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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之后,再次和死神擦肩而过的范梦瑶,转回了普通病房。在ICU门口,面对千恩万谢的范钢和林盛,黄主任说:“虽然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是情况很糟糕。半年之内,如果等不到肾源,恐怕就危险了。”
病床上的范梦瑶,依然面如土色,很是骇人。范梦瑶却在对着范钢微笑,她伸出手,握住范钢的手:“小钢,姐姐跟你说个事情。”范钢在病床边坐下,范梦瑶的眼睛看向林盛,林盛将一张银行卡递到范梦瑶手上。
范梦瑶将银行卡塞在范钢手里:“小钢,这张卡里,是你工作之后,给姐姐的钱。还有,我和你姐夫,也给你攒了一点。这些钱,是留给你结婚用的。咱们家条件不好,别亏待了别人家姑娘。姐姐现在就给你,希望你能找个好姑娘,好好生活。”
范钢的眼泪流下来,他把银行卡推回去:“姐,你先拿着,等我结婚的时候,你再给我。”
范梦瑶沉默了,过了一会,她说:“小钢,有些事情,是命。姐姐知道,你和你姐夫,都尽力了。答应姐姐,不要执着,好不好?”
范钢瞬间泪如雨下,他摇着头大声说:“不行!姐,你不会死的!我不许你死!我不会让你死的!”
范梦瑶的眼泪也流下来,但是她也笑了,她又把银行卡递回给林盛:“小钢,没关系,那等你结婚的时候,姐姐再给你吧。”
夜深人静,范钢伏在病床边。范梦瑶枯瘦的手指,在轻轻地梳理着他的头发。范钢听到范梦瑶接近耳语的声音:“小钢。”他没有回答,也没有动。一阵沉默之后,是范梦瑶哽咽的声音:“小钢,别怕。答应姐姐,不要怕。”
第二天清晨,范钢拨通了孙红红的电话:“孙红红,上次的交换条件,还有效吗?”电话对面,是孙红红的轻笑:“当然,一言为定!”
挂断电话,范钢用头抵住医院走廊的墙壁,痛哭起来。他想起了卫军说的“一命换一命”,当时的范钢根本不会想到,有一天,自己真的会面对这个一语成谶的艰难抉择。
范钢发现:天平,是这个世界上最残酷的东西。
范钢知道,自己其实是没有选择的。因为现在,天平的另外一端,是自己最爱的姐姐的生命。所以,无论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只要范钢力所能及,都只能毫不犹豫的压上去。
1990年,范梦瑶终于得到了一颗健康的肾。
在私立医院干净整洁的走廊里,当范钢看到那只贴着鲜红色标签,注明“人体器官运输专用”的深蓝色冰冻箱,他轻轻抚摸着箱子,忍不住泪流满面。
正如孙红红承诺的,大名鼎鼎的陈主任,为范梦瑶进行了“飞刀”手术。
1991年,还在术后休养的范梦瑶,住进了范钢“蔷薇园”130平米的大房子里。范钢终于兑现了自己对姐姐的承诺,这个曾经睡在狭小客厅行军床上的小女孩,在生命的最后一段日子里,终于拥有了可以畅快呼吸的空间。
范梦瑶也曾经问过范钢,为什么不使用燃气。范钢回答,只是出于环保的考虑。
没想到,术后一年半,范梦瑶突感身体不适,再次住进了长兴医院的ICU。黄主任遗憾的告知,发生了严重的慢性排异,情况危急。
这一次,范梦瑶没能幸运地走出这里。一周后,疲惫不堪的范梦瑶平静地离开了这个世界。弥留之际,她握住范钢的手,留下了最后一句话:“小钢,姐姐没有遗憾了。答应姐姐,好好放手,不要怕。”
1993年,当范钢获知了关文雪的死讯,他没有一丝一毫的意外。
1995年,范钢离开了长兴医院。
1996年,范钢和黄萱结婚。他的愿望,只是平静地度过自己剩下的人生。可是,范钢很快就发现,这副已经没有了灵魂的躯壳,别说是幸福,就连平静,都已经没办法再配得上。
范钢为黄萱的父母和弟弟买了房子;他包揽家务,极尽温柔;黄萱出轨后,他还是坚持将一半的存款转给了她。他所做的一切,是要补偿黄萱。毕竟,在范钢心中,一个这么好的女人,每天一无所知的和一个畜生同床共枕,是一种悲哀。
黄萱的离开,对范钢来说,与其说是遗憾,不如说是解脱。
关文雪送给范钢的卡地亚手表,每一天都禁锢着他的手腕。因为,在范钢剩下的生命里,每一秒,他都不能允许自己忘记,正在等着他的,是地狱。
直到最后那一天,范钢由衷地认为,这才是自己最恰如其分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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