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点……哪能够啊……”程如霜立即变了脸色,冷声道:“娘这是嫌少不成?”程吴氏没答话,但脸上的表情显然是这个意思。程如霜:“娘把骆家想成什么人家了,吃金的喝银的,脚底踩的都是珍珠玛瑙吗?我在骆家本就艰难,刚才婆婆对我……你也看见了。家中所有银钱,都握在婆婆手中。娘若是嫌弃我给的少,就把铜板还给我,去找婆婆要去罢。我倒要看看,除了我,谁能给程家出一分一厘?”说着,程如霜便要伸手去夺程吴氏手中的帕子,程吴氏忙将帕子藏在身后,慌张解释道:“娘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到了时间拿不出钱来,你弟弟就要给那霍小儿偿命啊。”程耀祖一听这话,立即大叫大嚷起来:“我不要偿命,我不去!”隔壁的骆婆子,听到这屋子的动静,眉毛夹的紧紧的,朝着骆三说道:“早知如此,就不该让你娶程家女儿。”骆三神色淡淡:“如今也不晚,娘不喜欢她,休了就成。”骆婆子原本心中一肚子气,听到骆三这话,反而扑哧笑出了声:“你当是在摊贩上拿菜拿肉,想娶就娶,想休就休。”骆三坐到骆婆子身旁,正色道:“若是我当初,娶的不是程如霜,而是程葡萄,你觉得如何?”骆婆子拧眉:“那姐儿瘦瘦小小的,恐怕难生养,还不如程如霜呢。”骆三立即兴致大减,不再同骆婆子说话,只闷着头瞎想。经过程如霜的暗示,程吴氏很快想到了程阿婆,毕竟葡萄成亲那日,虽然是程吴氏亲自操办的,但葡萄发髻上的两根素银簪子,可不是程吴氏给的。程吴氏脑筋一转,便知道程阿婆藏了财,不知除了两根素银簪子,还有什么好东西。想通了这一切,程吴氏便不再缠着程如霜,拉起哭闹的程耀祖,朝着葡萄家走去。程如霜立在门外,看着程吴氏和程耀祖离开的背影,眼底满是厌恶和冷漠。“看什么呢?”听到骆三的声音,程如霜当即换上一副关切担忧的神情,期期艾艾道:“……弟弟伤了人,娘找我来拿钱,我哪里有钱,只能将我平日里攒下来的几十个铜板,给了娘罢了。”骆三随口问道:“拿不出钱,霍家可不会放过你弟弟。”程如霜道:“或许还有别的主意,娘这次便去找奶奶,看能不能借来一些银钱用。”听罢,骆三神情微动。谢陵本就因为受过重伤,身上还残留着病根。这几日,谢陵接了几个作画的活计,时间急促,给银钱的东家催的紧张,谢陵便只能熬夜作画。葡萄把家里空闲的一间茅屋收拾好,里面的物件归拢在一处,熏了艾草,祛除了屋里面的霉味道,又搬来几件桌椅板凳,给谢陵充当书房用。省得谢陵要在院子里做活,如今虽然没有到深秋,但深夜总是有寒气的,难免会钻进身子里面。葡萄又用帘子,在书房中隔开一小块空间,里面并不摆放其他的东西,只放着一只小巧的炉子,炉子上炖煮着吊梨汤。葡萄知道谢陵不喜吃甜,便不放冰糖,只削了两个黄澄澄的梨子,加了枸杞在火上炖。乡下人穷苦,没什么好东西可以充当宵夜用,葡萄便想着,谢陵深夜饿了渴了,倒出来一碗吊梨汤喝,总归对身子有益。但葡萄一离开,谢陵便不禁拢眉,虽然炖煮吊梨汤的瓦罐遮掩的严实,没有半分香气溢出来,但谢陵只觉得烦躁不堪。谢陵觉得,葡萄人虽然走了,但她留下的物件还放在屋里,无时无刻不在影响着他。自从洞房花烛夜那日的冲动后,谢陵便特意远离着葡萄。在谢陵心中,葡萄固然是妾室一般的人物,可他应该有条不紊、慢条斯理地对待葡萄。应当是葡萄是鼠,谢陵是猫,他可以随意掌控着葡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谢陵宛如一个饥肠辘辘许久的乞丐,一见到吃的,便狼吞虎咽一番,着实惹人发笑。谢陵有意冷待葡萄,也是再三提醒自己葡萄的身份,让他对待床榻之事时,更加游刃有余,不像是一个愣头青小子。但葡萄仿佛看不懂谢陵的疏远,她心中以为,谢陵是因为近日作画的活计繁重,因此生出了烦闷。葡萄便对谢陵多有体贴,无论谢陵何时用饭,总是温茶热饭,从未吃过残羹冷炙。谢陵越想,眉峰越发紧蹙,手中的毛笔无论如何都落不下笔,更别提作画了。谢陵私心觉得,定然是那瓦罐吊梨汤的问题。谢陵放下笔,径直撩开帘子。他端起瓦罐,朝着屋后走去。外头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唯有天空角落的几粒残星,微微带出些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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