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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裕献宝似的将退婚书放到洛尘香面前,静侯她喜笑颜开。不曾想,洛尘香却渐渐冷了神色,淡淡地道了句谢,就令柳氏将退婚书收好,又继续和叶思宗商量明朝施粥的事情。
“府台已经下令开仓赈灾了。明朝咱们就在铺子门口施粥,那点存粮用完了就算。”
叶思宗神色不定地看了看着面色晦暗的李裕,嗫嚅着嘴,迟疑了好一翻,“这事不着急,等会再议……”
“不着急。”洛尘香半倚在榻上,将手中的账目搁在了身前的小几上,微仰起头,看着叶思宗,“明朝施粥只有咱们自己,粥几时煮?煮多少?设几个粥桶合适?会来多少人?咱们都还没有头绪,怎么能不着急……”
“洛尘香!”李裕幽沉的眸子带着委屈、疑惑地一直盯着她看,终于忍不住开口质问,“你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叶思宗向诸人使了个眼色,都悄悄地退了出去。
洛尘香眸光淡然地看着李裕,反问道:“李大官人是什么意思?我不是已经道过谢了么。”
看着洛尘香疏冷的社色,李裕心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觉得堵的难受,“你是不是压根就不想和苏家退婚?”
先前,她是护着苏衡,现在又一脸冷淡。纵是李裕心里,不相信她还会想做苏家的媳妇,话却脱口而出。
“这与大官人有什么相干么?”
无视李裕眸中的悲哀,洛尘香的语气平淡而疏冷,好像她与李裕只不过是初识。
李裕眸底微红了一圈,落在洛尘香面上的眸光,恨不能看直视她的内心。以至连嗓音都带了些低沉、哽咽“洛尘香,到现在你还问我这个话,你亏心不亏心……”
“那好,”洛尘香直视着他微红的眸子,冷声打断道:“我现下把话给你说清楚,在我心里,与大官人也就是做买卖的交情,再无其他,也绝不会有其他!现在不会,将来不会,永远都不会。”
二人眸光交缠,一个清明澄澈,一个悲郁气恼。
这是李裕第一回对女子剥白心迹,却被断拒绝。他的骄傲命他拔脚就走,可人却连步子都挪不动,更不自由地追问,“为什么?”
洛尘香瞥过眸子,避开他灼人的逼视,默不做声。
看着她凛若冰霜的面容,想起昨日她倚在自己怀中温婉的模样,李裕打心底里漫上一股寒意,缓缓站直了身子,不知是想故意激怒洛尘香,还是泻愤,“你是不是觉着,经过昨日那一场大火,总埠头的位置,我必坐不稳。于你而言,也就没有利用价值,所以你我也就只是买卖上的交情了……”
洛尘香冰冷的眸子直直地看着李裕,渐涌起不可置信的神色,“你放着正紧事不做,急着帮我去办退婚,说都不和我说一声,难道就一点私心都没有么?”
“私心,我能有什么私心!”李裕咬着牙道:“我不过是怕苏则一但定罪,会连累了你。”
“是么?!”洛尘香毫不让步的冷笑,“没有你李大官人的示意,姚慎先他也敢给苏则入罪!”
李裕被她逼无言以对,细想之下,他也不能否认,对于洛尘香竟是旁人的未婚妻子这桩事,他的确十分介怀。
想通了这一点,他火气渐消,受伤的语气低如耳语,“如果,你一定要说我待你的那份心意是私心,我承认。你冠着苏家的姓,顶着苏家的儿媳的名份,确实让我寝食难安。”
洛尘香深叹一声,“李裕,你这份情我心领了。但是你我只能是买卖上的交情,其实这一点,你比我清楚。”
这一句话,给了李裕一丝希望——原来,她也只是担心自己家中的反对。当下急不可待地保证,“尘香,你放心。不论是谁,都不能分开你我。”
如果,洛尘香真的是个十五岁的少女,十有**会被他这话感动。可她不是,所谓的爱情,在重重险阻面前有多么不堪一击,她太清楚了。李裕信誓旦旦,在她看来不过少年人的幼稚,可笑至极。
她这么想,也真咧开嘴笑了起来,“不能分开你我?李大官人,你这是要与我私奔么?我尚有幼妹要抚养,吃穿用度不算,还要替她攒一份可观的嫁妆。敢问大官人失了庇佑,可有一技之长,养的起这么一家子人?令他们衣食无忧。若无一技之长,大官人能为了全家老小,做苦力看人脸色,就为了一日那几十个钱么?琐事缠身,捉襟见肘之时,你我是不是会心怀怨怼?贫贱夫妻百事哀,大官人又能不能在这哀中做乐呢?”
一连串的问题,把李裕问得发懵。
洛尘香的冷笑浮上了眉梢,“大官人,你自小锦衣玉食,全不知世路艰难。但凡知道一点,也绝不能在这个关头丢开正事,去为我办理退亲之事。”
“在你眼中,我就是个不学无术,借赖祖荫纨裤子弟是吧?”
洛尘香没有答言,李裕眸中溢满失望哀伤之色,苦笑的像一只受伤的野兽。洛尘香看在眸中,心底隐隐地有些不安,正想说什么,郭宪在门口禀道:“公子爷,那厮招了。”
李裕看着洛尘香,渐渐敛去眸中的悲伤,只剩一片冷冽,蓦地转身离开。
忽然间,洛尘香心头一震,自己是不是太过先入为主了,那般有如统军大将般的气势,岂会是寻常的世家子弟。
然她未及多想,就见连琐扶着苏慧娘小步的挪了进来,“香儿,你这是做什么?难道你还能寻到比李大官人更好的么?更难得他对你这般上心……”
“阿姐,”洛尘香压下纷乱的心绪,打断道:“以他的家世,就算我未曾定亲,也不可能聘我为嫡妻的。”
苏慧娘闻言默然,过了好一会,幽幽说道:“宁为英雄妾,莫作凡人妻。女儿家这一辈子,不就是寻个好人家嫁了,终身有靠么。”
恐怕李裕他也是这么想的,他急不可待地帮自己退了婚,无非是想做实了自己与他的关系,让众人都觉着自己已然是他的人了。
至于京中,似自己般的孤女,明媒正娶有阻力,纳做侧室,却简单了许多。在他看来,在世人看来,这也算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这个念头,之前她也只是隐隐察觉,直待看到李裕周身的肃杀之气,她方笃定了。似他这般的男子,前程和所爱,哪一样他都不会放弃。
“做妾!”洛尘香秀眸中的愤怒几乎都要溢了出来,“我宁可入籍为娼,也绝不与人做妾。”
苏慧娘震惊到哑然,这丫头疯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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