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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我如疯了一般,再顾不得这许多,在那里随便择了草叶便往口中细嚼,管它是不是,只遇到苦味的便往袖口中一塞。我自然记不清楚先前那个味道,但如今迫在眉睫,急得只愿一试了。忽一抬眸见一个开着小黄花的荆棘藤盘在一株枯树上,便上前采了那藤上的叶子也欲往口内放,却被他一把死死扼住了手腕。
我愕然转首去看他,却听他面色倏然一沉:“这是有毒的!”说话间,一把将我手中的叶儿夺了去丢掉,怔怔盯着我的双眸,“你是不是根本不知道有什么解毒之药!你是在哄我么?”
我心下一酸,强忍住泪意:“你等等,我知道,必定给你找到!”
他见我眼眶红了,便将我手一放,怅然道:“这里的草药我认识大半,该怎样用我自然比你清楚。你连有毒无毒都分不明白,怎能救人?”言及于此,他眉心渐渐纠结,“是不是跟着你的那老妈妈也染疫了,所以你这样紧张?”
我心下一恸,摇头道:“不是的,她没事。”
他长长看了我一眼:“我知道你心里所想,你无非是怕我将她隔离开来。但你要看清形势,若她不被隔开来,只怕连你我都要染上时疫!”
我含泪道:“你能不能帮我这个忙,不叫她被关在那帐中?那里都是些染疾的将士,她若死了我不能留在身侧,我这辈子都会恨自己的……”
他叹了口气:“你终还是小孩心性,回去再说!”语毕便上前来拉我,我一把挣脱开:“我不想回去,叫我亲看着她死,比叫我自己死还难受。我真的知道解药,你相信我。”彼时我真的想告知他申妈妈知道解药一事,可惜凭她的秉性,只怕是死也不愿说的,我若将此事说出去,只怕傅荣会对她不利。
他迟疑道:“此疫也不是全无可解之法,随州近处有个小村落,也有染疾后活下来的人,只是连他们自己都不知自己到底吃用过些什么。这几日,我正在细研此事,今日刚巧想出门,被你这样一弄,倒耽误了不少时间……”
我心下一动:“若是这样,你带我一同前去罢!”
他闻言叹道:“那里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进得的,况你身体也不见得好……”
“不必担心,我若要染上,申妈妈与我同处一室,如何我今日还好好的?”一边说一边顾自掉头往山下走了,见他尤楞在那里,回首道,“还不快走?”
他一愣,只得跟了上来,一时将我扶上了马背苦笑道:“倒不如说你像个三岁孩童更来得妥帖。”话音刚落,他自己也上了马来,叫我紧紧握着缰绳,他却将手轻轻覆在我的手上,一时疾疾行去。
直至行了近一个时辰,我却尤觉有半日那般长。时听耳畔风声阵阵,他忽将我的手越抓越紧,我莫名其妙面上火辣辣的,他身上的气息浓浓传进鼻口,恍惚中心下竟不由自主砰砰乱跳起来。
也不知行了多久,及至行到一处,远远不见人家,却见路口有官兵在那里把关,皆是提着刺枪,十分肃穆的样子。
他说了句“到了”我方回过神来,却见他下了马来,将手伸出来给我,我喃喃道:“我自己来便行了。”遂强撑着要从马上下来,只那马身太高,忽一不小心差点跌下去。
他忙上前一把将我扶住,无意往我面上瞥了一眼,疑惑道:“你脸上怎么这样红?可是哪里不舒服么?”语毕,便提手来往我额上探。
我面上不由得更红了,将他的手一把推开:“没事,被风吹的。”遂兀自往前头走了。
他一旁牵了马,饶有兴趣地看着我,微笑道:“听说过被风吹了面色青紫或苍白的,可没听说过被风吹红的,若非害羞……”言及于此,见我回首狠狠瞪他一眼,他方收敛了笑意,“可是鄙人说错了话?”
我不理他,兀自走了,行不多远,却听后头没声响,忙回首一瞧,却并不见他人影,只有一片竹林横在那里,不由得暗暗讶异。过不多时,却见他从旁走了出来,淡淡一笑:“你走得忒急了些,我去栓了马。”
我低低“哦”了一声,却见他收敛了笑意,面色渐渐凝重起来:“此处是最早起疫的村落之一,这里的村民死伤已经有大半了,却有一户人家染疫后还侥幸存活下来的。一个月来,宫中所派御医一直在细究他们饮食及平日的生活习惯,却并未发现一丝端倪。这户所汲之水与其他村民亦是一样,吃食也是地里自家种的菜,并无特殊之处。今日带你去,你必定要留意,万万不可随意接触这里的人,你可明白?”
我心里倒并不担心自己会被感染上,却依是郑重点了点头,他这才往前头走了。
行到村口,那两个官兵见了他倒也不阻挠。因我是远远跟在后头的,那些官兵便将我用刺枪横在了外头:“做什么的?此处疫情重地,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进去的!”
傅麟郡闻言止步回首道:“放她进来,她是跟我一起来的。”那些官兵听闻,方将刺枪拿开了,正色道:“得罪了。”
他淡淡撇下一句“跟紧些”便大步往前走了,我无奈只得一路小跑跟着走,不多时便气喘吁吁了。
他也不管我,幸好往里行了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却见前头好些残垣断壁,像是有被火烧过的痕迹,原该是些人家的院落,他渐渐放慢了步伐。
我无意间往左首一瞧,忽见一面墙后有一只干巴巴的手横在那里,不免好奇往前一看,却是一具人的尸体,像是刚死没多久的,尤瞪着一双眼睛,似还在看着人一般。我面色苍白,全身冷汗直冒,不由战战兢兢起来。
他无意间一回首,因见我呆呆立在那里,遂走回来拉了我一把,皱眉道:“怎么了?我不是叫你跟紧着些么?”
我颤抖着手指往那地上一指,他见状沉容道:“这场瘟疫自横行以来,死伤者已不计数了。你见到的只不过冰山一角,你必是自小未见过这样场面的……也不多话了,快些走罢。”语毕,便将我的手紧紧一执,往前走了。
行不多远,却见那边有临时搭建成的不下十个帐篷,却见有好些大夫并官兵在那里进进出出的,他拉了我往其中一个钻了进去。我进去一瞧,却见里头躺着好些患病之人,彼皆是满身疮痍,有赤着上身的,其形状惨不忍睹,早已血肉模糊了,都在有气无力地哀嚎着。亦有些孩童,年纪尚幼,都躺在地上哭着叫着爹娘,十分凄惨,只患病者多,医者少,并无人理他们。我竟有些惴惴不安起来,忙转首不忍再看。
彼时,有个医者打扮的人迎了上来道:“少将军今日又来了,你那军中可怎样了?”
傅麟郡道:“还是老样子,所幸今日并未发现有新染上的。”他说此话时眼神有意无意往我面上一扫,“或许也有,只是我并未发现而已。”
那大夫无意朝我看了一眼,因见我蓬头乱发,疑惑道:“这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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