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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细算旧帐(第1页)

几人回到徐家门口,却是有些犹疑。门口人满为患,挤得水洩不通。五人看这情形,不由得怀疑这真的是自家的门口吗?徐家何时那么多客人上门?「嘶……大哥,你说……这什么情况?」徐欣妤忽然之间脑袋有些转不过来,压低声音问身边同样一脸困惑的徐昇凌。他们站在看着门口的动静,别说徐欣妤了,就连向来宠辱不惊的徐昇凌也是摸不着头脑。他不得不摊手说道:「谁知道呢?我们走后门进去吧,不然前门都挤成这样了。」几人绕道进了徐家,近正厅时才听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让琬倩出来见我们!」吶喊声与辱骂声此起彼伏,周遭邻居皆纷纷驻足看起徐家的热闹来。眾人皆知这徐家、张家和江家那是西城自古以来的大族,至今不灭,且互不干扰,如今倒是赶上这么一场热闹了。西城这么一个小村落,从街头到巷尾也就这么大,哪户人家发生事情,不用一天就可以知道得明明白白。今日徐家门口的事,怕是早就传得沸沸扬扬,绘声绘色。听着外面的声响和人们的议论声,徐家大门依旧紧闭,估计是真的要闹出什么笑话来了。徐欣妤看着坐在一旁仍是云淡风轻的徐昇凌,满是不解。看着自家子孙什么也不做,只坐在家中的模样,这都不着急上火的吗?他慢条斯理地喝着茶,眼中尽是对冲泡此茶之人的讚许。在徐欣妤正要说什么的眼神下,故作不解,紧盯着族长那个事不关己、高高掛起的神色。族长眼看徐昇凌一直将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竟然產生畏惧感,这人怎么感觉性情大变似的,这几年的压迫感是越来越重,令人喘不过气。他哆哆嗦嗦地指着徐欣妤,用着商量的语气道:「昇凌啊,你看,这事吧,人家是衝着欣妤来着,我出面也说不清楚啊!」徐昇凌仅有笑意,可那笑也透露出不置可否的冷然。他悄然地示意徐欣妤先出去看看,自己却仍旧端坐在原位上,他就是想看看主位上的这个人可以多么无耻。「族长,话不是这么说的,欣妤姐也是认徐家先祖的,那就是我们徐家的一分子,您作为族长,不该为小辈作主吗?」坐在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徐昇岳再也看不下去,皱着眉头说道。族长被徐昇岳这么一段话给噎得说不出话来,只能狠狠地瞪了眼徐昇岳。可对方偏偏还不怕他这么一瞪,亦是与他对望。他向来知道徐昇岳、徐昇鸿和徐昇庆这三个兄弟是与徐昇凌同掛的,没想到竟然是十足十的学到徐昇凌今时今日的脾性。族长望着这三个孩子,却发现好像徐家这几个小辈越来越不被掌控了。「族长,别妄想控制人心,尤其是小辈们的心智。您既然坐上族长之位,也烦请您做到身为一家之长的责任,不然终有一日,必遭反噬。」徐昇凌像是知道族长心中所想,驀然站起身,只是沉着脸色道。说罢,也不顾坐在主位上的那位会做何反应,便快步走出大厅。他看了半天,却终究没见到族长有任何的表示,他怎么会蠢到去相信那个人?想想就觉得自己在阳间待久了,是不是连基本的判断都没了。他往门口走时,就听见在门口闹事者用一种近乎讨好、哀求的语调,拉着徐欣妤的手:「琬倩,当年我们江家是真的不得已,原谅我们好不好?」徐欣妤只觉得烦躁。什么不得已?不过都是他们的藉口罢了。整整二十八年,若真的有心,会至今才来寻她?别开玩笑了。她不是没想过要寻自己的生父、生母,也不是没想像过自己如果没被自己的亲生父母丢弃是何种场景,可是,年纪越长,似乎对这种原生家庭的执念已然变淡许多。如今更是不想念了。看到自称是自己大伯、三叔的两人,她恨不得将两人扭送警局,但这么多邻居看着,总不好动手,徐家自古虽是从商,却也是书香门第,不兴动武说事的举动。她强压怒火,漠然地看着这几个人像是跳樑小丑一般的模样。随即眼角馀光瞥见一名默默站在一旁的女孩:「孩子,你是哪位?」「我、我是……我是江琬华,是你的同胞妹妹。」那女孩轻声说道,她的眼神唯有闪躲,她明显感受到眼前的这个素未谋面的姐姐对他们唯有疏离和不耐烦。江鹤伦赶紧抢过话,叫住已经失去耐心的徐欣妤欲要转身离开的脚步,急忙开口:「倩倩,你真的相信我们,江家那时候是真的有苦衷的,不然我们也不会这么做啊!」「苦衷……是吗?」忽然从徐欣妤身后走出一道人影,清冷的嗓音透着不悦,目光如狼鹰似的扫过在徐家闹事的几人,他将徐欣妤拉至自己身后,瞇起双眸,「二十八年前,葭月初七子时二刻,冬雪漫天,有一襁褓女婴被丢弃在我徐家门口,满脸通红,呼吸不顺,且发着高热,若非我徐家察觉将其送往医院救治,恐怕,我徐家便要多了一缕幽魂徘徊。若非及时送医,哪还有你们在我徐家闹事的情形发生?」徐昇凌的神色并不怎么友善,望着眼前这几个人,与徐欣妤可谓是如出一辙的冷绝。他眼神扫过江家眾人,最终目光落在一旁的江琬华,垂下眼眸,不知思索着什么,随后又恢復了他方才那凌厉之色。江鹤伦和江鹤骆对视一眼,感到一阵的恶寒,眼前这个人看似随和,可是他眼神里的冷漠疏离和狠绝,竟然跟自家的老二可以比拟,两人所透出的气质简直可以说是一模一样。江鹤伦明显地面上慌乱许多,这个人让他想起多年之前老爷子要放权给他们这些儿孙时的场景。江家在西城乃为当地望族,家族產业可谓是相当丰厚,其中利益可想而知的复杂,江家人个个皆是人精,眼里的慾望交织之下,竟暗藏祸心,明争暗斗之下,无一个是吃到好处的。家族繁盛,唯一缺点是人心经不起推敲,看似家和万事兴,可唯有江家内部知道,江家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般和乐,皆是利益薰心,只为得到利益。他们这几个都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姊妹,那可是没有什么亲情可言的。人前伴笑脸,人后说是非,没有一个是善茬,尤为更甚的是他们家的老二江鹤挚,手段阴狠毒辣,冷血无情,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连自己的侄子、姪女都下得去手。也不怪老爷子会将家族交给他,的确是有当家人的风范,若非当时他装疯卖傻,混跡风月之地,怕是江鹤挚是要拿他这个大哥开刀了。江鹤伦细想当年之事,仍是惶惶不安之感油然而生。而眼前这个人竟与江鹤挚有种异曲同工之感,但又尤为更甚。他不仅有着冷厉之姿,更是有种睥睨世间万物的高傲,万般皆螻蚁,不值得他正视所有一切。与之相较,老二似乎被比下去了。他们二人望着徐昇凌那副生人勿近的姿态,想起他们江家所打听到的徐家传闻,据说这徐家有一个小辈,行事向来狠然果决,年纪轻轻便可跟随徐家族长办事,在所有可能继承徐家族长之位、掌徐家之权的继承者里头,他是年纪最小,也是最有其威势的一个。难道是他?但他们多少有些不相信眼前这个年轻人会有这般好心。徐家与他们江家相同,亦是这西城的望族,其家族產业不知繁几,尤其从他们徐家那位被毒杀的先祖起,这產业就不知横跨了哪些类别。就这样的家底,真的不会像他们家族一样,为了那些利和权,而争得头破血流?不会像他们一样,兄弟姊妹如同熟悉的陌生人?竟然反而容得下一个外姓的女孩待在徐家?江鹤骆唯有此疑惑。照道理而言,徐家应当会像从古至今的世家大族一样宅斗得不分上下,又或是像他们江家兄弟鬩墙才是。徐昇凌看着他们的表情变化,只觉可笑,不必动用灵力读心,光看他们的表面功夫便可探知一二,世间之人见多了,没想到可以看见这般无知。「你是?」江鹤骆上下打量起徐昇凌,此人看上去也不过多大年纪罢了,怎的就让自家大哥面露忌惮之色?「徐昇凌,欣妤兄长。」他骨子里本就是冷淡至极的人,若说谁可以牵动他所有心绪,大抵唯有徐欣妤的事了。今日之事他本不想插手太多,可奈何原是这徐家的一族之长却是什么也不管,但他又不想放任徐欣妤跟江家的人有过多的牵扯。江鹤骆頷首,随即眼眸流转间,似乎想到什么,目光却是往身后的女孩看去,他将怯懦懦的江琬华拉到身前,笑脸盈盈:「呀!这不是巧了吗?听说您是东城大学的教授,我家这个姪女也是东大的学生。」「我知道。」徐昇凌轻言道,江琬华恰好就是自己的导生,怎么会不知道这个孩子?他看江鹤骆这架势,怕不是要靠这层关係来说情吧?徐欣妤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着,就好像不是说着她的事一般。看到此处,她忽然就能明白为什么自家大哥会如此不爱与人亲近了。换作是她,有这般会攀关係的人靠近她,不难受才怪。「既然徐教授您跟我们家的琬华认识,您看……」江鹤骆的眼神忽然之间透出一种不怀好意,噙着笑,「您看您可不可以给琬华一个面子,就劝劝琬倩这孩子吧?」江琬华皱着眉,似乎是不愿长辈拿她作为劝回自己亲姐的筹码,却又无可奈何的模样,她一脸的心不甘、情不愿,面容都透着抗拒。她本来就不愿意跟着家里长辈来徐家闹事,都说徐家也是西城的望族,与江家、张家齐名,成三族鼎立之势,何必搞得两家都难看,何况,这么多年过去了才想起来要找回自己的亲姐,这怕不是有病吧?她看着疯狂示意自己说话的大伯和三叔,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自己人微言轻,能说什么话?自己眼前的这个教授,虽然还没上到他的课,可是也是有听过学长姐对他的评价,看似温柔和善,却实则冷淡漠然,行事虽会留予情面,但他周身就散发一种令人畏惧,退避三舍的气场,古时说的冰山公子便是像他这般。看向四周,乌泱泱一片人群都在徐家门口看热闹,丢脸的哪是徐家人,分明就是他们江家人的脸面,她哪里见过这样的情势,眼里的慌乱更甚,真不知道大伯和三叔凭什么觉得这么做,就可以逼迫徐家人就范?虽然才不到一个月,她已经明白,其实徐昇凌这样的一个人就像是一块捂不化的冰块,更不是会向威胁他之人妥协的性子,大伯和三叔这样,无疑是激怒自己的这个班导,增加徐昇凌和徐欣妤对他们的敌意。她活在江家这样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早已学会看人脸色、揣摩人心,可是她似乎看不透徐昇凌,更猜不清徐欣妤,这两个人就像是掩藏住他们的所有心绪。太过可怕。这两个人若真的有心在其他地方打压他们江家简直易如反掌。一个虽是东城大学的教授,可是却可以跟着自家的族长一起办事,这么些年来徐家的威望仅靠徐昇凌便快速成长,略有赶过江家之势;一个是东城特调组的组长,无论是在东、西、南、北四城,特调组都是一个特别的存在,无可替代的重要单位,能以二十八岁的年纪就做到组长之位,哪里是个简单的人物?徐昇凌亦然。这对名义上的兄妹,对她而言,那是比起她父亲还要恐怖的存在,会有三足鼎立的场面,或许是徐家手下留情了。「欣妤已经成年,她的事我无权干涉。」徐昇凌唯有此言。可是站在门口的人都心知肚明,若是徐昇凌真的不打算干涉,现在就不会站在门口丢这个脸,也不会正面与江家起衝突。徐欣妤闻言不由得轻笑,她家这大哥还是嘴上留情了。不当着左邻右舍的面口出恶言,已然是徐昇凌给予的最大脸面了吧?她看着两人已经黑着脸的面容,只道徐昇凌真是厉害,能将江家的这两个人闹了个没脸。不过看江琬华那个已经羞到捂着脸的模样,徐欣妤接着叹道:「二十八年前你们江家将发着高热的我拋弃于徐家门口时,就不该奢求我会原谅你们并跟你们回到江家,更甚至不该奢求我还活着。」她语调哀戚,可面色却如既往的冷淡。若非那年遇到徐昇凌,她或许真的活不过那年的冬天,别说今日,就是事情落在自己还年幼的那几年,都不会同意江家的说法。现在她算是看明白了,江家就是徐家的另一个翻版,只不过徐家走的一直以来都是温和友睦路线,而江家则是反之。徐家虽然不好,可是徐家至少还有那位先祖坐镇,不至于走向灭亡的路,但在她看来,江家就不好说了。罪孽过甚,必遭反噬。这是长久至今、永恆不变的道理,当年那位先祖便是树大招风,而致死祸,而另一个鼎立西城的张家,也因其与徐家齐名,这才被算计进去,差点导致张家就此没落。千年之前,徐家、张家遭此祸端过后所引发的事情,那可是只有当事人才能体会的。她扭头看去,看见徐昇凌眼里忽然一闪而过的异样,可是随后却又恢復平时的心绪。似乎能在现在的江家看到当时的徐家和张家,而她似乎也能看见江家未来会如何走向徐家和张家的后尘,不过当年徐家和张家乱过一阵便可以恢復一直以来的秩序,而如今的江家哪里有像千年前的徐家和张家如此严明的策略,和哪怕家主身亡依旧可以再次步入正轨的引领人。当年能领徐家人问鼎西城三巨头,奠定不少家族基业的人站在这儿,听着无知小辈那毫无任何格局可言的发言,不气得大骂朽木,真是亏得徐昇凌有这么一个好脾气。徐昇凌像是想到什么,忽然补充道。不见其语调里的大风大浪,好似没有七情六慾般:「我忽然想到一些旧闻,你们江家似乎挺迷信神鬼之说,尤其是你们江家如今的掌权人江鹤挚。在二十八年前,欣妤于阴月阴日阴时出生,被一命理师断言其克父、克母,会使家门不幸,乃为讨命鬼之身,你们江家深怕遭受其害,故而在一天的冬雪连绵之夜将其弃在我徐家门口,这些你们是认,还是不认?」两人对视一眼,都显露出一丝的慌乱。确实,当年的他们就是因为那个女婴是个讨命的,都嫌晦气,还是家里的司机将人带出江家,之后他们就不知道那个女婴的下落了。若非老二要找到当年的那个女婴,他们也不会去找到已经退休多年的那个司机,询问其将女婴丢弃在哪。他们都摸不着头绪,不知道为什么老二要找到这个女婴。但既然掌权人都这么说了,他们能说不吗?何况,老二那是天生的独裁者,谁不顺他的意,那他寧愿将其毁之,而非留下来等那人回心转意。等等——或许,徐欣妤如此反抗,江鹤挚会不会连自己的亲女儿都下得去手?江鹤伦和江鹤骆同时想到这里,忽然感受到一股恶寒,江鹤挚的手段,连他们这些兄弟都有点看不下去,更别提徐欣妤会如何想她的生父了。可是眼前人那散发出来的气质似乎不输自家的老二,两人若真的斗起来,不知会是什么光景。他们二人从彼此的眼中都读出一个共识:离开徐家。两人下意识地转身就要跑,哪里还顾得上被他们推到徐昇凌和徐欣妤眼前的江琬华,推开周遭的邻居,像是脚底抹油般跑了个没影。江琬华看着自家大伯和三叔的背影,只觉得无奈。人没劝回,还在人家面前闹了个没脸,丢了江家的所有脸面。所以她就说过,不要用这个方法博取徐家的注意啊!

可是她不知道的是,江鹤伦和江鹤骆哪里是丢了脸才跑的,他们是被徐昇凌的那个气势给吓得逃命,他们可不敢想徐昇凌会怎么做,别说徐家这头了,就连自家老二会怎么做,他们更不敢想。江琬华叹了口气,似乎挺无可奈何自己家长辈的行为,她只是鞠躬对着徐昇凌和徐欣妤轻声道:「徐老师、欣妤姐,对不起,我们打扰了,改日我定登门道歉。」「不用,这本来就不是你的错。」徐昇凌这才笑着说道,与方才跟江家那两人说话语气相差甚异,宛若变了个人似的。旋即他忽然看向江琬华身后,眼眸瞇起,又现肃杀,「你……暂且别靠近水边,如果可以进城隍庙一趟求个平安符戴在身上。虽然鬼月已过,可是还是有不少亡魂未归地府,你现在的气运容易招阴,更要注意些。」倒也不是他要危言耸听吓唬这个孩子,这么做还真是为了保住自己这个学生的命。在江琬华身后,有着无数的黑烟张牙舞爪的出现,若非他特意释放自己的灵力打退那些怀着杀心的亡魂,恐怕江琬华就要惨遭毒手。徐欣妤也是面露惊诧,自己这个血缘上的妹妹到底都招惹什么了?身后竟然跟着这么多的亡灵,且个个看上去都不好惹的样子。她看两人面上皆是戒备之状,忽然之间害怕起来。不是吧,自己的姐姐和老师都同时看向自己身后,难不成自己身后有什么东西?一时之间,她竟不知要不要转身。好像就能明白为什么大伯和三叔都要像逃命似的离开徐家门口了。她现在也想逃离,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双腿就像是被定住般动不了。她害怕地颤抖着,眼神里尽是求救。她的双脚被抓住,而且不只一双手。江琬华不敢往下看,她知道一旦自己往脚的方向看去定然会被吓晕过去,那个冰凉的触感从脚寒到头,头皮跟着发麻,自己这是大白天见鬼了?此时的徐家大门口早就随着江鹤伦和江鹤骆的离开已经恢復往日的平静,唯有他们三人还站在原地,徐昇凌看了眼江琬华的脸色,旋即竟一把将江琬华拉到自己怀里,目光唯有冷然。在江琬华看不见的地方,徐昇凌伸手凭空化出一把剑,指向那些欲要作乱的亡魂,杀伐之气更甚,似乎有着要将那些亡魂除之而后快的架式。徐欣妤皱起眉,只是上前一步,还是将江琬华拉到自己身边,将其眼睛遮住,万一让这孩子见自己班导是这样的一个人,徐昇凌在学校的名誉可是要大变了的。那些黑烟似乎不惧徐昇凌手中的剑,两方剑拔弩张,谁也不让着谁,徐昇凌还不想过早暴露自己在阳间的位置,这几日若非为抓捕焞兽,他也不会特地跟西城的勾魂官见面。他偏头看向徐欣妤,示意她将江琬华带进去屋内回避。徐欣妤目光落在徐昇凌的神色,闪过一瞬的担忧,只是頷首而没多说什么,便将江琬华带到自己的院子。她可不想江琬华被家里那个是非不分的族长又要说什么话伤害这个孩子,无论怎么说,江琬华都是无辜的,刚刚就看得出来,江琬华定然是被自己家的长辈抓到这里而无从反抗。徐昇凌挡在门口,眼神里的杀虐更甚,方才不过是看在两个女孩在,不好动手,但现在的他没有任何后顾之忧,可谓是恢復其本性,只在一瞬之间,便将那团黑烟打散。「尔等若胆敢再伤及无辜,今日只是教训,下次绝不轻饶。」徐昇凌冷然着眸色,清冷的嗓音在空中徘徊,可说话的那人早已不知踪影。徐昇凌的威胁,久久未能使那些满怀恨意的亡魂会过意,方才那人的气场宛若是那位大人,可是那位大人向来见首不见尾,从未有人可以窥见其真貌,他真的是那位大人吗?不对、不对,这个人类身上的气场确实与那位大人周身气场相近,可是这个人并无阴间之人会有的气息,定然是自己想多了。那群亡魂想及此,方才油然而生的恐惧又消退许多。聚在徐家的这些亡魂馀光瞥见门口的标示,忽然身形愣住,他们眼神交匯一起,都像是想到什么一般,又畏缩地不知所措。徐家。他们依稀听过一个传闻,这西城徐家是那位大人生前的家族,若真的是他们心中所想的那样,那伤他们的人不就是那位大人的后代?他们倒吸一口凉气,好像方才的事都能解释得清了。他们哆哆嗦嗦地快速离开徐家门口,深怕方才那人反悔又转身回来要他们灰飞烟灭似的。徐昇凌进大厅没见到徐欣妤和江琬华的身影,神色微凝,望着还坐在主位上的族长,怒又愤而跃起,他就想不透,自己就不是这性子的人,怎么自己的后代竟是这般。他强压下欲要破口大骂的衝动,什么话都不想说了,直接无视族长,往内院走去,他觉得若他再待下去,定要忍不住骂人的举动。那三个兄弟见状,只是满眼的失望,身为一族之长,却无法保护好自己家的小辈,让小辈受尽委屈不说,还不让其他的孩子去给予支持。他们方才看自己的堂哥走出去,亦想跟着,却不想族长却是喝斥他们,让他们坐下不能出去,谁敢跟出去,就必得待在祠堂,为不给堂哥、堂姐惹其他麻烦,他们只得乖乖地待在屋内。族长如此,不过就是把他们又往徐昇凌身边推罢了。徐家在他手上分裂极其严重,若非有徐昇凌以一己之力,徐家早就分崩离析被其他家族併吞。目光有着嫌恶,徐家这三个兄弟,亦是难掩其对这个族长的态度,他们实在是看不惯族长那种做派,简直噁心至极。徐昇凌依靠着感知,才知道徐欣妤把江琬华带回自己的院子,连忙就往徐欣妤的院子走。他想了许久,却仍是想不透江琬华背后那些亡魂的意图。他将门扉敲响,眼底的犹疑难解,却在门打开的剎那间恢復原本的悠然自得,他不想徒增两个姑娘家的烦恼。尤其是江琬华这个当事人。且不说江琬华到底是在那里招惹的亡灵跟上她的,光是江家所犯下的罪孽就足以让那些受到迫害的人化为厉鬼寻仇了。徐昇凌一进门就看见江琬华已经睡在徐欣妤的床榻上,有些疑惑,却没有多言,他看徐欣妤有话要问,只是示意她跟自己出去:「问吧。」「大哥,琬华她……」「她是被江家先祖和自家长辈所牵连。」徐昇凌只是轻言,有许多事他不该插手,也不该透露太多。但毕竟是自己导生,又是徐欣妤的亲妹妹,他无可奈何:「江家从前就做了不少的恶事,再加上现在子孙不懂得收敛,持续种下恶因,自然恶果便会反扑到小辈身上。」「那你让她去城隍庙不只因为她的气运,还有这个原因?」徐欣妤有些疑惑。「还真不是,我的确是感受到她气运不佳才让她去城隍庙求个平安符戴在身上,至于那些亡魂……本来也没注意到。」徐昇凌耸了耸肩,苦笑道。他哪有那么多的心思,要不是发现江琬华的脸色不对劲,他也没发现跟在江琬华身后的那些亡魂。徐欣妤叹了口气:「大哥,你是不知道,刚刚看到那么多亡魂跟在她身后的时候,我有多害怕。」他当然知道,怎么会不知道。徐欣妤虽然从小就能看见无形眾生,但这也不妨碍她害怕。徐昇凌和徐欣妤一时之间竟陷入沉默。他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开了口:「既然琬华在你这睡下了,那她便交给你照顾,我还有事没处理,就先回去我的院子了。」她眼眸中流露出的是无止尽的感叹,怎么感觉自己的这个大哥越来越看不清了?倒也不是徐昇凌做了什么让她如此觉得,只是他们从一开始就是不同世界的人,就不该以常人的标准去看待徐昇凌。徐昇凌走回院落,便看见一道人影佇立在门口,他有一瞬的愣神。似乎是没有想到过了这么多年可以在这座府邸看见这个人。自然,他会主动来徐府,定然是有什么要事,不然依着他的心性,早已不可能会不打声招呼就进到府里。他听身后动静,眼里的焦灼分明可见,他蹙紧眉梢,连忙迎上前。他连尊称也不顾了,直呼眼前人大名:「应硕,你总算是回来了。地府出大事了,君上方才生了大气,眾人不敢劝,沉长老实在没办法,让四方勾魂官之首务必找到你的行踪,让你回地府主持。」徐昇凌只是深深看向张思泉,他平淡如常,竟是与张思泉那个慌乱而失了冷静判断的神情,形成不少的对比。他推门而进,张思泉跟随其后,才听徐昇凌慢悠悠地开口:「急什么,君上不过就是要骗我回去地府罢了,这么多年过去,你还不知道?」张思泉闻言,不禁愣住。是啊,这么些年冥王所做的荒唐事可不少,但这桩桩件件都是为了让勾魂使回到地府的把戏,且无一次是失败的。可是……张思泉却是叹了口气,无可奈何,「这一次还真不是君上为了要骗你回来才动的怒,是许长老惹出的事,让君上忍无可忍。」这下子徐昇凌挑起眉,似乎是不太相信张思泉所言,他从百年前就被冥王骗了几次,已然数不过来,今日却跟他说君上真的有事,他怎么会相信?「大人!下官是认真的。」不得已,他一咬牙,威胁道:「如果你不回去一趟,我就让忆旋来阳间找你。」「许敬源?我记得君上对他几乎可算是予取予求,怎么惹得君上动怒?」徐昇凌闻言,总算是正起神色,他忽然就好奇,看似流连风月的冥王,到底是因为什么荒唐事而大动肝火。徐昇凌的神色冷然许多,恢復他所认识的勾魂使才有的神态,这才让张思泉放心下来,他目光落向徐昇凌,但又为难起来。虽然这件事说起来眼前这个人都是知道的,而且还曾为了此事上书君上请求轮回过,可是今日许敬源所言,会不会惹恼了这位尽忠尽职的勾魂使?两人之间犹如水火,谁也不肯让着谁,就这样的事,好像徐昇凌也是习惯了的吧。犹记千年之前,勾魂使那时还是厉鬼之身,未获任何官职,恰逢三王夺嫡之事,忽然之间便受当今冥王重用,再有其消息时,他就被冥王册封勾魂使,可与冥王平起平坐,瞬时名声大噪,但依旧无人知其姓甚名谁,亦不知其貌,更无人知晓冥王为何会看重此等出身之人。又在百年前,因当年冥王夺嫡时的手段太过狠然,使得地府支持另二王者谋反,致使大乱,亦是勾魂使凭一己之力将地府内乱压下,使冥王可坐稳这皇位、握紧皇权。但因其功,不少人认为勾魂使欲要将冥王取代,加之其出身令眾人不服,纷纷上书要冥王废其位,让勾魂使离开地府。然而以勾魂使之功,冥王已然离不开勾魂使的帮助,故一律不加以理会。此事传到勾魂使耳里,他也上书冥王,然而连本人亲自上书之举,更坚定冥王的旨意。才会有后续勾魂使假借抓捕恶魂之名,逗留于人间,不肯回到地府皇权中心。没想到至今地府眾人都快忘了地府还有这么一号人物时,长老院之首许敬源许长老偏偏又要提起当年之事。过了这么多年,两方相安无事,所以眾人更是忘了两人之间当年的交锋是多么的惨烈,许敬源步步紧逼,而勾魂使处处忍让,今时今日的地府除了他们这些从前就身负官职的人外,又有谁知晓从千年以来勾魂使的难处?他虽然从前不知勾魂使就是徐应硕时,也听闻过勾魂使时至今日的所有传闻,深知若其真有功高震主之嫌,他又怎么会替冥王平乱,应当会趁地府大乱时就取而代之。如今知晓其身分,自然更明白,像徐应硕这样的一个人是不可能有这么大的野心。他极其知晓徐应硕的心性,虽然徐应硕如今捉摸不透,比从前还要喜怒不形于色,连他这个多年的好友都猜不到其心思,可是,他就是知道他不会这么做。也许是出于直觉吧。都说勾魂使看似生性凉薄,又看似嗜血成性,无人敢靠近半步,逢人皆避之不及。可却没有人知道他自任勾魂使以来,是如何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也不知道他是如何亲力亲为勾魂摄魄、奠定地府秩序。若非他为勾魂官之首,近百年间与勾魂使有定期的书信、公文往来,怕不是也要猜忌这个人是要胁持这些功绩而逗留人间。「怎么了?」徐昇凌不禁皱起眉稍,他怎么觉得眼前的这个好友面色有些不对劲呢?就连张思泉都出现这样的神情,该不会是许敬源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不对,看张思泉这样的眼神望着自己,估计是有关自己的事,至于是什么事,他好像能隐隐约约可以想到。剎那间,他便不是那么的在意许敬源都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反正颠来倒去就只是那些个事罢了。见他面色如常,没有任何的表示,可却是急恼了张思泉。不是吧,徐昇凌见自己都这般明示,还可以沉得住气?虽然知道他对所有事都显得越来越冷淡,可是他不知道徐昇凌连对自己的事都可以那么淡然,就像事不关己的模样。他深吸一口气,「徐应硕,你还真是淡定啊!」张思泉指责着徐昇凌漠然的态度,随即想了想,这千年以来,徐应硕都是这么一个性子,他应该要习惯的才对。在他还在劝自己看开一点的时候,就听见自己这个多年的好友只是轻笑,还是依旧如从前,但是这嗓音中却是带有对许敬源的杀意。「猜得出来,没什么好急的。」徐昇凌看了眼依旧疑惑的张思泉,随即开口:「他这是自作孽,我想他这长老之位也是坐到头了。」君上之所以容忍许敬源这样次次紧逼的举动,不过是想斩草除根,一併剪去毒瘤才好。哪有一个君王可以容许一个臣下步步紧逼自己做决断除功臣?不仅会威胁其皇权,更会使其怀疑其有异心。不除,冥王心不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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