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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前尘往事(第1页)

等等,这里是……她颇有疑惑。此时的她不是躺在床上正在睡觉吗?徐欣妤望着四周环境,这里的确就是他们徐家老宅的后院水池边上啊!可是,为什么她好端端的竟然跑到离她的院落有一段距离的水塘边?她这是梦游了?不对。她很确信自己并不是梦游,自己身为一个专办灵异案件的警察,都有定期去看精神科医生保证自己的身心状况是维持正常的运作。那她现在是在作梦?那这个梦也太过于真实了吧?而且为什么是梦到徐家的老宅呢?她只觉得荒谬。这种情况以前在老家的时候也常常发生,可是她以为只有在老宅才会有这么离奇的梦境,但现在她是在自己家里啊!正当她在疑惑的时候,却听见耳边传来嗡嗡作响的杂音,循声扭头望去,却见有一人朝着她招手。徐欣妤还在思索着这个人是谁时,她的身体就不由自主的迎上前去,接过那个男人手上的酒壶,貌似是跟这个男人极熟的模样。两人坐下斟酒把话聊,谈天说地好不快活。但这样的欢声笑语却也戛然为止,她顿时觉得天旋地转,身体就像是被撕开般的痛不欲生,温热血腥之感从嘴角流出。这壶酒有问题?她第一时间望向那壶酒,不对,那壶酒如果真的有毒,眼前这个男人不可能如此轻松地要跟她对饮。同时她也庆幸好在自己先喝了那杯酒致毒发,那人才没真的喝下去。这些问题还不等她想清楚,她便两眼一黑,倒地不起。过没多久,一阵琴音从耳边缓缓传来,她这才发现自己是躺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环境之中,方向感和视觉完全封闭的情况下,她仅能靠着听力去判断周遭有什么变化。但这阵阵琴音却不绝于耳,悠然而婉转、温润,就像是想要藉由这阵琴音牵引她,领她找到可以跳脱这些怪圈的出口。徐欣妤觉得这阵琴音有些熟悉,就好像是她跟弹这首曲子的主人相识许久的错觉。她跟着这琴音走,越走那曲调越急促,似乎多了烦躁和催促,她有些分不清从方才到现在自己是在梦里还是现实。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心里想起勾魂使这个人和在西城的种种。明天就要跟着徐昇凌西城,今晚便梦见这些若近若离的事,她不得不怀疑是自己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只是,从前在老宅之时梦见这些也就罢了,毕竟自己待在老宅的那段日子是真的不算愉快。但重点是在于此,她今日怎么又梦到同样的画面?还有,在刚刚那么一瞬间自己会想到那个人呢?她头痛的很。明明知道自己是在作梦,但就是醒不过来。为何会有这样的情况?比之前还在老宅时更糟。至少之前自己若真的意识到自己在作梦,还有办法马上抽离,可是这一次却是无论如何挣扎都无法从梦境中回到现实。正当她心绪变得焦急,暴躁之时,眼前忽然闪过一道白光。那道光不由分说地就将环住,不刺眼,也很温暖,就像有条毯子裹在身上一样,让她不安的情绪渐渐平稳下来。徐欣妤再次睁眼,就见徐昇凌正坐在自己的房间里摆放的书桌前,正不知道在翻着什么书的模样。她疑惑了一瞬,艰难的伸手开灯:「大哥,你怎么在我房间?」「你大半夜又哭又叫的,想睡也不能睡,就过来看看你是怎么回事。」他扭头就看见睡懵的徐欣妤,轻叹一声:「你是又做恶梦了?」她唯有点头,可是……徐欣妤突然像是想到什么般,赶紧抓住徐昇凌的手着急地道:「大哥,其实在办林依的那个案子的时候,我就想问你一件有关我们家先祖的事,只是那天情况有些复杂不好打扰你,我今天才又想到这个事情,你可以回答我吗?」徐昇凌深深地回望着拉住他的那隻手,眼神里的复杂之色一闪而过,尽显沉默,他想起那天回到办公室时看见自己抽屉里的东西被移动过、欣妤将自己的名字写下,还重点画圈的事。他眼神往她身上看去,只见她已经坐在床缘边,那架势就像他如果不把话说清楚,她便不放自己离开她的房间,他有些无奈。徐昇凌不是不能说,而是不想说。徐家的过往牵扯太多,也延续到现在徐家所有子孙,他觉得说这些已经没有什么作用。「先睡吧,明天还要早起。」他现在只想逃避这个话题,徐欣妤太过于聪明,基本只要开一道口子,她就有办法抓出所有的线索,将真相拼凑出来。之前还没有这么觉得,但经过林依的这件事后,他便觉得有些事该瞒还是得瞒。说罢,他像是落荒而逃似的离开徐欣妤的房间,连自己带来房间的书也因慌张中落在她的书桌上。房间的灯彻夜未关,她盯着徐昇凌坐过的椅子,久久不能移。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大哥反应会如此之大,似乎是从那天办完林依的那个案件后,徐昇凌从学校带回那张纸以后,如同变天一样,变得捉摸不透。看到那张纸,徐欣妤当时就已经明白徐昇凌在跟她装糊涂,可是她没想到的是,徐昇凌的定力如此强大,自己故意不找徐昇凌问个清楚,但这个人却也像不知情一样,平静如常。要不是今天她做这个奇怪异常的恶梦,或许,两个人就像是躲着对方一样避不见面。她无奈,自己大哥刚才那般作贼心虚的模样,徐家先祖定然有她不知道的过往,就连现代的子孙都不敢明说。她向来与徐家人不熟,说是不熟,但若实话实说,她想避开徐家眾人。照道理来说,她应该要敬重、爱戴收养她的徐家,可是出于本能的,她十分想远离徐家,也厌恶徐家的一切。但对徐家里的两个人她是讨厌不起来的,反而会想要依赖这两个人,不过还是会因为他们的行事作风而有点畏惧,一个是勾魂使,一个是她的大哥徐昇凌。她从小就知道自己并不是徐家的本家女儿,而是在一个冷风阵阵,大雪吹拂的夜晚,被走出老宅门口的徐昇凌瞧见,送去医院这才保住性命。徐欣妤一开始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被弃养、为什么徐家人会如此不待见自己,若非小时候听见徐昇凌被家里长辈辱骂、自己也能看见无形的眾生而被同龄的孩子欺凌嘲笑,她或许还要被瞒在鼓里的。她那时听见那些,只觉得心里受伤,转身就跑出家门。当时的她就觉得徐家人没有一个是愿意接纳她的,应该也不会有人想要找她,就漫无目的跑。等她跑累,站在原地休息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站在陵园最高处。小时候的她还不知道害怕,还会大着胆子去看墓碑上刻着的名字,上面赫然写着——徐应硕之墓。望着那个墓碑出神,连自己身后站着个『人』都没发现。「小妹妹,你怎么一个人站在此处?」一道刻意放轻语调的声音从她身边传来,她抬头看见的,就是一个穿着像个古代时候的衣衫,面容被面具遮住的男人,眼里的疑惑却是掩藏不住。他身上的寒冷气息,又隐隐带出沉香气味,直扑她的鼻间。好冷,这个人身上的冷意让她下意识地就打了个喷嚏。「阿嚔!你……你不是……阿嚔!你不是人吧?」那人闻言直接笑出声,他蹲下身子,眼睛与自己直视,见眼前的小姑娘一脸的惧意和因为害怕与寒冷而颤抖的双肩,「我的确不是人。这个时间点会在这儿的,除了你这么一个不怕死的小姑娘,哪会是人类?」他暗自叹了口气,大半夜的怎么就有一个不怕死的小姑娘踩着他的坟头哭得令人头疼,还不止如此,小姑娘就算再怎么害怕,还可以跟自己聊了半天,真不得不感叹自己家的这个小辈果然是个勇者啊!下一刻,她直勾勾地望着那个男人,无辜又委屈,带着哭腔,越看只觉得越委屈,哇的一声就直扑在男人身上,也管不上害怕:「我没有家了,我没有爸爸没有妈妈,这也就算了,收养我的家也不要我了,我怎么办?」明显感觉得出,那男人的身形一僵,似乎是没想到这小姑娘就往自己身上扑,若非他能化形,不然她就直接扑到地上,摔个鼻青脸肿。小孩子是个没有逻辑且天真的,男人好不容易把女孩说得七零八落的事拼凑出来,他轻拍着姑娘的背,却没有回应她的话:「乖,没事的,这一切都会过去的,先睡觉,好不好?」听着这么好听的声音,她也因为哭累了而趴在男人怀里睡着。等她醒来,自己就已经回到自己的房间,之后她就被徐昇凌带去东城上学。这是她与勾魂使的第一次见面,且就这么匆匆而过。在之后每回她只要回到徐家老宅,做了恶梦,醒来都能看见勾魂使出现在自己眼前。再到后来,她不再回到徐家,自然也少了见到勾魂使的机会。时隔多年,勾魂使又出现在自己面前,但却不再像之前看见的那样平易近人,满身皆充满煞气,且似乎宛若生人一样,令人生惧。虽然徐欣妤不怕,可是心里还是有些牴触之感的。而自家大哥嘛……徐昇凌从以前开始对她来说就是个神祕莫测的存在,有许多事都瞒不过他的眼睛,而且在她小时候,就见识过徐昇凌舌战族中的那群老顽固,也看过他因族中长辈的无端行为而动怒的模样。可是徐昇凌从未在她面前生气过,哪怕她犯的错连自己都觉得离谱,徐昇凌都一如既往的淡然处之,没有真的跟她急眼过。只是有时候,所有形容翩翩公子形象的词语放在徐昇凌身上并不觉得哪里奇怪,徐欣妤自己却隐约觉得徐昇凌身上带有戾气和压迫感。这种感觉增加他的神祕感,这个不可轻易开啟的潘多拉之盒,就这么搁置而没有任何勇气去质疑和开啟。她有一个隐隐的感觉,万一打开了这个不可打开的盒子,她和徐昇凌的关係就回不到从前了。天一亮,徐欣妤就已经站在院子里吹风。她觉得自己胡思乱想的能力连自己都要拍手叫绝,再不吹吹风醒脑,估计她就要被自己的脑洞给惊愕住了。最近的这些事,好像隐约就是要牵引她找到什么无人敢去找出的真相。徐昇凌一出门就看见徐欣妤倚靠在门口,望着她的眼神,比昨日更复杂许多,「那天的事和昨天的事,不是我不说,是有许多事不是一句话就可以概括。等事情结束之后,我自然会明明白白告诉你,你现在也别逼问我,否则把我逼急了,我会做出什么事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经过这么一夜,他也明白徐欣妤早就在怀疑自己了,就在她看见自己抽屉里那个竹简的时候。所以,他再瞒下去,只不过是让对方更加疑竇,那倒不如就把所有事说开。但要从何说起,他却又犯了难。徐欣妤怔愣地看向他,随即只是笑着,「好,答应我的,不能反悔。」他亦没有反悔的心思,只是頷首,就往驾驶的方向走去。他可不想让徐欣妤顶着黑眼圈就去疲劳驾驶,徐昇凌深知自己这个没有血缘关係的妹妹是什么德性,摇着头,却无能为力。他不是没有劝过她,只是她哪有一天是让自己省心的?只是他想起昨晚徐欣妤做的恶梦,还是轻声开口:「所以你昨天到底是梦到什么?」「我梦到自己在老宅,只是那个年代看起来像是很古早之前的徐家,还梦到一个男人拿着酒,要跟我一起喝,结果……」徐欣妤话还未说完,就听见徐昇凌倒吸一口凉气,目光变得冷然,似乎对徐欣妤说的话,有什么意见似的。他眼眸馀光瞥向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徐欣妤,语气却是轻飘飘的:「结果,在梦中的你被那个男人杀死了,是吗?」徐欣妤震惊地睁大双眸,她怎么也没想到连这样的走向,徐昇凌都能猜得到,这个人也太可怕了吧?她扭头深深地望着自己的大哥,要不是知道这个人不可能犯罪,她都想要二十四小时跟踪他了。她不怕犯罪,只怕这个人是个智慧犯,让他们无法顺利将罪犯绳之以法。她发现自己的大哥说完那句话以后,没有再开口说些其它的话。她亦是轻飘飘地说着,彷彿说的是别人的事一样:「是啊。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次我很清楚自己在作梦,但就是醒不过来。」他没接话,只是专注着开车,徐欣妤随即也低下头看着手机里的讯息。从刚刚开始自己的手机提示音都没停过,她不耐烦地看了一眼画面,随即就直接将手机关机。徐欣妤望着把车停下来的徐昇凌,疑惑地顺着徐昇凌的目光看过去,只有一个满脸是血,身穿白衣的长发女子死盯着他们。徐欣妤深知又是撞鬼了,不过她没想到徐昇凌也能看见无形。「大哥……」徐昇凌却是没开口,衝她摇头后,就又转身扬长而去。她被徐昇凌的这个cao作给弄的有些迷糊了。她这大哥这也太淡定了吧?是她没睡醒,还是徐昇凌没睡醒啊?不对,他们就这样离开了会不会招惹什么东西跟着他们回到西城啊?她一脸的纠结,但看徐昇凌只是那么一瞬不悦而已,随即又恢復那派轻松自如、毫无影响的模样,这才放下心来。就算她想问,其实也是问不出口的。她猛然想到出门前徐昇凌对她的警告后,仅能闭上她的嘴,她才不想去试探徐昇凌的底线究竟在什么地方呢。何况,他们虽说是兄妹,但其实他们之间的这个关係并不对等。有时候她无法分辨出来徐昇凌对她来说是什么样的存在,是兄妹吗?还是在她成年时,自己跟他不过就是最熟悉的陌生人罢了?她不知道,也不想去多问什么。她寧愿就这么逃避一辈子,也不去问那些有关自己身世的事。待两人站在徐家老宅门口前时,徐风吹拂,暖阳高照,可是却有一点让两人有些困惑。好像有哪里不太对的感觉。两人不约而同地有这么一个想法。两人互视一眼后,这才像是真正确认是自己家般踏入徐家。徐欣妤看着徐昇凌脸色铁青,一语不发地快步走进大厅,她不由得歪头,面露疑惑。她只觉得自己的这个大哥真的越来越多谜团了。徐欣妤匆匆瞥过满院落叶便跟上徐昇凌的脚步,她总算能明白徐昇凌为何会有这么难看的脸色,换做是她,那也是要生气的。说好的要回老家祭祖,怎么弄得只有自己和徐昇凌回来的感觉?其他的长辈们呢?她不禁摇头,早知道自己就不进这个家门,直接住西城的饭店,等事情查清楚了再回东城。她向来不喜欢回老宅,要不是今天是被强烈要求回来西城一趟,她才不想要踏入这个令她深恶痛绝的地方。徐家人除了徐昇凌没有一个是好人,这是她从小到大的所有印象。追上徐昇凌的脚步,徐欣妤的目光就被主位上的那名老者所吸引,她只是頷首表示礼貌,便站在徐昇凌身后一语不发。「昇凌啊!」那老者面露笑意,和蔼地向徐昇凌招手。徐昇凌和徐欣妤心里都非常清楚这个老人的性子,他分明就是个唯利是图的傢伙,若不达到目的誓不罢休。对待他们这些子孙更是如此,食古不化也就罢了,更是开口闭口嫡出、本家之语,纵然是信奉古礼的徐昇凌都无法接受其思想。他眼神落到徐欣妤身上,好似嫌弃,一改方才对徐昇凌的态度:「你还知道回来?白眼狼。」徐昇凌和徐欣妤两人对视一眼,徐欣妤只是轻笑,拉住徐昇凌按捺不住要与老者辩论的衝动,随后却是冷下脸来:「我若真是白眼狼,这么些年我就该去找我的生父、生母,而非听你们这些倚老卖老的长辈之语,便要回来受辱。」徐欣妤目光悠悠地看着老者,满是轻蔑和失望。这么多年,依旧没改,真不知道徐家为何会交给这么一个人,辱了当年叱吒风云的先祖名声,更是毁了当今徐家对外的地位。徐昇凌蹙起眉梢,对眼前这个老者的不耐烦已然达到高峰,也不等对方开口便逕直走到一旁的椅子,坐在老者的下首,轻转着掛在自己身上的手环。陷入沉默的大厅,气氛陷入一阵诡譎。这时徐欣妤才发现,家中除了这个老人外,还有三个年轻人,她摇着头,叹了口气,她虽然不喜家中长辈,也可以耍任性不管不顾就多年不回老宅,但是在小孩面前,她也不想导致徐家的小孩对家里的态度因她而改变。她哪里知道,哪怕自己多有忍让,家里的这些人并不会放过她,反而还会得寸进尺。她知道自己有不同寻常人的地方,可是她认为自己有什么不同,只不过是可以看见那些看不见的「东西」罢了,她猜想或许最大的错误就是自己并非本家女。「族长,我知道感恩,但是那也要你们懂得尊重我。」她看了眼徐昇凌,又轻声说道。她现在主动软下身段,不过是看在徐昇凌对她的养育之恩,加上年纪渐长,再像从前那样跟家里人硬碰硬,也不是个长久之计。「欣妤,走吧,我晚些还有事情要处理,我先帮你把行李拿进去。」还不等族长说话,徐昇凌便冷着脸色,他对族长没有什么话可以说,无视族长欲要说话的样子,拉着徐欣妤的行李箱就往内院走去。她看了眼被徐昇凌的举动吓到的三个小孩,估计这三个孩子没见识过徐昇凌这些年对族长逐渐暴躁和不耐烦的模样。但也不怪徐昇凌会如此了,谁会有事没事就对自己家里的小孩就开口闭口皆是「白眼狼」这三个字?她向三个小孩点头后,就跟上徐昇凌的脚步,心里头的怀疑更甚。徐昇凌对她的态度她可以理解,对家里长辈的怒气也是有目共睹,可是走在面前的那个人,从前那可是尊卑有序到令人咋舌的。家里谁都有可能反抗长辈们,唯独他绝对不可能这么做。但今日却是令她大开眼界了。今天徐昇凌就像是变了个人一般,处处不给族长脸面般,表现太过异常。「大哥……」徐欣妤一下子窜到他的面前,脸凑到那张依旧清冷到彷若冰霜的面庞前:「大哥,你今天是怎么了?竟然想跟族长吵起来,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啊!」「我没怎么了。」他无奈地轻推徐欣妤的额,拉开几分距离,「我不过是不想再忍那老匹夫而已。以前我觉得你还小,不想让你受到家里的这些长辈他们恶意伤害才处处礼敬有加,但是这么些年过去,你都成年了还是如此态度,我忽然就觉得没必要再给他们脸面,反正他们也不想要。」她想了一下,徐昇凌对族长的称呼更加不敬,言语之间带有森然之意,怎么想都觉得不像是徐昇凌会做出的举动。等等……恶意伤害?徐昇凌说的这个是什么意思?「恶意伤害?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徐欣妤不由得瞇起双眸,她轻声问道:「难道在我小时候出过什么事?」他没回答徐欣妤的问题,只是推开一道大门,她抬头看向牌匾。曦兰院——晨曦蝶兰香,锦绣延绵长。可是一想到这个寓意,徐欣妤却是觉得有些讽刺。徐家的过往虽然她不是很清楚,但是今时今日的徐家,哪里有「锦绣延绵长」的景象?早就被当今的族长给祸害的不知道什么样了。她眼眸紧盯着徐昇凌,他一直逃避自己的问题,到底是为什么?她挡住徐昇凌放下行李厢就要离开的身影:「大哥,我小时候发生的事你不说,问你有关先祖的事你也瞒着我,你到底在逃避什么?」徐昇凌望着徐欣妤的眼睛,只见她宛若一条可以剖析人心的毒蛇似的,直盯着他,她不仅一次试探自己,无论是明面上又或是私底下,她都想抓到这背后的真相,可惜,徐昇凌一次次地不肯说。她觉得自己的耐心总有一天会被徐昇凌消耗殆尽。她可以等,但是一个个谜团接二连三地跳出,且感觉又是环环相扣,自己再不问个清楚,只怕自己是要被逼疯的。而他亦是这般觉得,只是他没有想要再刻意瞒着。他想了一下,「我徐家直系先祖就有十多位,你不说你想知道谁,我怎么跟你说?何况,我也不是都知道那些先祖们的过往。至于你小时候的事……总之,你先想好你到底想知道什么,等我回来再说。」徐昇凌说罢便匆匆就往门口走去。徐欣妤看着他的背影,突然之间好像就明白,为什么他给自己的感觉十分异常,就好像虚无飘渺的存在,那种无法形容的怪……果然不是错觉,而是真实的在那个人身上也看得见。可是那个人跟徐昇凌的形象也差太多了,会是自己想错了方向吗?她坐在床缘边上,想了许久,就是想不通这里面的所有关联,明明就是一环扣着一环的事情,但当她要将这一切扣在一起时,又全部对不上。像是有人刻意要让她发现破绽,又想让她觉得这些都是错觉,是自己的方向找错似的。

还有,自己昨天为什么会突然地就梦到以前才会梦到的梦境?在徐家老宅反方向的一隅角落有一座城隍庙,悬掛不少已然点亮的红灯笼,若是白日来看是十分壮观,但到了晚上,周遭没有任何路灯点缀,显得阴气森森,令人畏惧。此时络绎不绝的人潮,可见此地城隍庙的香火十分鼎盛,但在暗黑、无人可以顾及到的一角里,却是有一道人影站着。那人眼里带着对世间的悲悯,却也带着可以剖析万物的犀利,灼灼地瞧着。但看不见其喜怒悲乐,总觉得下一刻便要得罪此人般,跪在他身后的两人惟有极重的压迫感油然而生。他们不是没听闻对于眼前人的传言,只是实际见着了,才知传言不假,尤为甚之。他们俩人相视一眼,在彼此眼中都看见恐惧与森森冷意,眼前这位大人不说话,他们这些做下属的哪敢开口?城隍与眼前这位大人的阶位相同,但那也只是相同而已,有谁不知,这位大人那可是可以与冥王比肩的存在,权、位一步之差,便差之千里。他们没见过勾魂使的实际形象,也不知其名,只知其心性十分心狠手辣、冷酷无情,更有甚者传言其嗜血成性,虐杀无数。连城隍都不敢前来拜见这位大人,推派他们见其人,可见勾魂使到底是何等人物。他们暗自叹了口气,以眼神推来推去,谁都不愿开这个口,眼里的抗拒都道明所有他们不想面对勾魂使的心绪。还不等他们二人推派出一个人开口,勾魂使便已经扭过头盯着他们。「张思泉留下,你退下吧。」他也不为难他们,只指着其中一人说道。他看向那个名唤张思泉的勾魂官时,眼里的复杂之色表露无遗,不解、痛苦,和连他自己都说不明白无奈。张思泉眼看勾魂使又不言语,只顾着扭头看向那络绎不绝的人潮,竟现出不为人知——悲悯苍生、心怀世人的气场。从他的背影望去,张思泉哪里还能不明白之前听过的那个传闻。都说勾魂使功高震主,暗藏祸心,欲将冥王取而代之,但自从勾魂使离开地府的这百年间,未曾听闻过勾魂使的任何消息,哪怕有什么书信、公文上的往来,那也只见其文,不见其人。倘若勾魂使真如这些传言所说,冥王还会放任勾魂使在所有恶鬼都被抓获之后继续待在阳间?倘若真如那些人说的,勾魂使还会如此行踪不明,但似如履薄冰般,所有地府事务都处理得井井有条?反正他是不信的。百年前的那场内乱,勾魂使运筹帷幄之姿他是看在眼里的,他是如何忠君护主,自己都是经歷过,无从可以颠倒黑白。勾魂使在千年之前便是如此,那更遑论今时。「大人,不知您有何吩咐?」他最终还是开口问道。所有原因他都想过一遍,终究还是不知道勾魂使到底想做什么。想他置勾魂官之首千年,向来战战兢兢,从未有过懈怠之处,怎么都没想到有朝一日,会被城隍推出来见这么一号在地府说一不二的人,更没想到要自己一个人面对勾魂使。他到底都做了什么孽才有这么一遭?张思泉从方才就跪在地上,现在他的双脚不由自主地颤抖着,勾魂使宛若这时才发现他从头到尾都一直跪着一般,淡漠地开口:「你起来吧,是本官没注意这些。」「下官不敢。」他起身之时踉蹌几分,才稳住自己的身形,他目光微凝,顺着勾魂使的眼眸望去,看见的是一眾阳世间的人们。他们身为地府勾魂官,瞧见的人情百态不胜枚举,难以计数,更别提勾魂使,他还未离开地府、公务也还握在他手上之时,十有八九的亡魂皆是他亲自勾回地府,并且参与判官之审。他见过的亡魂,和其背后发生的故事,定然是比地府眾人多上许多。他想,地府眾人有谁可以与如勾魂使一般?可惜,地府的大眾,皆认为勾魂使怀有恶心,各个都想将其拉下高位,取而代之。勾魂使确实如其人,并不好相与,更遑论可以到称兄道弟的地步,大家谁不是望而却步,保持距离?但唯有身为四方勾魂官的他们明白、身为地府统治者的冥王明白。明白勾魂使的心性与能力。以他之力、之权定然可以反,可以摧毁冥王的所有,就像那些传闻说的一样,将这个已然没有任何巩固之必要的皇权推翻殆尽,让自己上位成为这地府的主宰。可是这个人从百年前大乱时,不但没有反,更没有置之身外,反而以自己的权谋帮助如今的冥王走到如今这个说一不二的地位,可以说是没有勾魂使,便没有现今的冥王。如今的勾魂使明明可以与冥王比肩,可却是什么也没做,反倒是为了冥王的皇位安稳,不仅一次提出要冥王让他轮回,更甚是让君上同意他以抓捕出逃恶鬼之名,逗留在阳间。这些勾魂使一个字都未对旁人提过,若非为保地府事务能正常运行,也许勾魂使还真的连告知一声的心思都没有,就此如同人间蒸发般。他从这些思绪中抽出,才回过神,「大人,是下官犯了何事,您为何如此看下官?」让他今日觉得莫名其妙的应该还是这位大人的反应。他很确信他并没有哪里得罪过勾魂使,但勾魂使这个眼神,让他心里不禁有些发毛。「你……还记得多少前尘之事?」啊?张思泉不禁疑惑,这么没头没尾的一个问句,他有点摸不着头绪。怎么突然之间就问起他生前之事了?他不觉得勾魂使是那样容易心生好奇之人,更知其不是那种愿意多事的性子,今日会问这个问题,简直是打破他对于勾魂使的印象。眼看勾魂使一直盯着自己瞧,他越加的感觉不自在,他跟勾魂使的接触可以说是没有,就连当初地府内乱之时,他都没见过勾魂使,是直到勾魂使离开地府前来阳间,他才跟对方有书信的往来,仅此而已。他除了没得罪眼前这个人,更是与其并不相熟,他只觉得莫名其妙。张思泉暗自叹了口气,勾魂使的性子还真不是他们这一阶层的人可以探知的,简直是随心所欲、难以捉摸的存在。「下官已死千年,许多尘世之事早已模糊不清了。」他如实说道。别说他自己了,就他来看,或许就连勾魂使自己都不记得自己生前之事吧?勾魂使闻言只是轻笑一声,那个笑里竟藏着苦涩、无奈,张思泉看着勾魂使定睛的眼神,就听见他悠然开口,「是吗?天玄二十七年四月四日酉时二刻所发生的事你忘了?」天玄二十七年……他脸色顿时惨白,经过勾魂使的这么一个提醒,张思泉忽然想起那个阴雨缠绵的午后。那是改变两氏族人一生的下午。他哪里会忘?自己的身死,跟这件事的发生脱不了任何的关係。勾魂使眼里的凄哀,似乎已经道明了自己的身分般,他倏忽间又跪了下去。不仅害怕,更多的是愧疚。「大、大人!您信我,我没有要害您的意思,我也不知道那杯酒有毒啊!大人,徐家与张家乃为世交,您向来知道我的心性,我何必出此下策,与徐家交恶?」他不敢喊勾魂使的名字,深怕眼前的人已经不想认他为朋友。可是事实摆在眼前,当年他带到徐府的那杯酒,导致勾魂使身殞,致使徐家曾一度陷入困顿,也害得徐家的稚子没了父亲。勾魂使怎么会不知张思泉的心性,从前两人便因世族之故十分要好,两家皆以商贾之身发家,至两人成年接手各自家族產业,也未因此而交恶,更是联手成为在当时有头有脸的大族,更一起挤身进皇商之列。若说当时的张家家主张思泉真要包藏祸心,欲以一杯毒酒断送自己性命,也未尝不可,只是这个人的雷霆手段自己也是见识过的,又何必亲自送那壶被加了毒的酒过来徐家?然而为何做了这些事,不仅对着官府与自己的妻子喊冤,且在自己出狱后还帮他的妻子、二弟重振家族事业?这一切都说不通。查到目前为止,他当然愿意相信张思泉并没有想要杀自己的意思,可是毒酒确实是他带来的。「我自然是信你的。」他将张思泉从地上扶起,眼神里唯有无奈,「但事已过去千年之久,若真要查清是谁所为,着实有些困难。且就算查清,你我两家的关係也难回从前。」这其中的道理,张思泉哪里不知道,他亦唯有頷首:「只要大人相信下官并没有杀害您的心思,下官便安心了。其他的,下官并不在乎。」「此事本该在你来地府后就问了的,只不过我忽然被当时还是亲王的君上带回他的府上,来不及与你联络,之后更是没机会,要不是徐家的小辈有事回来,估计是永远也无法问出口的。」他苦笑道:「查到这里,其实就知道你是无辜的,只是我到底还是想亲自听你说。」张思泉亦只能回以一个无能为力的笑。他本来早就没有想要寻找什么真相,只是,他眼眸一转,却是想到一个他们都没想到的问题:「大人,那……兇手会是谁?」「不知道。」勾魂使轻声道,「不过,我想拜託你一件事。」「大人您吩咐就是,拜託这词太重了些。」张思泉躬身一礼道。「你也知道重了?你我之间本就不用如此生分,私底下你还是叫我名字就好。」勾魂使这才笑着答:「你和东城的勾魂官之首汪婷调换,入我麾下。如果可以,我希望你可以至东城特调组帮帮我家那小辈。」他只是略略沉思,「你希望我什么时候就去?」「越早越好。」勾魂使只是这么说了一句,随后眼神看向光明处,轻声说道:「我先走了,你如果手上有职务,就赶紧结束,与汪婷交接。」语毕,竟是化成一道黑烟,然后在张思泉的面前消失不见。他无奈摇头。徐应硕这说走就走的性子,千年了,竟然还未改分毫?这些传闻里头是怎么传他的来着?他努力回想一下,随即苦笑。他无法理解勾魂使,但他还不了解自己的这个兄弟?想通许多后,他只能无奈地转身回到地府,将手上的卷宗一一整理。他不禁感叹,还好西城发生的事不多,可以立刻封存等待交接。但可怜的就是东城的那位勾魂官之首了。这么些年来案卷不断,且勾魂使就待在东城,对其来说,压力定然不知比他们其馀三个大上多少。徐欣妤躺在床上小憩,可脑海里却是不断地回想起过往的种种,更是梦见自己竟然被家中长辈下毒这样荒唐的梦境。不是,徐家长辈再怎么不喜欢自己,应该不至于会做出这等有违法律的事吧?她猛然的睁开眼睛,但眼里的涣散还未消去。又来了。又是明知是梦,却回不到现实。就像是有意要将她拖在梦境里,不让她从梦中醒来一样。好不容易清醒了些,她才从床榻上起来,「呀——」的一个长声,懒洋洋地伸着懒腰,不禁无奈。怎么最近老遇见光怪陆离的事?话说,都下午时分了,不知道徐昇凌回来了没,说好要跟她说的故事,可不能再让他给逃过去。才刚走出院子,她便分不清方向地东张西望着。她什么都强,就连路痴技能都点满,判断方位有点困难。只依稀记得徐昇凌的院子不在西边。徐家的院落区分得很奇怪,可却不无道理,已有家室的住东边,成年但还未结婚的在西侧,未成年的便住在南侧。而徐昇凌却是打破了徐家的规矩,据说自他未成年起,不仅不是住南侧,也不是住西侧,竟然是住在东边的一间院落。她几乎凭藉小时候的记忆,摸索着走在这些弯弯绕绕宛若迷宫的小路上。但越走她觉得有些不对劲。因为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幽森的竹林,感觉没有尽头似的。她略显犹疑,小时候的经验告诉她,竹子招阴,自己的八字又轻,定然可以撞见什么不该撞见的人。但这片竹林就像有魔力一般,不断地吸引她前往,她也的确如同受到诱惑似的,步步往竹林深处走去。走一段路后,这才赫然重见光明,在光影之下,有一个院落独自坐落在此处。凌萏院——凌霜迎风起,萏荷闻声避。她依稀记得这好像是哪任家主的院落,只不过后来徐家曾经没落一阵子,那段时间里,徐家果如这被凌霜摧残的萏荷一般,眾人闻声而避之唯恐不及。这院子见证主人的起落盛衰,同时也諭示当初那位家主的结局。当初她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只觉得不胜唏嘘。咦?等一下,凌萏院……不就是徐昇凌现在住着的院落吗?她只觉得果然符合自己大哥的喜好啊!只是她不记得从前有这么一片竹林啊。她推开门进去,只见里屋的灯火皆暗着的,道其应该是还没回来,欲要转身离去时,却重心不稳,差点往身后的阶梯跌落。此时,有一道身影眼明手快地将徐欣妤揽在怀中。确认对方没事后,才松一口气,随即带着怒意、严肃的语调便从徐欣妤的头顶传来:「不是,你多大的人了,还不知道要注意脚下吗?」「嘿嘿!这不是有大哥在吗?」她有恃无恐地回过头望向徐昇凌,她笑着拉过徐昇凌的手,「既然大哥你回来了,不如兑现你出门前的承诺?」他一边将门推开,一边轻声答道:「那你说说,你是想知道什么?」「我想知道勾魂使是我们哪一代先祖。」她轻啟朱唇,眼中闪过一丝对于徐昇凌的控诉,她这个哥哥,真是惯会逃避她的所有问题。他轻叹一声,目光悠悠地望向远方:「勾魂使本名唤徐应硕,为徐家第十五代先祖。我们徐家世代经商,在徐应硕接手徐家之后,使得徐家可挤身成为当时西城里的有头有脸的人家,更是进而成为皇商之一。不过,风头太过,树敌也多,不知是谁在当时与徐家交好的张家家主张思泉带来的酒壶里下毒,导致徐应硕因此而亡,其身死后,唯留下妻儿守着徐家的產业,直至稚子成年承继家业。」「那如果照你说的,张思泉乃为无辜之辈,为何族长之前还常常说是当时张家的家主所为?」徐欣妤起了疑惑,怎么族长跟自己大哥说的那般不一样?到底谁说的才是正确的?「那是因为酒就是张思泉带来的啊!纵然当时的徐应硕之弟徐应奭和其妻林忆旋皆不相信张思泉有这般祸心,可是事实在那无从抵赖,更找不到真正的凶手,所以后代子孙才会认为徐应硕是张思泉所杀。」徐昇凌苦笑道:「当时的办案又不像现在有科学执法,自然是有苦说不清。不过这也导致我们徐家有派别之分,认为张思泉是无辜的那些嫡系、旁系现在都没有在西城,寧愿在其他地方供奉徐应硕的神祖牌位。」徐欣妤略为沉吟,只是抬眸:「嗯……那如今在徐家的又是什么派别?」「我是听说,族长认为张思泉就是兇手无疑,向来就与张家不太对付,至于那三个堂弟倒是跟我一样,认为张思泉是无辜的。」徐昇凌却话锋一转不禁冷笑一声,「但其实什么派别、真相都已经不重要了。」她陷入了沉思。徐家的过往远比自己想像的还复杂,难怪徐昇凌不愿跟自己细说这么多,她想起勾魂使那傲视世间所有一切的眼神,或许,经那一遭,就算再怎么相信人性,也是会因此而转变的。她只訕訕地「哦」一声,但不想徐昇凌已经站起身,走向自己书桌:「你先在我这里休息吧,晚点要跟家里的长辈吃饭,就不要来回折腾了。」徐欣妤頷首,她不觉有异,听话地躺到徐昇凌的床上,忽然之间她闻到熟悉的香气。这个香气,好像勾魂使身上的沉香,只是勾魂使并不在此处,这个香味是从何而来?但不等她多想其他,便昏昏睡过去。徐昇凌此时转头看向已经睡着了的徐欣妤,只是起身走到床榻边,神色带有着深意,难以琢磨的冷情。他将手伸向徐欣妤的口袋,拿出一样东西。那个东西,依旧发出异常的红光,尽显妖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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