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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高水深,一艘客船自玉奴河破流而上,船头逆水,轻浪翻涌。
船身颇具规模,分作上下两层,甲板上微风带着水意潮湿,长波浩荡,是北方江河独有的气息。
船头船尾不显眼处,站着几个劲装大汉把守四周,戒备森严,但若不留神去看,却也只是再普通不过的客船。
卿尘醒来时眼前昏暗,神志模糊,呼吸像被扼在胸间不能顺畅,混沌不知身在何处。
她挣扎着摸到身后的墙壁,靠着坐起来,那墙壁时而微微轻晃,时而又恢复平稳,这是在船上的感觉。
舱中好像不止一人,似乎有断断续续低声的抽噎,黑暗中看不清楚。她仔细分辨,依稀看到身旁近处有个女子,正怀抱着另一个年纪比她稍小的女孩不停抹泪。
“你怎么了?”卿尘见她哭得伤心,开口问道,却被自己沙哑的声音吓了一跳。
那女子自抽泣中抬起头来,哭道:“他们不知给我们吃了什么,丹琼快要死了……”
卿尘想站起来,却觉手足酸软浑身无力,她靠到那女子身边,伸手试了试那叫做丹琼的孩子的颈动脉,确定她还活着。又将手指搭上她的臂腕,须臾之后她皱眉对还在哭着的女子道:“别哭,把手给我。”
那女子见她会诊脉,急急抓住她问道:“丹琼怎么了?”
卿尘道:“应该没什么事。”执她手腕细酌脉象,一息一迟几如浮絮,寸关尺三部脉皆无力,轻按几不可得,重按空虚。她心下震惊,照脉象看来,她们竟都是被下了迷药,再看四周,尚有不少妙龄女子,少数还没醒的躺在地上,醒来的大都坐在舱边低声哭泣。
“先放她躺在那里,一会儿就会醒过来。”卿尘对那个抱着丹琼的女子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孩子抬起泪眼看她:“碧瑶,你……你呢?”
“我叫凤卿尘。”
卿尘撑着墙壁慢慢起身,去看那些还没醒来的女子,皆是相同的情况。再问了几人,从她们断续的哭诉中得知她们无一不是被用各种方法掳至此。
是被人劫持了吗?她靠在船舱一隅呼吸着潮湿阴闷的空气,微弱的光线从一个极小的勉强可以称作窗户的透气孔穿入,在眼前投下斑驳的光影,些许的浮尘飘在光中,若隐若现。
船舱并不十分宽敞,对面便是上了锁的舱门。她打量四周,举步往门前走去,因迷药的效力刚过,脚下略有些虚浮。
摸索着将门拽了拽,纹丝不动,于是她握拳捶上那厚重的木板:“有人吗?开门!”
沉闷的捶门声突然响起在舱中,惊动一众啜泣的人。
碧瑶自昏暗的船舱中抬起头来,看见卿尘站在门口,隐在暗处的半幅白衣略显凌乱,却似一抹冷光中的雪,白得刺目。卿尘的眼睛明锐而清亮,似乎给人带来一丝信心,于是她也勉强站起来,撑着走到门前:“我们怎么办?”
“试试喊人来。”卿尘道,又用力拍了拍门。
“别费力气了,喊人来又能怎样?”暗处忽然有个声音冷冷道。
她们借着微弱的光线循声打量过去,说话的人靠在船舱深处,面容隐在昏暗的角落看不清晰,只能看到她身子被绳索缚住。
卿尘摸索着走向那边,此时眼睛略微适应了光线,半明半暗间只见那人面容苍白,几乎不带血色,细眉薄唇,眸光冷淡,长发高束绾在脑后,一身贴身黑衣透着冰冷的英气,仔细看去却也是个颇具姿色的女子。
那女子似乎要靠舱壁才能支撑身体,看上去有些虚弱,卿尘伸手去解她身上的绳子,但绳子用独特的手法打结,凭她现在的力气根本无法解开。
她抬头想寻找锋利的东西割断绳子,那女子看了她一会儿,忽然道:“我袖中有刀。”
卿尘自她袖口处找到一把光刃潋滟的软刀。刀上绯色如一抹轻艳的桃花,细巧轻薄,是把杀人的好利器。她只微微一划,绳索便应手而断。“他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绑着你?”
那女子仍旧不动:“长门帮。”
“长门帮?”卿尘将绳索丢开,还刀给她。她却没有接,卿尘伸手扶她,却发现她根本不能动。
那女子面无表情地道:“他们还点了我的穴道。”
卿尘手指搭上她的关脉,寸寸上移:“天井、臑俞、曲泽、天泉、玉堂、中庭,这几处穴位皆气血阻滞不通。点了穴道还要绑着你,他们一定对你很是顾忌。”
那女子冷哼一声,卿尘伸手到怀中,发现之前收着的一包金针侥幸没有弄丢,想了想道:“我可以试着用金针刺穴解开你的穴道,但是需要点时间。长门帮是干什么的,他们要将我们带到何处?”
“天都伊歌。”那女子道,“长门帮在江湖上专营卑鄙勾当,向来为人所不齿,这船上的女子十有**都是被他们掳来,想要卖入歌舞坊的。”
卿尘分辨穴道,将金针刺入她手臂,闻言蹙眉抬头:“歌舞坊?那我们得想办法离开才行。”
那女子漠然道:“就凭你们,怎么逃得出去?这船上四处都有人把守。”
卿尘手下停了停:“你有办法吗?”
那女子闭目道:“没有,先恢复体力再说。”
卿尘思索了片刻,慢慢道:“说得也是,即便要逃,也得等机会才行。”她不由想起夜天凌和十一,如此横生变故,就这么断绝了再相见的可能。所有的事情都在不及思索时相继发生,她蹙眉打量眼前的处境,昏暗的光线下觉得回去的路越来越远,而前途茫茫,思之堪忧。
如此过了半日时间,那女子在卿尘的帮助下先后解开被封的穴道,也不多说话,只盘膝坐在角落中闭目调息。卿尘向碧瑶她们问了几句话后,也没弄清再多的情况,抱膝靠在舱壁上出神。这时,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几声响动后,低矮的舱门被人打开。
外面新鲜潮湿的空气涌入,伴着蓦然照入的刺目光线,叫人一时看不清眼前景象。卿尘抬手遮挡,眯了眼睛向前看去。只见舱门处出现数人,当先一名女子一身艳红色罗纱长裙,看去不似寻常中原服饰,生得长睫深目,腰细腿长,风情万种。她站在那处扫视了一下船舱,向后挥手道:“给她们换洗衣服,打扮得好看些,再过两天便要到天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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