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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令人不会相信的话就不要说,可是这里有个不会令人相信的话还是要说:丁古文与冬老师这次在一起已经有一周天还多了,还不知道她肚子里有了一个大问题。当冬老师的手伸进裤袋里去的时候,他的鸡蛋壳镜片之外的冬老师那装了一副磨盘在里面的肚子才开始引起他的注意,他怀疑他的眼镜有问题了。自己的老婆怀孕的样子由于他的古文源源不断的装进去,那个记忆已被挤了出来,现在如果他的眼镜没有问题,那冬老师的裤子竟然没有掉下来是个咄咄怪事,他有点后悔昨天怎么不多看她两眼就开口邀她了。
这样的事当然是令人不会相信,但如果去问丁古文本人,而且把他说的写成白话,他的振振有词是:“我在学校里是跷着脑壳望了她的脸大概是她呀,听到她的声音就确定了是她呀,以后我就只能看到她的两条腿,谁还又跷着脑壳去仔细看她的肚子啊!”
冬老师的手从“磨盘”下抽了出来,也掏出了一叠钞票,她不像多劳那次的“范文”复印般地全抄,递给的对象是抄了丁古文的模式,交给多劳;赠送词却是把他的古文译成了白话。丁古文将钱交给多劳时多劳是在丁老师跟前给他扇风,他甚至可以如交遗书般地躺着有气无力地伸出手给多劳就行。现在她与多劳的距离上使她起身挺着大肚子走了三步,
既然被丁老师骂了一顿以后只好把钱收下,那么冬老师的就免得被骂了。多劳只好接受。
柳枝哭出了声,还加上抽鼻子。
多劳的眼眶里渐渐的盈出水分,随着他的眼睫毛的向下一扑,两滴泪水分别从两颊滑下,浸入胸前的衣襟里,形成两处条形的湿痕,很像很像两个感叹号。多劳把嘴抿紧,关住要说的话,关住泪水,关住一切,停顿一下,让他把这些记忆钉牢。
柳枝的妈妈骂过她是狐狸精,那里一种口头语,可她有些事干起来也真“精”,譬如她现在就想到,她与多劳的各自秘而不宣的要把自己留下让对方入学的“鬼胎”亮出来,由于经费问题他们两人之只能去一个是摆脱不了的事实,在老师面前摆出来,请老师定决是唯一有效的办法,她的“鬼”就鬼在她知道她会在这场选择中获胜:丁老师是他的“铁杆”,眼光远大,定决肯定会高明而事实上是正确。多劳是踩在感情上不能下来,作出了误他自己其实也误了全局的决定,如果按他的决定办,还不如两人都留下来,来个“大家搞不成”。从一定意义上说多劳这朵花是丁老师给培出来的,如果没有多劳的进步,而由于他的进步链条式地带动她的进步,今天师范学院这个录取书也是没有的。如今这两朵花要移植了,而“移资”只够一个,自然只能选一朵大的这是常识里面的真理,所以她定胜无疑。
门外掠过一只鸟,生产出翅膀的一声响,远去了。接着又掠过一只鸟,生产出翅膀的一声响,远去了。
“这两只鸟哪一只会飞得更远?”柳枝似乎突然无聊,生出些闲情逸致。
冬老师最喜欢这样的话题,而此时她正好利用这样的话题来稀释两个年轻人在盛情难托时的有点不好意思的气氛,忙接着说:“当然是哪只强壮一些就飞得远一些,如果是里面有一个男孩一个女孩,可能男孩会要飞得远一些。”说完她不管你们会不会笑,她自顾笑起来。她只是对这种气氛在放稀释剂。
多劳在仔细地望着柳枝了,好像柳枝是由眼前冬老师这个媒婆和丁老师这个媒公带着来这里和他相亲的,他要认真地把“货”看好似的。
“怎么它们的男孩子会比女孩子飞得远呢?人中间不是有女孩子比男孩走的更远的吗?”柳枝反问得很快。
冬老师先打了个哈哈,然后指着她和多劳,手在空中划了似汔车站的行车牌子上哪里至哪里中间带箭头的两横:“像你和多劳,多劳飞到了北方的大城市,你不是只飞到省城吗。”但刚神气活现地说完,她却马上把头一缩,很想一下将头缩进脖子里去,因为她怕柳枝见怪,如果柳枝反问你自己考到省城里去了吗?
果然:“你自己考到省城里去了吗?”这话却是丁古文反问的。冬老师第一次听到丁古文说了一句白话,然而冬老师知道他是替钱柳枝说的,不但不怪他,反而对他报以一笑。
没有走出多劳的的警觉,柳枝的话中有话越来越明显,而冬老师无意的回答和比喻刚好是一种配合,多劳脸上出现了一种在作什么准备的表情,像是准备扯皮还是准备打仗。
“冬老师的话很对!”柳枝神情严肃,仿佛到法院告状的上诉人,“强壮的鸟要飞得远,而李多劳的想法和准备却是要我上师范,他留下来,想通过自学成才!”
“甚么?!复陈!”丁老师好像听到了日本鬼子又打过来了的消息,屁股底下像抹了一层油,草鞋腰钩一样的身躯一下从长凳的一端滑到了靠近柳枝的一端,侧着头把耳朵尽量靠近柳枝的嘴巴。
“由于我们和多劳两户人家只能供一个人去上大学,他几年前就在准备经费,是想由我去上学,他却留下!。”
冬老师“花容失色”,大肚子细了一圈。
丁老师起身弯向李多劳,可是尽管把头仰起也还在多劳的肚脐上面一点儿,他一面喘着粗气,一面叫道:“钱柳枝,与吾一条凳!”丁老师的左手将右手的衣袖捋上,右手的五个指头伸直而合拢,伸出去,侧着头,眼睛望着多劳的脸,在选择着地方。可恨现在不是五年前了,他要扇多劳一记耳光,必须要站在一条凳上了。
冬老师忙对柳枝使眼色、摇头。如果柳枝真的把凳拿过去,“草鞋腰钩”站上去肯定会要栽下来的,出人命的可能性有八成。
冬老师连忙起身扯着丁师的手,多劳双手合围轻轻地托着老师的胸脯,扶他复坐于凳上。这时多劳的手感觉就像托着一个由木匠钉的笼子放到了凳上,而这笼子里有一个突突跳动的东西,好像刚刚关进去一只俏皮的兔子,很不安分地在蹿动。
丁老师的头像跷起的一只大拇指,望着多劳的脸,手指着他的大约是鼻头的方向:“钱柳枝所言实否?”他还很希望柳枝是说错了或者是自己听错了。
“钱柳枝看出了我的想法和做法。”
“尔现在之想法?”
“没变。”
丁老师双手撑凳,又要起身了。多劳忙按住他的双肩:“老师您有话就说呀,坐着说呀!”
丁老师坐是继续坐着,说话却是不说了,他现在的工作就是大口喘气:亏他还考上了那样的大学,糊涂虫!
多劳在等着老师说话,可是看样子老师会一直这样喘下去,喘到就在他这里驾鹤西去为止。
冬老师急了,莫非这丁古文遗嘱都没写就走了!三国的周公瑾被诸葛亮三气才死,这古文一气就走人?
多劳坐到凳上,紧挨着这位恩师,两手仍是扶住老师的双肩,不知所措。柳枝端来了一碗凉茶,想给老师通通急促的呼吸道,后悔刚才把这件事摆出来。多劳发现老师翻了两下白眼,吓了一跳,不由得大叫:“丁老师!听你的,我去上学了!”
听说有人在赴黄泉的路上,听得亲人大叫,转过头走了回来的。这时的丁古文也似乎听得有人在叫他,有点跟那听说的人一样走了回来了。多劳的这句话,比在医院里一根氧气管插在鼻子里还灵,呼吸渐趋平稳。好一阵,他才嗲声嗲气地问多劳:“方才汝道何言?”
“我听老师的,去读这所大学。”多劳的声音不太响亮,可以定性为违心地撒谎,试问一个几年来的暗暗的决定,可谓根深蒂固了,虽是丁老师出现了差一点把他们三个人同时吓死的一吓,但是时间太短。多劳想让老师的恢复得得以彻底,暂且这么说着。
“尔悟错乎?”
“错了。”多劳像吃了一口太辣的辣椒。
丁老师从赴黄泉的路上回来,听得了多劳这两个字,顷刻就恢复了许多阳气,而又像碰到了一个什么财喜生怕得而复失地强打精神,对着多劳一鼓作气地说:“‘自学成才’?错矣!差矣!极其天真矣!初有所取,即忘其所以,狂妄极矣,欲徒步登天,妄想也,徒劳无功,待至焦头烂额日,年华已逝,后悔莫及,捶胸顿足,无可补救!”
“自学成才的也不乏先例:爱迪生……”
“犹在强嘴!“丁老师打断他的话,顿时又火涨三丈:“放肆!今日非彼日,科学至今时,其高深之度,可笑昔日矣!尔在如此山深之处,有清华之试验室,图书馆乎?有指点迷津引领深入之教授乎?有群之交流,取长补短乎?此乃非舞刀使棍,苦练即成,亦非冥思苦可成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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