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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梁上君子（第1页）

洛尘香闻言吃了大惊，若叫徐长河撞破，自己可就是白费心思了。当下不及多想，推着李裕就道，“你沿着花廊从西角门走。”一面吩咐叶思宗，“叶叔，你去领徐长河过来。”

叶思宗答应着去了，李裕却站着不动，洛尘香大急，“你还站着做什么，被徐长河撞见怎么办！”

看她着急的有些抓狂的模样，李裕忽然心情大好，“放心，不会让他撞见的。”

洛尘香还待说什么，瞥见一盏灯笼引着两个人影行来，洛尘香急催李裕快走，不想一回头，身边哪里还有人。洛尘香长舒了一口，放缓了神色，徐长河便到了近前。

“徐埠头大晚上的寻上门，有什么要紧的事么？”

月色下，洛尘香一袭素色衣裙，面上浅笑盈盈，气定神闲。

徐长河眉梢处闪过一抹冷笑，拉长的马脸上沉得不能再沉了，“大姑娘何必明知故问，我来自是为了运费的事。姑娘昨晚说的价钱，我思来想去，实在是不能答应。”说话间，他在洛尘香右手边坐下，语气是不容商量的坚定。

“是么。”洛尘香摇着芭蕉式的宫扇，转了头，幽冷如月的眸子直视着徐长河，“这价钱不能给我，倒是可以给王治，给洛观海。看来徐埠头真的是不担心那份账目。既然如此，姚府台差不多明朝就回来了，介时我就将账目交给他好了。”

徐长河迎着洛尘香的幽幽的眸光，忽地毫无顾及地放声而笑，越笑越是高声，震得洛尘香的耳朵嗡嗡地响，她嘴角的得意亦一点点地收敛起来。

徐长河大笑过后，说道：“以大姑娘的精明劲，那份账目必然细细看这，那其中的玄机，想来是心下有数。不错，王治也罢，洛观海也好，给他们的价钱都低到了税粮的价上。然事关税粮，我小小一个埠头还没这样大胆子呢。况且漕船离了码头，每到一处都要验查关凭路引，这个假我徐长河是做不出来的。以姑娘与姚大小姐的关系，这点小事不过就是开开口。姑娘也会说，姚府台就回来了，再急也不急这一日两日的，何必与我为难呢。还有，”徐长河越说越是得意，细眸里闪动着森冷的笑，“大姑娘别忘，有句俗话叫做过河拆桥，我是，王治是，洛观海也是，大姑娘难道就是不了么？”

在来的路上，徐长河将事情细细地过了一遍。

以他对姚重华的认识，洛尘香真把手里账目给了他父女，姚重华岂能容下她这个祸根。

事情于已不利，对洛尘香就有利了？大家不过是半斤对八两，哪个也别想落好。

洛尘香冰冷的眸子里已没有半丝笑意了，老江湖就是老江湖，自己也只能唬他一时罢了。不过，李裕伤重这件事情，他总是信了。

至于其他，就只是细枝末节。

“咱们不过是求财，埠头何必动恼呢。我只是求埠头能把给我价格低一低，又不曾说要即刻起运。难道这一点，埠头都不能应？”

“姑娘说得轻巧，现如今总埠头伤重。京里早晚差人来查。先前的账我尚填不及，还添新的么。”

洛尘香仿似听见什么笑话“格格”笑了起来，“徐埠头，你当郭宪是死人么？李裕把账给了我，他手上就没有底么？还有姚府台，你把账填平了，他怎么办？据我所知，每道关，都会将来往的，路引关凭存个底。姚府台难道还有这么本事，一路改回京去？”

徐长河眸中的得色一点点地散开，这些事他自然知道。却没料到，洛尘香一个从未出过广信府的姑娘家也这么熟悉。

“照姑娘的意思，这一劫咱们是过不去了。”徐长河眸光灼灼地盯着洛尘香，他倒要听听看，洛尘香能有什么应对之法。

洛尘香好似看穿了他的念头，淡淡一笑，“这个就不劳徐埠头操心了。埠头只需把价钱应下来，事情总有法子遮掩过去的。”说着，洛尘香话锋一转，“当然，如果埠头不拿我当自己人看，我也就不用咸吃萝卜淡操心了。”

徐长河本是信心满满地以为能压过洛尘香，不曾想，仍是叫她占了上峰——没办法，李裕重伤，她可以置身事外，自己却是摘不干净的，再加上那本账。想着于朝恩听着属下报禀李裕的伤情，再看账目情形，徐长河后背脊一阵阵发冷。

洛尘香说她有办法，徐长河心里是信着七八分的，他担心的是洛尘香是不是真的会帮自己。他可不相信，洛尘香会弃姚家选自己。若果真如此，必是有自己不知道的内情。

徐长河心盘算着如何打探消息，口中说道：“我也给姑娘一句话，价钱上，我可以答应。不过，姑娘拿路凭关引来的时候，请一定道明原委。不然……就算姑娘手里握着路凭，价钱上也难说。”

“有徐埠头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还价成功，洛尘香眉眼间的笑意无遮无拦。

徐长河懒待与她再多作周旋，拱手告辞时人已出了花厅。

“小姐好本事呀！”一道身影自梁上飘然落地，“我倒纳闷，小姐要如何替徐埠头化解目下的困局。”

洛尘香瞅着徐长河的背影正自得意，身后微凉的嗓音令她敛了嘴角的浅笑，“李大官人想也是世家出身，不曾想还有做梁上君子的雅好。”

李裕身手虽是不错，可避开馆驿的眼线出来，也属不易。他只不想这么快离开，所以才跃上房梁暂避，全没有偷听的意思。实在是听他们将关乎国计民生的税粮当作儿戏，心中义愤，才冷了语气。偏偏洛尘香非但没有愧疚之意，反倒出言嘲讽。李裕忍不住动了气，一个箭步抢到洛尘香面前，“虚报税粮，军饷从何而来？朝廷拿什么赈济灾民？去年夏天，浙东沿海一带频刮台风，淹没良田、冲毁民宅无数。原以为府仓充盈，不足为患，谁知一开仓竟与账上的数目差了过半。以至灾民饿死逾千！还有北疆戍边的军士，吃不饱肚子，你让他们如何迎敌！即便一时无战事，亦会寒了将士的心。”他越说越激动，挥舞的手几次差点打到洛尘香。

好容易他停了下来，洛尘香眨着眸子，平淡地问了一句，“这又与我有什么相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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