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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他们的假期不只两周。这点,麦克?多诺凡必须承认。其实,这次假期长达六个月,而且薪水照领,这点他同样承认。可是,他曾声嘶力竭地解释,说这件事纯属偶然。美国机器人公司得先找出多重机器人的种种小毛病,而这些毛病还真不少,而且总有至少半打留待实地测试时发现。因此他们放松心情等待,直到那些拿绘图板与拉计算尺的人说一声“行了!”而现在,他和鲍尔来到一颗小行星上,结果却是“不行”。“看在圣彼得的份上,格里,你要实际点。死守着设计规格上的文字,眼看着测试走向绝路,又有什么用处呢?现在该是你把繁文缛节从口袋掏出来,开始工作的时候了。”这句话他已经重复了十来次,每次脸色都媲美红萝卜。“我只是在讲,”格里哥利?鲍尔耐心地说,像是对一个白痴小孩解释电子学,“根据规格,这些从事小行星矿业的机器人无需监督。我们不该监视他们。”“好吧。听着——逻辑!”多诺凡举起多毛的手指数着,“一、那种新型机器人通过了地球实验室的每一项测试;二、美国机器人公司保证他们会通过小行星上的实际运作测试;三、那些机器人无法通过上述测试;四、如果他们通不过,美国机器人公司将损失一千万元的现金,还会蒙受大约一亿元的信誉损失;五、如果他们通不过,而我们无法解释为什么,很可能两份好工作要被迫跟我们说再见。”鲍尔发出重重的呻吟,露出显然是强颜欢笑的表情。美国机器人与机械人公司有个众所周知的不成文座右铭:“没有任何员工重复同样的错误,他在初犯时就被开除了。”他高声道:“除了事实之外,你把每件事都解释得像欧几里得几何一样清楚。你监视那组机器人已有三班的时间,你这个红毛,而他们的工作完美无缺,是你自己这样说的。我们还能做些什么呢?”“找出哪里出了问题,那就是我们能做的。没错,当我监视他们的时候,他们的确表现得完美无缺。可是在三个不同的场合,当我并未监视他们的时候,他们却没有采回任何矿石。他们甚至未曾按时回来,我不得不去找他们。”“某个环节出了问题吗?”“全都没有,全都没有。每个环节都十全十美,平顺和完美得有如光乙太。只有一个微不足道的细节困扰着我——没、有、矿、石。”鲍尔愁眉苦脸地望着天花板,并扯着他的褐色八字胡。“我告诉你,麦克。我们曾经碰到好些相当棘手的工作,但这次却是在产铱的小行星上。整件事情复杂得令人无法忍受。听好,那个机器人,DV-5,手下有六个机器人。他们还不只是他的手下——他们是他的一部分。”“我知道……”“闭嘴!”鲍尔粗暴地说,“我知道你知道,但我只是在叙述该死的事实。那六个从属是DV-5的一部分,正如你的手指是你的一部分。而他对他们下命令的方法,既不是用声音,也不是用电波,而是直接经由正子场。好——在美国机器人公司里面,没有一个机器人学家知道正子场是什么,以及它如何运作。而我也不知道,你同样不知道。”“最后一点,”多诺凡以哲学家的口吻说,“我倒知道。”“那么看看我们的处境吧。如果一切正常——很好!如果有任何环节出了问题——那就超出我们的能力范围,或许我们什么都做不了,而其他人同样束手无策。可是这份工作是我们的,不是其他任何人的,所以我们别无选择,麦克。”他在沉默中发了一会儿火,然后说:“好吧,你让他等在外面吗?”“是的。”“现在一切正常吗?”“这个嘛,他没有染上宗教狂热,也没有一面转圈圈、一面吟唱吉尔伯和苏立文的歌词,所以我想他是正常的。”多诺凡一面走出门去,一面拼命摇着头。鲍尔虔敬地翻开《机器人学手册》,这本书平常放在他的书桌旁,几乎将书桌一侧压垮。有一次,他从失火的房里跳窗逃生,身上只穿一条短裤,手中则抱着这本《手册》。在更紧急的状况下,他可以连裤子都不穿。当机器人DV-5走进来,随后的多诺凡用脚关上门的时候,那本《手册》正竖在他面前。鲍尔没好气地说:“嗨,大卫,你感觉怎么样?”“很好,”机器人说,“介意我坐下吗?”他拖过那张他专用的、特别经过强化的椅子,轻巧地缩到里面去。鲍尔以赞许的目光打量着大卫——外行人或许会以机器人的序号称呼他们,但机器人学家绝对不会。尽管身为一个七员组的思考单元,他却无论如何不算过分巨大。他身高七英尺,由半吨的金属与电子零件构成。太重了吗?不算重。因为这半吨全部是成堆的电容器、电路、继电器,以及真空光电管,才能处理几乎所有人类已知的心理反应。此外还有一个形同灵魂的正子脑,里面包含十磅的物质,以及几百万兆个正子。鲍尔将手伸进衬衣口袋,摸索一根散装香烟。“大卫,”他说,“你是个好孩子。你没有古怪的想法,也不会耍大牌。你是个稳定的机器人,负责开采底层矿物,只不过你还要直接协调六个从属机器人。这一点,据我所知,并未在你的脑子里引进任何不稳定的径路。”机器人点了点头。“这番话令我很得意,但你究竟想说什么,老板?”他具有极佳的发声膜片,发声单元会产生泛音,因此他说起话来,不像普通机器人的金属嗓音那样平板。“我正准备告诉你。既然你一切正常,你的工作究竟出了什么问题?比如说,今天的B班?”大卫犹豫了一下。“据我所知,没有任何问题。”“你们没有开采出任何矿石。”“我知道。”“嗯,那么……”大卫不知所措。“我无法解释这件事,老板。它一直使我神经过敏,或说我若把持不住,它便会使我神经过敏。我的从属都工作得很顺利,我知道我自己也很顺利。”他考虑了一下,一双光电眼发出强烈的光芒。然后他又说:“我不记得了。今天结束时,麦克出现在我身边,旁边还有许多矿石搬运车,大部分是空的。”多诺凡插嘴道:“大卫,这些天来,每班结束时你都没有回来报到。你知道吗?”“我知道。但至于为什么……”他缓缓地、沉重地摇了摇头。鲍尔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假使这个机器人的脸部能显露表情,一定就是痛苦与羞辱了。基于本性,机器人无法忍受有辱使命的事实。多诺凡将椅子拉到鲍尔的书桌前,俯身说道:“你想是不是失忆症?”“不敢说,但试图安上个疾病名称根本没用。把人类的生理失常用到机器人身上,只是一种浪漫的类比,对机器人工程学没什么帮助。”他抓了抓脖子,“我很不愿意让他接受基本的脑反应测试,那对他的自尊心没有任何好处。”他若有所思地望着大卫,然后望向《手册》中记载的实地测试大纲。“听我说,大卫,做个测试如何?这会是个明智之举。”机器人站起来。“如果你这么说,老板,那当然好。”他的声音中透着痛苦。测试过程十分简单。在秒表的生硬嘀嗒声中,机器人DV-5进行五位数的乘法,背诵一千到一万之间的所有质数,心算开立方根,以及对不同复杂度的几个函数做积分。此外,他还接受了难度越来越高的机械反应测验。最后,他以精准的机械心智,执行机器人世界中最高级的功能——解决价值判断以及伦理的问题。两小时结束后,鲍尔已经满头大汗,多诺凡则享用了一顿没什么营养的指甲大餐。机器人问:“老板,结果看来如何?”鲍尔说:“我得好好想一想,大卫,贸然的判断不会有什么帮助。这样吧,你先回去继续C班的工作。放轻松点,暂时别过分要求达到定额——我们会把问题解决的。”机器人离去后,多诺凡望着鲍尔。“这个嘛……”鲍尔似乎决心把八字胡连根拔起。“他的正子脑中,电流没有任何问题。”“我可不愿意那么肯定。”“喔,木星啊,麦克!脑子是机器人最可靠的部分,它在地球上经过五重检验。若是他们完美无缺地通过实地测试,就像大卫这样,那就根本没有脑部发生故障的机会。那个测试涵盖了脑中每一条关键径路。”“所以我们得到什么结论?”“别催我,让我抽丝剥茧一番。躯体发生机械故障的可能性仍是有的。这就是说,有可能出问题的地方,大约有一千五百个电容器、两万个独立的电路、五百个真空光电管、一千个继电器,以及其他成千上万的复杂零件。此外,还有那些神秘莫测、谁也一窍不通的正子场。”“听好,格里,”多诺凡像是走投无路般急迫,“我有个想法。那个机器人也许在说谎,他从未……”“机器人不会故意说谎,你这个傻瓜。假使我们手边有麦寇尔迈克-卫斯理测试器,我们就能在二十四或四十八小时内,对他体内各个零件做一次彻底的检查。可是仅有的两台‘麦-卫测试器’都留在地球,而且它们重达十吨,架设在混凝土基座上,根本不能搬动。这是不是很妙?”多诺凡一拳打在书桌上。“可是,格里,他只有当我们不在时才出问题。这件事——有那么——一点——邪门。”他连续重击书桌,为这句话加强语气。“你,”鲍尔缓缓道,“令我厌恶。你是冒险小说看太多了。”“我想要知道的是,”多诺凡叫道,“我们要拿这件事怎么办?”“我告诉你怎么办。我要在我的书桌正上方装个显像板,就在这面墙的这个部分。你看!”他用手指朝那个位置猛力一戳,“然后无论他们在矿坑哪一部分工作,我都要把焦点对准那里。我打算用这个办法监视,就这么办。”“就这么办?格里……”鲍尔从座椅中起身,以双拳抵住书桌。“麦克,我的日子不好过。”他以疲倦的声音说,“一周以来,你都在拿大卫折磨我,说他出了问题。你知道他是怎么出问题的吗?不!你知道这个问题长得什么样吗?不!你知道问题的来由吗?不!你知道是什么使他突然发作的吗?不!你知道任何一点线索吗?不!我知道任何一点线索吗?不!所以你要我怎么办?”多诺凡向正前方挥出手臂,做了一个含糊而夸张的手势。“你问倒我了!”“所以我再跟你说一遍。在我们着手治病前,首先必须查出那是什么病。炖兔肉的第一步,是先抓到那只兔子。好啦,我们必须抓到那只兔子!现在你给我出去。”多诺凡以疲倦的目光,望着他的实地测试报告大纲。一来他累了,二来,当许多事尚未解决之际,又有什么好报告的?他感到十分愤慨。他说:“格里,我们落后进度几乎有一千吨。”“你,”鲍尔头也不抬地答道,“告诉我些我不知道的事。”“我想要知道的是,”多诺凡突然粗暴地说,“为什么我们总是和新型机器人纠缠不清。我终于想通了,对我的舅公而言足够好的机器人,对我而言也足够好。我拥护试验过的、不会出错的东西。时间是最好的考验——优良、结实、老式的机器人绝不会出问题。”鲍尔将一本书不偏不倚丢过去,把多诺凡从椅子上砸了下来。“过去五年来,你的工作,”鲍尔以平静的口吻说,“就是在实际运作状况下,为美国机器人公司测试新型机器人。因为你我不够精明,以致表现出我们精通这项工作,而这些最棘手的差事就是我们的奖赏。这,”他用手指朝多诺凡的方向虚戳一记,“是你的工作。根据我个人的记忆,美国机器人公司录用你后大约五分钟,你就开始发牢骚。你为什么不辞职呢?”“好吧,我告诉你。”多诺凡打个滚,趴到地上,用力抓着一头蓬乱的红发,借此撑住他的脑袋。“这牵扯到一项原则。毕竟,身为故障检查员,我在新型机器人的发展中占了一席之地。原则上,我要助科学进展一臂之力。但可别误会我,使我干下去的并不是这个原则,而是他们付给我的薪水。格里!你看!”鲍尔被多诺凡的狂叫吓了一大跳,他的眼睛随着后者的目光望向显像板,两人都看得目瞪口呆。他悄声道:“天啊——地啊——木星啊!”多诺凡气喘吁吁地爬起来。“看看他们,格里,他们发癫了。”鲍尔说:“拿两套太空衣来,我们到现场去。”他望着显像板中那些机器人展现的姿态,现在他们排成一组前进队形。在这颗没有空气的小行星上昏暗的峭壁之前,他们流畅的动作好似青铜色的光辉。而在他们自身的黯淡光芒照耀下,那些满是粗糙凿痕的坑壁正在无声无息地向后退,还不时映出几个朦胧飘忽的暗影。他们七个动作一致,由大卫领头,齐步向前走。他们以恐怖的同步动作转身,并借着轻松异常的队形变换(颇似月球露天剧场中的舞者)融成一体。多诺凡取来太空衣。“他们和我们决裂了,格里,这可是军事操演。”“就你的所见所闻,”对方冷冷地答道,“这也可能是一系列的柔软体操。或者,大卫也许心生幻象,以为自己是个舞蹈老师。你开口前最好三思,三思之后最好闭嘴。”多诺凡气得龇牙咧嘴,以夸张的动作将一柄雷管枪插进身侧的空皮套中。他说:“无论如何,你看到了。没错,我们总是和新型机器人打交道。我承认,这是我们的工作。可是回答我一个问题,为什么……为什么他们一律会出毛病呢?”“因为,”鲍尔怏怏地说,“我们受到诅咒。走吧!”坑道内的黑幕有如天鹅绒般深厚,在手电筒的光圈所不及的远方,闪烁着机器人的光芒。“他们在那里。”多诺凡低声说。鲍尔紧张地悄声道:“我一直试图用无线电联络他,但他没有回答。无线电线路大概坏了。”“那么,我庆幸设计师尚未发明能在绝对黑暗中工作的机器人。我可不愿在失去无线电通讯的情况下,被迫在漆黑的矿坑里寻找七个疯机器人。还好,他们像该死的放射性圣诞树那样发光。”“爬到上面那个突起处,麦克。他们朝这里来了,我要在近距离观察他们。你爬得上去吗?”多诺凡轻哼一声便跳了上去。此地的重力远低于地球正常值,但由于穿着厚重的太空衣,他们并未捡到多少便宜,而且这是将近十英尺高的一跃。紧接着,鲍尔也上去了。其他的机器人排成一列纵队尾随着大卫。在机械性的节奏中,他们忽而转换成双列,忽而又恢复单列,看不出什么规律。这些操演一而再、再而三地重复,大卫却始终没有回头。操演戛然而止时,大卫与他们两人相距不到二十英尺。从属机器人拆散了队形,等了一会儿,便哗啦啦一哄而散——跑得非常快。大卫望了望他们的背影,然后慢慢坐下来,以非常近似人类的动作,将他的头枕在一只手上。鲍尔的耳机中响起他的声音:“你在那里吗,老板?”鲍尔对多诺凡招招手,便从突起处跳了下来。“好啦,大卫,这是怎么回事?”机器人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前一刻,我还在十七号坑道对付一个棘手的露头,下一刻就察觉附近出现人类,而且发现自己离主干道有半英里远。”“那些从属现在去哪儿了?”多诺凡问。“当然是回去工作。损失了多少时间?”“不多,别放在心上。”接着,鲍尔又对多诺凡说,“留下来陪他,直到这班结束。然后,赶紧回来。我有了一些想法。”多诺凡三小时后才回来,看来十分疲倦。鲍尔说:“怎么样?”多诺凡疲乏地耸了耸肩。“你看着他们的时候,从不会出任何问题。丢给我个烟屁股好吗?”红发多诺凡很夸张地仔细点燃那节香烟,又仔细吐出一个烟圈。“我慢慢把问题想通了,格里。你也知道,就机器人而言,大卫拥有古怪的背景,而他手下还有六个绝对服从的机器人。他对这些从属机器人握有生杀大权,这点一定影响到了他的精神状态。假如他觉得有必要强调这个权力,才能满足他的自我……”“直接说重点吧。”“重点就在这里。假如这是穷兵黩武的心态,假如他正在为自己成立一支军队,假如他以军事演习训练他们,假如……”“假如你能把脑袋浸到冷水里泡一泡,你的恶梦一定五彩缤纷、鲜艳华丽。你是在假设正子脑出现一种重大错乱。假使你的分析正确,大卫必定会打破机器人学第一法则——机器人不得伤害人类,或因不作为而使人类受到伤害。你提出的这种黩武心态和支配欲的自我,所蕴涵的最终结论一定是——主宰人类。”“好吧。你又怎么知道事实不是这样?”“因为任何拥有这种脑子的机器人,一来绝不会出厂,二来即使真是这样,也会立刻被侦测出来。我测试过大卫,你也知道。”鲍尔将椅子向后推,把双脚放到书桌上。“不,我们目前仍然无法炖我们的兔肉,因为我们对哪里出了问题还是毫无概念。比方说,若能查出我们目睹的死亡之舞究竟代表什么,我们才算见到一点曙光。”他顿了顿,又说:“现在听好,麦克,下面这番话你听来如何?只有我们不在场的时候,大卫才会出问题。而当他出问题时,只要我们其中一人出现,马上就会使他恢复正常。”“我告诉过你这事很邪门。”“别打岔。当人类不在场的时候,机器人会有什么不同?答案很明显,个体主动性的需求会增加。这样的话,我们该找的,就是会受这些新需求影响的组件。”“天啊。”多诺凡猛然坐直,随即又软下去,“不,不,这样不够。这太笼统了,没有把可能性删去太多。”“这是没办法的事。无论如何,不能达到定额并没有危险。从现在起,我们轮班透过电视幕监视这些机器人。无论任何时候,无论出现任何问题,我们都要立即赶到现场,那就会使他们恢复正常。”“可是这些机器人仍将无法符合规格,格里。有了像这样的报告,美国机器人公司绝不能让DV型上市。”“显然如此。我们一定要找出构造中的错误,还要把它修好——而我们有十天的时间。”鲍尔搔了搔头,“困难在于……嗯,你最好自己看看蓝图。”所有的蓝图都铺在地板上,好像一大张地毯。多诺凡趴在上面,跟着鲍尔手中的铅笔爬来爬去。鲍尔说:“这正是你的用武之地,麦克。你是机体专家,我要你指出我有没有错。我在试着淘汰所有和个体主动性无关的电路,比方说,这里是只牵涉到机械操作的干道。我淘汰掉所有的例行旁支路线,算是紧急切除手术——”他抬起头来,“你认为怎么样?”多诺凡嘴里有一股十分苦涩的味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格里。个体主动性不是一个电路,不能和其他电路分开来单独研究。当一个机器人独处时,各方面的躯体活动量几乎都会立刻增强,没有一个电路完全不受影响。我们必须做的,是找出那个使他失常的特殊情况——一个非常特别的情况,然后再着手排除电路。”鲍尔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嗯——嗯,好吧。拿走这些蓝图,通通烧掉吧。”多诺凡说:“你知道当活动量增强时,只要一个零件出错,例如绝缘坏了,或是一个电容器漏电,一个接点跳火,一个线圈过热,那就任何事都可能发生。如果你盲目工作,面对整个机器人,你永远找不到哪里坏掉。如果你把大卫拆开,对他的躯体机件一一进行测试,再一次次把他装回去,然后试验……”“好啦,好啦,我也能举一反三。”两人绝望地面面相觑,然后鲍尔谨慎地说:“我们也许该找个从属机器人谈谈。”在此之前,不论是鲍尔或多诺凡,都从来没有和“手指”交谈过。他们也能说话,将他们比喻成人类的手指并非绝对恰当。事实上,他们具有相当完备的头脑,只是这些脑子被设定成主要透过正子场接收命令,因而对于外在刺激的反应略嫌笨拙。鲍尔也不确定他叫什么名字。他的序号是DV-5-2,但这没有太大用处。于是他采取折中的办法。“听好,伙伴,”他说,“我将要求你做些费劲的思考,然后你就可以回到你的老板身边。”那“手指”硬生生地点了点头,并没有将他有限的头脑功能用在语言上。“好,最近在四个不同的场合,”鲍尔说,“你的老板曾偏离了心智体系。你记得这些场合吗?”“记得,阁下。”多诺凡气呼呼地咆哮道:“他真记得。我就说这里头非常邪门……”“喔,用力敲敲你的脑袋。‘手指’当然记得,他本身并没有任何问题。”鲍尔又转身面对那个机器人,“你们每次都在做什么……我是说你们全组。”那“手指”开始进行机械式背诵,神态非常奇怪,仿佛他回答问题是因为头颅受到机械性的压力,自己并没有任何热忱。他说:“第一次,我们是在十七号坑道乙层,处理一个困难的露头。第二次,我们正在支撑坑顶,以免发生坍塌。第三次,我们在准备分量精确的炸药,以便在不造成地底裂缝的情况下加长坑道。第四次,是在一个小坍塌刚发生后。”“当时都发生些什么事?”“这可不容易描述。通常都有一道命令,但在我们能接收到并加以诠释之前,便会出现一道新的命令,要我们以古怪的队形齐步走。”鲍尔厉声问:“为什么?”“我不知道。”多诺凡紧张地插嘴道:“第一道命令是什么……被齐步走指令所取代的那个命令?”“我不知道。我感测到有个命令送出来,但一律来不及接收。”“你能不能为我们提供任何相关资料?每次都是同样的命令吗?”那“手指”悲凄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鲍尔上身靠向椅背。“好吧,回到你的老板身边。”那“手指”赶紧离去,显然松了一口气。多诺凡说:“好啦,这回我们取得不少成果,从头到尾都是真正尖锐的对话。听好,大卫和那个低能的‘手指’都对我们有所隐瞒,他们不知道和不记得的事情太多了。格里,我们一定不能再信任他们。”鲍尔逆向抚着他的八字胡。“帮个忙吧,麦克。你要是再说一句蠢话,我就把你的玩具和奶嘴拿走。”“好吧。你是这支队伍中的天才,我只是个差劲的笨瓜。我们现在处境如何?”“处境非常不妙。我试图从这个‘手指’着手,逆流而上,可是办不到。所以,现在我们必须从头着手,顺流而下。”“真伟大!”多诺凡赞叹道,“这变得多么简单。大师,请把它翻译成白话吧。”“翻译成童言童语会更适合你。我的意思是,我们必须找出在失常的前一刻,大卫送出的命令是什么。它会是整件事的关键。”“你指望如何做到这一点?我们不能接近他们,因为只要我们在场,就不会出任何问题。我们不能用无线电捕捉那些命令,因为它们是借由正子场传送的。这就排除了近距离和远距离的方法,我们只有束手无策了。”“对直接观测而言,没错,可是还有间接推理呢。”“啥?”“我们要轮流值班,麦克。”鲍尔冷冷一笑,“我们要目不转睛地瞪着显像板,我们要监视那些钢铁蠢材的一举一动。当他们发作的时候,我们要看看前一刻发生了什么事,我们要推论出那个命令。”多诺凡张开嘴巴,足足有一分钟未曾合拢。然后,他以掐住脖子的声调说:“我投降,我放弃。”“你有十天的时间想出更好的对策。”鲍尔以困倦的口吻应道。其后八天,多诺凡绞尽脑汁试图想出其他对策。这八天来,在轮班的四小时期间,他瞪大疼痛而模糊的双眼,监视着那些发亮的金属身形在朦胧的背景中运动。而休班的四个小时,他则用来诅咒美国机器人公司、DV型机器人,以及他自己的生辰八字。到了第八天,当头痛欲裂、睡眼惺忪的鲍尔进来换班时,多诺凡站起来,以非常仔细且慎重的瞄准动作,将一本厚厚的书不偏不倚掷向显像板正中央。接着,便响起非常应景的玻璃碎裂声。鲍尔喘着气说:“你这是干什么?”“因为,”多诺凡以近乎冷静的口吻说,“我再也不要看这玩意了。我们只剩下两天,而我们还没找到一点线索。DV-5是个一败涂地的尝试。自从我开始监视以来,他总共停顿了五次,此外你轮班时还有三次。我无法推论出他下的是什么命令,你同样推不出来。而我不相信你这辈子有机会推论出来,因为我知道我自己永远办不到。“太空啊,你怎能同时监视六个机器人?其中一个手舞,另一个足蹈;一个像风车般转来转去,另一个像疯子般跳上跳下;此外还有两个……魔鬼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突然间,他们又通通停下来。就是这样!就是这样!“格里,我们的方法不对。我们一定要到近处去;我们一定要在看得清细节的地方,观察他们到底在做些什么。”鲍尔打破难堪的沉默,他说:“是啊,在仅剩的两天时间中,等等看会出些什么问题。”“在这里观察有任何好处吗?”“这里比较舒服。”“啊——但在那里能做的一些事,你在这里却做不到。”“什么事?”“你能让他们停下来——我是说,当你一切就绪,准备观察哪里出问题的时候。”鲍尔由惊讶转趋警醒。“怎么做?”“这个嘛,你自己想吧,你说你是我俩的头脑。问问你自己几个问题:DV-5都在什么时候失常?那个‘手指’说是什么时候?是遭到坍塌威胁,或坍塌真正发生时;是在安置精密剂量的爆炸物时;是在碰到一个棘手的矿层时。”“换句话说,是在危急的时候。”鲍尔激动地说。“对!当你预期它会发生的时候!找我们麻烦的,就是那项个体主动性因素。正是在危急又无人在场的情况下,个体主动性被绷得最紧。好,合乎逻辑的推论是什么呢?我们如何能在我们希望的时间和地点使他们停下来?”他得意洋洋地顿了一下(开始陶醉在自己的角色中),就在明显的答案来到鲍尔嘴边之际,他抢先一步回答了自己的问题。“就是制造我们自己的危急状况。”鲍尔说:“麦克——你说得对。”“谢谢你,伙伴。我就知道自己总有这么一天。”“好啦,省省冷嘲热讽吧。我们把它留给地球;把它保存在罐子里,用来撑过漫长而寒冷的冬天吧。现在说说,我们能制造什么危急状况?”“如果这里不是没有空气的小行星,我们可以来个水淹矿坑。”“真是妙语如珠,”鲍尔说,“真的,麦克,你会让我笑破肚皮。一场轻微的坍塌如何?”多诺凡紧抿嘴唇,然后说:“我看可以。”“太好了,让我们动手吧。”当鲍尔在怪石嶙峋的旷野,沿着曲折的路线前进时,他觉得自己像极了一个阴谋分子。在弱重力场中,他蹒跚地越过凹凸的地表。路上的岩石被他踢得四散纷飞,溅起阵阵无声的灰色砂尘。不过,在他心里,他却自认正踏着谨慎的、鬼祟的步子前进。他说:“你知道他们在哪里,是吗?”“我想是吧,格里。”“好的。”鲍尔悲观地说,“但如果任何‘手指’来到我们附近二十英尺内,不论我们是否在他的视线上,他都会感测到我们。我希望你知道这一点。”“当我需要进修机器人学基本课程时,我会正式将申请表呈交给你,一式三份。从这里往下走。”现在他们来到坑道,于是连星光都消失了。两人摸索着坑壁前进,偶尔打开手电筒照照前方。鲍尔还伸手摸摸雷管枪的保险栓。“你认识这条坑道吗,麦克?”“不很熟,这是新挖的。我想根据我从显像板看到的,我该认得出来,不过……”漫长的几分钟过后,麦克又说:“摸这里!”鲍尔用包覆着金属的手掌按向墙壁,手指感到一阵轻微的震动。自然,他听不到任何声音。“爆炸!距离我们很近。”“把眼睛张大点。”鲍尔说。多诺凡不耐烦地点了点头。一道青铜色光芒掠过他们的视野——在他们回过神来之前,它已倏来倏去消失无踪。两人在寂静中紧贴在一起。鲍尔悄声道:“你想他感测到我们了吗?”“希望没有,但我们最好绕到他们侧面。走右前方第一条支道。”“万一我们完全走岔了呢?”“好吧,你打算怎么做?回去?”多诺凡凶巴巴地咕哝,“他们就在方圆四分之一英里内。我刚才正在显像板上观察他们,对不对?而且我们只剩两天时间……”“喔,闭嘴,你在浪费你的氧气。这里是不是一条支道?”手电筒闪了闪,“没错,咱们走。”震动变得显著许多,脚下的地面也在不安地颤抖。“这是好现象,”多诺凡说,“不过,千万别波及我们。”他忧心忡忡地用手电筒照向前方。现在,他们半举起手就能碰到坑道的顶端,那些支柱都是新架设的。多诺凡犹豫起来。“死路一条,我们回头吧。”“不,慢着。”鲍尔笨手笨脚地挤到前面,“前头是不是有光线?”“光线?我完全没看到。这底下怎么会有光线?”“机器人发的光。”他手脚并用,爬上一个低缓的斜坡。多诺凡耳中传来他嘶哑焦急的声音:“嘿,麦克,上来这里。”那里果然有光亮。多诺凡爬了上去,越过鲍尔伸直的双腿。“一个洞口?”“是的。他们一定正在从另一侧挖掘这条坑道——我这么想。”多诺凡摸了摸这个洞口的粗糙边缘。在电筒光芒的谨慎照耀下,看得出另一头是个较大的坑道,而且显然是一条主干道。可是这个洞口太小,成人无法通过,就连两人同时看出去都有困难。“那边什么也没有。”多诺凡说。“好吧,现在没有。但一秒钟前一定有,否则我们不会看到光亮。小心!”周围的坑壁左右摇晃。他们感到一阵冲撞,一股细微的尘土如雨点般落下。鲍尔小心地抬起头,又朝洞口看了看。“没错,麦克,他们在那里。”闪闪发光的机器人群集在五十英尺外的主干道上,金属手臂正卖力地清理刚炸下来的碎石堆。多诺凡急切地催促道:“别浪费时间。他们要不了多久就能完工,下次爆炸就可能波及我们。”“看在圣彼得的份上,别催我。”鲍尔备好雷管枪,双眼焦虑地在昏暗的背景中寻找目标——唯一的照明只有机器人发出的光亮,以致连圆石与阴影都无法分辨。“坑顶有一块,看到没有,几乎在他们头上。刚才的爆炸没怎么摇撼它。如果你能射中它的基部,一半的坑顶都会崩塌。”鲍尔沿着那根模糊的手指望去。“行!现在你紧盯着那些机器人,祈祷他们别离开坑道那部分太远,他们是我唯一的光源。七个都在那里吗?”多诺凡数了数。“七个都在。”“好吧,那么,看着他们。看着每一个动作!”他将雷管枪举了起来,做好射击准备。多诺凡则定睛望着,诅咒着,还不时眨眨眼,挤出眼中的汗水。发射了!随即传来一阵巨响,以及一连串猛烈的震荡,接着是一股强大的推力,将鲍尔重重甩到多诺凡身上。多诺凡吼道:“格里,你把我撞开了,我什么也没看到。”鲍尔狂乱地四下张望。“他们在哪里?”多诺凡陷入麻木的沉默。机器人早已失去了踪影,四周有如冥河般黑暗。“你想,我们把他们埋葬了吗?”多诺凡以颤抖的声音问。“我们下到那里去,别问我心里在想什么。”鲍尔以惊人的速度向后爬。“麦克!”跟在后面的多诺凡停下脚步。“现在又有什么问题?”“慢着!”鲍尔急促而不规则的呼吸声传入对方耳中,“麦克!你听见了吗,麦克?”“我就在这里。怎么回事?”“我们被封住了。把我们震倒的不是五十英尺外的坑顶崩塌,而是我们自己的坑顶。震波把它震下来了。”“什么!”多诺凡爬到坚硬的障碍物之前,“打开手电筒。”鲍尔依言照做,却连兔子能钻过去的洞都找不到。多诺凡轻声道:“好啦,你知道怎么回事吗?”他们浪费了一点时间与一些膂力,试图移开那些封死坑道的落石。此外,鲍尔还试图扯动原先那个洞口的边缘。有那么一下子,鲍尔甚至举起雷管枪。可是在这么近的距离,开枪无异于自杀,而他心知肚明。于是,他坐了下来。“你知道吗,麦克,”他说,“我们实在是把事情搞砸了。大卫究竟出了什么问题,我们仍然毫无线索。这是个好主意,可是我们弄巧成拙。”多诺凡吃力地向前望去,可惜他的好眼力在黑暗中完全派不上用场。“我不愿让你心神不宁,老兄,但姑且不论我们对大卫的问题知道多少,我们或多或少陷在这里了。如果无法脱困,伙伴,我们就会死掉,死——掉。总之,我们还有多少氧气?不超过六小时。”“这点我想到了。”鲍尔的手伸向早已快憋死了的八字胡,却徒劳地叮当一声撞在透明视罩上,“当然,这段时间中,我们能让大卫轻易把我们挖出来,只不过我们那场了不起的危急状况,一定早已把他吓跑,而他的无线电又失灵了。”“这不是很妙吗?”多诺凡爬向那个洞口,设法将罩在金属头盔内的脑袋钻出去,头盔却和洞口接得严丝合缝。“嘿,格里!”“什么事?”“假如我们把大卫召到二十英尺内,他就会恢复正常,我们就有救了。”“当然,可是他在哪里?”“在坑道里头——很里头。看在圣彼得的份上,别再拉我,我的脑袋都要给你拉掉了。我会让你有机会看的。”鲍尔设法将头钻出去。“我们办到了。看看那些蠢材,他们一定是在跳芭蕾。”“别再发表无关的评论。他们接近一点没有?”“还不敢说,他们太远了。给我个机会,把手电筒递给我好吗?我要试着吸引他们的注意。”两分钟后他便放弃了。“毫无机会!他们一定瞎了。呃——喔,他们正朝我们走来。你知道怎么回事吗?”多诺凡说:“嘿,让我看看!”一场无声的扭斗后,鲍尔说:“好吧!”于是又轮到多诺凡伸出了头去。他们正逐渐接近。大卫昂首阔步走在前面,他身后的六个“手指”则是一队嘉年华会的队伍。多诺凡惊叹道:“他们在干什么?我还真想知道。看来像是里尔舞——大卫是总指挥,否则我就猜不透了。”“喔,别再对我多作描述。”鲍尔抱怨道,“他们有多近了?”“在五十英尺内,正朝这个方向走来。我们十五分钟就能脱……呃——呼,呼!嘿——嘿!”“怎么回事?”多诺凡的连串吼声令鲍尔大吃一惊,好几秒钟后才恢复过来,“好啦,换我看看吧,别贪心得要死。”他奋力向上钻,多诺凡却乱踢一阵。“他们来个向后转,格里,他们要走了。大卫!嘿,大——卫!”鲍尔尖叫道:“你这个傻瓜,那有什么用?声音传不出去。”“好吧,那么,”多诺凡喘着气说,“用脚踢坑壁,用手使劲敲,弄点震动出来。我们非得设法吸引他们的注意不可,格里,否则我们就完了。”他像个疯子一样拳打脚踢。鲍尔推了推他。“慢着,麦克,慢着。听好,我有个主意。暮气的木星啊,这正是用四两拨千金的时候。麦克!”“你想干什么?”多诺凡将脑袋拔出来。“快让我钻进去,免得他们脱离射程。”“脱离射程!你准备做什么?嘿,你拿那把雷管枪要做什么?”他一把抓住鲍尔的手臂。鲍尔猛力挣脱。“我准备做一次小小的射击。”“为什么?”“待会儿再说,先让我看看管不管用。要是管用,那么——让路,我要开一枪!”远方那些机器人好像一群萤火虫,而且越来越小。鲍尔紧张兮兮地瞄准目标,然后扣了三次扳机。他随即放下枪,惶恐地向外窥视。一个从属机器人倒下了!现在仅剩六个闪闪发光的身形。鲍尔试探性地透过发射机叫道:“大卫!”一会儿后,回答便在两人耳中响起。“老板?你在哪里?我的三号从属胸部被打爆,无法继续服役了。”“别管你的从属啦,”鲍尔说,“我们困在一个坍塌里,就在你们刚才爆破的地方。你看得见我们的电筒光芒吗?”“当然,我们马上过去。”鲍尔向后一靠,松懈下来。“好友,事情结束了。”多诺凡带着哭声,非常轻柔地说:“好吧,格里,你赢了,我趴在你脚下给你磕几个头。现在别对我讲任何废话,只要平心静气地告诉我,这一切是怎么回事。”“简单。只不过是我们从头到尾忽略了最明显的一点——和往常一样。我们知道问题出在个体主动性电路,而且总是在危急状况时发生,但我们却以为起因是某个特定的命令,因而一直在找那个命令。但为何就该是一个命令呢?”“为何不呢?”“这个嘛,听好。为何不能是某一类命令呢?哪一类命令需要最大的主动性?哪一类命令几乎总是在危急时才发出?”“别问我,格里,告诉我!”“我正在这样做!那就是六重命令。在所有的普通情况下,总有几个‘手指’在做例行工作,不需要密切监督——像我们的身体应付例行的行走动作那样不经大脑。可是在危急状况下,六个从属都得立刻同时动员。大卫必须一次应付六个机器人,于是某项功能便打了折扣。剩下的就很简单——任何降低主动性需求的因素,例如有人出现,都会使他恢复正常。所以我毁掉其中一个机器人,这样一来,他就只需要传送五重命令。主动性减少了——他就正常了。”“你是怎么想到这一切的?”多诺凡追问。“只是个合乎逻辑的猜测。我试了试,结果管用。”机器人的声音又传到他们耳朵里。“我来了,你们能支持半小时吗?”“没问题!”鲍尔答道。然后,他又继续对多诺凡说:“现在工作应该简单了。我们把电路彻查一遍,专注于那些对六重命令会不堪负荷的部分。这样工作量还剩下多少?”多诺凡思量了一番。“我想不多。假如大卫和我们在工厂里见到的原型一样,那么唯一有关联的部分,只有一个特殊的协调电路。”他突然出人意料地快活起来,“嘿,这实在太好了,简直是轻而易举。”“好吧。你好好想一想,我们回去就开始检查蓝图。现在,在大卫救我们出去之前,我要休息一下。”“嘿,慢着!再告诉我一件事。每次那些机器人发癫的时候,他们那些古怪的操练,那些可笑的舞步,究竟又是怎么回事?”“那个?我不知道,但我有个想法。别忘了,那些从属是大卫的‘手指’。我们一直那样说,你记得吧。好的,我的想法是,每当大卫变成精神病患时,他就进入心智耗弱的迷乱状态,不知不觉玩弄起自己的手指头。”苏珊?凯文神情淡漠地讲述着鲍尔与多诺凡的事迹,但在提到机器人的时候,她的声音便会透出热情。她没有花多少时间,就讲完了速必敌、小可爱与大卫的故事。我及时打断她的话头,否则她会再扯出半打机器人来。我说:“地球上从未发生过任何事吗?”她微微皱起眉头,望着我说:“没有,在地球上,我们很少和运作中的机器人打交道。”“喔,这可太糟了。我的意思是,你们的实地工程师成就非凡,但难道不能请您现身说法吗?您没碰到过在您面前出问题的机器人吗?您也知道,这可是您的周年纪念专辑。”我发誓她真的脸红了。她说:“在我面前出问题的机器人?天啊,我有多久没想到这件事了?啊,那是将近四十年前的事。绝对没错!2021年!当时我只有三十八岁。喔,我的天——我想还是别说比较好。”我默默等待,十分确定她会改变心意。“有何不可?”她说,“现在他无法伤害我了,就连回忆也无法再伤害我。我曾经做过一件傻事,年轻人,你会相信吗?”“不会。”我说。“真的。不过,厄比是个透视心灵的机器人。”“什么?”“独一无二、空前绝后的一个。那是个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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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简介80后的苏念忧和陆天一毕业工作之后,跟大多数都市快男快女一样,追求潮流时尚裸婚,结婚三年,矛盾日益增加。初恋女神变作小三,家庭矛盾亮红灯,要离婚。好,离就离,姐还不伺候你们了。离婚,好办,离婚不离居。小三,没事,姐比你还小三。没男人,那更没事,姐天天去相亲。离婚不离居的生活,尴尬的身份,在这小小的屋檐下,上演了一系列啼笑皆非的事情。这样多姿多彩的生活,两个人暗生情愫,情人还是原配的好。陆天一下定决心,重新追求苏念忧。求婚,不料遭到丈母娘的拒绝,苏念忧的意外怀孕,上演了一段苦命悲催的追妻之路。精彩镜头1离婚后的第一天。陆天一从书房中走了出来,摸着僵硬的脖颈,面色不悦。咧着嘴,真疼。还是睡床的时候舒服啊。伸了一个懒腰,看着洗手间的房门还关着,里面传来哗啦啦的水声。切,这个女人,一大早又在洗澡。陆天一抬脚踢了踢房门。喂,你好了没有。等等。还需要一会儿。陆天一撇撇嘴,等了一会儿,抬头看着墙上的时钟,一点一点的溜走。一分钟过去了,两分钟过去了,三分钟过去了,十分钟过去了。死女人,你好了没有,已经过了十分钟了。陆天一感觉一阵尿急。伸手一推,将房门打开,刚褪下裤子,正欲准备尿尿,却听见一声尖叫。啊啊啊啊陆天一一惊,将尿憋了回去。死女人,你鬼叫什么?真是吓死我了。尿都被你吓得倒回去了。陆天一不满的嚷嚷道,提起裤子。苏念忧瞪着陆天一,将浴袍披在身上。陆天一。你看什么看,真是的,差点什么也被你看光了。苏念忧依旧瞪着陆天一。陆天一眉头一皱,就你这个身体,我都看了三年了,哪里没有看见过。再说了,闭上眼睛都能知道你长个什么样子,还需要去看?陆天一不满的嘟囔一声。2苏念忧生气的将卧室的房门一锁。陆天一洗漱完毕,正欲进门换衣服,想起在洗手间的尴尬一幕,于是皱了皱眉头,轻轻地叩门。苏念忧,你好了没有。我上班要穿的衣服还在屋里呢。等了一会儿,没有人回答。陆天一正欲发怒,想起现在两个人现在已经离婚了,需要的是和平相处,忍住脾气,坐在沙发上等着苏念忧出来,却不想左等右等,等了二十分钟苏念忧还没有出来。不行,现在已经很晚了,在不换衣服就要迟到了。冲到门边,大声的敲着门。苏念忧,你好了没有,我要迟到了。死女人,你好了没有?快点啊,死女人。完了,完了,这下要迟到了。陆天一在心中暗想道。过了半个小时,苏念忧踩着高跟鞋优雅的从屋中走了出来。头上带着一个鸭舌帽,眼上画了一个淡淡的眼妆,清新甜美。一副乖巧的样子。陆天一这才发现,其实不站在老公的角度上去看,苏念忧这个女人还是很漂亮的。废话,不漂亮当初老子娶她干嘛?呸呸呸,陆天一,你大脑秀逗了么?竟然在苏念忧这个女人的面前失神?好了,我已经换好衣服了,你慢慢享用吧。苏念忧甜甜一笑,挎着小包,优雅的转身离去。3正在看着球赛的陆天一,眸子眼角的余光瞥到苏念忧一身白色连衣裙,腰间系了一根白色的蝴蝶结丝带,那长长的波浪秀发高高的挽起,留下一缕俏皮的贴在后背上,披散着。看着如此盛装打扮的苏念忧,陆天一心中泛起了嘀咕。好浓的香水味啊!陆天一酸酸的喊道。哟,这是出去泡帅哥吗?竟然打扮的如此清新艳丽?陆天一尖声的问道。苏念忧优雅一笑,伸手撩了撩肩边的一缕秀发。跟你有关系么?说完拿起挎包,正准备转身出门。陆天一前两天下班时经常看见苏念忧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出门,因为已经离婚,而且又有协议在先,陆天一虽然心中有些疑惑,但是也不好多问。陆天一抑不住心中的好奇,便开口问道。苏念忧,我说,你这个女人这几天总是穿得这么的漂亮,这么晚了出门该不是真的吊帅哥么?苏念忧轻轻一笑,嘟起红艳的小嘴。对哈,陆天一,只许你能找你的初恋女神,难道我就不能找我的帅哥了吗?…。哈,去找吧,祝你早日找到一个又帅又有钱的帅哥啊。陆天一哈哈一笑,说到。心中却很不是滋味,面对着前几天还是自己老婆的女人谈论这些,心中有些说不出来的感觉。哟,说话这么酸,该不是喝醋了吧。苏念忧得意洋洋的问道。看着苏念忧转身出门,陆天一坐在沙发上看球赛,却一直不能看入眼中,看着慢慢走动的钟表,不断地问着自己,陆天一,你...
(新书超能系统2015一月一号首发,希望书友们多多支持!)无数的空间位面!武侠同人都市!一切慢慢展开!乔峰楚天你功力怎么这么深厚?楚天哥有系统!杨...
十七岁,她是名正言顺的天之骄女,他是不思进取的豪门二少爷。家道中落,她投入他人怀抱,冷漠如斯,将流产证明摔在他的脸上,扬言,御非离,我从来都没有爱过你,自始至终,我都是在玩你!十年后,她是扬帆集团副总裁,他是企业新贵MK国际身价亿万的掌舵者。再见之时,她暧昧不明,刻意勾引,帮我毁了莫家,报酬是一千亿,加一个我。他笑的邪肆,将支票砸在她头上,凯瑟琳小姐身价太贵,御某要不起,MK国际所有股权资产,加一个我,买你一个孩子,如果成交,或许,我可以考虑帮你毁了莫家。她错愕,她震惊,她淡然自若,她强颜欢笑,成交!...
芒果TV热播逆时针恋爱剧贺先生的恋恋不忘原著小说!秦以悦不明白为什么贺乔宴看到她第一眼就抓她去民政局领证。婚后,更是恨不得寸步不离。秦以悦哭丧着脸,贺乔宴,你看上我什么了。我改还不行吗?不行!餍足的男人笑得分外勾人,眼里闪着跃跃欲试的光芒。秦以悦贺乔宴看着风中凌乱的小女人,将她拥在怀里。做他贺乔宴的女人,必须满足三个条件喜欢被呵护喜欢被疼爱喜欢被无微不至的照顾。这个女人恰好满足了所有要求,就要有只属于他的觉悟!...
上一世被人骗财夺命,庄易一直到死前才知道他不是个废物,他是曾经辉煌过的召唤师家族嫡系,只是一直没有觉醒,也再也没有机会变强。重生回到十六岁,庄易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拿好祖传的玲珑盒尝试让自己觉醒,并且迈出召唤师最重要的第一步召唤本命兽。只是这个本命兽看起来怎么和大陆第一高手雷修总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恩,一定是错觉。这是一个召唤兽带着主人变强,主人带着召唤兽寻仇的故事。金手指升级文,1修ampgt↓↓↓作者君会打滚会卖萌会日更,点一下收藏我吧3俺的完结文重生驭灵师,重生未来乐师,重生在猪栏推荐朋友滴耽美文哇,抢亲,朋友的言情文重生巫道成仙入文将于10月24日周四入v,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群么文者请保持五章以上的距离,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