秀才,邱老爹说不准就做主把邱艳嫁过去了,对王旭这个人,邱老爹挑不出丝毫错处,当即,就把那日里正污蔑邱艳在刘家老宅藏人的事儿说了,换做平日,邱老爹或许会顾忌邱艳,担心沈聪听着无中生有的话捕风捉影,反而跟邱艳有了罅隙。
这会,他心里高兴,隐隐觉得沈聪不是小气之人,加之,那日的事儿本来就是场乌龙,没什么不能说的,末了,感慨道,“亏得他们在,否则,艳儿十张嘴也解释不清楚,月儿也是,到村里了还藏着捂着,差点出了大事儿。”
沈聪微微挑了挑眉,嘴角淌过清浅笑意,附和道,“据闻王家家风严谨,听爹说来,王家少爷性情良善,以后是个可造之材。”
“我也这般想的,可惜青禾村没有这等人才,否则,以后大家的日子也好过些。”王家村,许多人家把田地挂在王秀才名下,一年省了不少税收,青禾村若也能如此,真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邱艳盯着沈聪,见他脸上笑着,眼底却呈晦暗之色,心突突跳得厉害,邱老爹不知晓那日的事儿,沈聪自己是清楚的,莫不会以为她和王旭有什么,踟蹰片刻,插话道,“爹,对了,您和聪子坐着,我去灶房瞧瞧,咱中午吃什么。”
邱老爹莞尔,“估摸着你们要来,泡了豆子,中午咱吃豆腐,上回聪子送来的鸡我杀了,中午煮半只炖山药,剩下那只你们拎回去过年吃。”
“我们家里也杀了鸡,您自己留着吃就是了。您和聪子坐着,我去灶房弄菜。”余光瞥到沈芸诺下地,邱艳叫住她,“阿诺坐坐,我去灶房瞧瞧,煮饭还早着。”再在屋里坐下去,她怕自己心头承受不住,偷偷打量沈聪,却看他正似笑非笑的望着自己,能看穿心思的目光来回在她身上逡巡,邱艳身形僵住,故作轻松道,“你们坐着,我很快就回来了。”
走出屋子,她才敢大口大口喘气,她和王旭毕竟当初差点就成了,经过珠花成亲,她算是看出来沈聪睚眦必报的性子,未免心生误会,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好。
回眸瞅了眼不知利害的邱老爹,心下无奈,抬脚朝灶房走,角落里堆着几根山药,山药是秋天时邱老爹在山里挖回来的,那时候让她带去沈家她没答应,叫邱老爹埋在地里冬天的时候吃,邱老爹舍不得,怕是知道今天他们要来,挖了出来。
鸡放在砧板上,切成块了,中午煮锅豆腐,再蒸几个馍就够了,当下,确实没什么好忙的,邱艳担心回屋,邱老爹还在和沈聪聊王旭,她将山药削皮后,用水泡着,一会儿的时间,双手冻得通红,听到背后传来脚步声,邱艳扭头,看是沈芸诺,甩甩手,搓了两下,笑道,“走吧,咱回屋坐着,外边冷。”
挽着沈芸诺回到屋里,邱老爹说到尽兴处,声音微微拔高,情绪激动,邱艳失笑,和沈芸诺坐下炕上,想起她屋里还有些用剩下的布料,可以让沈芸诺再做两朵绢花,给柳芽和莲花做的绢花今日带过来了,莲花见着了,肯定爱不释手。手里有了事情打发时间,不知不觉就到了晌午,邱老爹和沈聪挑着桶去村里磨豆腐,邱艳和沈芸诺在家里准备午饭,把鸡炒出来,之后得大锅要留着煮豆浆,沈芸诺生火,邱艳掌勺,谁知,鸡肉起锅,还不见沈聪和邱老爹回来。
村里的石磨就在旁边竹林外,近得很,她瞧了瞧天色,迟疑道,“阿诺,我出门瞧瞧,灶眼里的火暂时别灭了,省得生火麻烦。”说着,她双手捂着嘴哈了两口气,跑了出去。
树叶枯黄,枝头缀满了雪,偶有雪落下,竹子轻盈的随风晃动,沙沙作响,邱艳走得快,没留意周遭,到耳边传来渐渐清晰的说话声,她才略微疑惑的停下,随即,脚下像生了根似的不能动弹。
一丛竹林后,女子小声说着,“聪子,人家从来就心悦你,邱艳那贱人有什么好,自小被人捧在掌心,没经历过大事儿,心里是个承不住事儿的,你可是要做大事的人,万万不能被那种人拖累了。”
邱艳僵在原地,若说之前她辨认不出女子的声音,这会儿,却是听出来了,前段时间才风风光光出嫁的珠花,她为何会躲在后边,而与她一块的人,邱艳再是熟悉不过,小心翼翼的屏住了呼吸,她想听听,沈聪如何回答的。
“有什么赶紧说,我还有事儿。”惯有的清冷与不耐烦,邱艳本该高兴,随即想到两人光天化日躲在后边,想宽慰自己两句,却如何都做不到,沈聪什么性子她多少了解,若不是他主动,珠花没能力把他骗到后边,藏着说话,没有猫腻,邱艳不信。
正想着,珠花又开口了,“聪子,你是聪明人,邱艳姿色不错我承认,可和我比,她哪点比我强了,我能帮你,她能吗?”
珠花脸上涂抹了厚厚的胭脂,掩盖了原本的肌肤,远远瞧着,唇红齿白,的确是个美人胚子,走近了,脸上的瑕疵一览无余,邱艳撇嘴,珠花哪有脸和她相提并论。
“她确实不如你。”
他如是说,邱艳微微抬起了头,不可置信看向竹林,明明,夜里,他不是这般与她说的,他知道,她心里对他第一次上门不拿正眼瞧她耿耿于怀,他曾哄她,说那是对她的礼貌,再好看的女子,男女有别,都不该直勾勾盯着人看,这几日,两人关系好,她胆子也大了许多,或多或少摸清了他的性子。
有时候,他板着脸并非生气,而有时候他笑,也并非是因为高兴,然而,在家里,他甚少有皮笑肉不笑的时候,也不曾给她甩脸色,给她的感觉,那才是夫妻过的日子,没有争执,他说她听着或者她说他听着,没有外人,日子简简单单的,他爬屋顶,她帮忙扶着梯子,她做饭,他帮忙收拾碗筷,然而,他一句话,仿若那些都如过眼云烟似的,邱艳记忆有些迷糊起来。
仿佛,记忆里和她语笑阑珊,同床共枕的男子不是眼前的沈聪,他不会那般说自己。他眼中,自己比不过沈芸诺,比其他则是绰绰有余,这是他亲口说的。
之后,沈聪和珠花说了什么,她也没听清楚,脚步虚浮的朝家里走,沈芸诺还等着她,回去吃了,灶眼里的火怕是灭了,走到门口,遇着严氏和邱月手挽手着过来,若有所思的望着她,严氏为人精明,邱艳担心她看出什么,强打起精神,嘴角扯出一抹笑来,“大伯母和月堂姐怎么来了?”
“中午家里做了锅豆腐,想着给四弟端些回来,艳儿什么回来的,怎么不来大伯母家里坐坐?”严氏语气和蔼,邱艳笑笑,“听着说话声,怕大伯母忙,就没进屋,中午,家里也吃豆腐,我爹和聪子去磨豆腐了,待会就回,大伯母家里人多,自己留着吃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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