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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院上房暖阁里,宁老夫人已经换了家常衣服,有些疲倦歪炕上,正和女儿李绾有一搭没一搭说着家常。[小说网]
“好不容易看中了,原本我是相中了卢郎中家三姑娘,脾气性格儿好,人也聪明懂事,家世儿也好,可就一样,那姑娘上头两个嫡亲姐姐,是家里小,娇养太过,会吃会玩,我就怕她不能吃苦,受不得委屈,扬哥儿娶可是撑家宗妇,吃不得苦、受不得委屈可不成,我心里横着这一条,就没开口,可巧,上个月碰到高老夫人,一说这事,她倒跟我说了一个,就是礼部尚书孙大人侄女儿,这人是处处都好,我是看中了,可她父亲不过一个四品官,门第上差了不少,可这女孩子,我真是看中了!”忠勇伯夫人李绾长篇大论和母亲说着自己寻媳妇烦恼,宁老夫人半闭着眼睛笑道:“门第也算过得去,她父亲虽是四品,孙大人可领着礼部呢,低头娶媳妇,不算差,照我看,这娶媳妇,人要紧。”
“我也是这么想!头一条就是人,母亲这么说,那我就放心了,”李绾长舒了口气笑道:“今晚上回去我就跟您女婿说一声,明天就寻人探探话去。”
“嗯,”宁老夫人睁开眼睛看了看李绾,长长叹了口气道:“早先,我还动过把四姐儿给你心思,扬哥儿是个好孩子,可后来想想还是算了,就怕你跟四姐儿合不来。”
“也不是合不来,我这脾气爆,可四姐儿旁不说,这脾气是一等一好,怎么合不来?我没说她不好,可一样,我就是不喜欢她那股子清淡劲儿,你看看她,除了您和她母亲,跟谁都象隔了一层一样,从小到大,就那么清清淡淡,你就没见她狠喜欢过什么,也没见她跟谁生过气,发过脾气,这哪是孩子?人家吃斋念佛修行了几十年,还没她这份不动情呢!又不是姑子!”
宁老夫人被李绾这一通抱怨说倒笑了:“你看看你,自己是块爆炭,就得让别人都跟你一样?”
“跟我一样哪里不好?我就是担心,她性子这样清淡,这骨子里必定是寒冷,只怕满府上,除了您和她母亲,旁人她统没放心上!您说说,这样丫头,说句打嘴话,往后旁人真有点什么事,能支得上她?我就是不喜她这一条!往后嫁人,你别给她寻长门嫡子,她这性子,当不得宗妇!”李绾断然道。
宁老夫人被女儿说又气又笑,微微支起身子,李绾急忙取了只靠垫垫宁老夫人身后,又拍拍拉拉调合适了,宁老夫人舒服半躺着,看着李绾笑道:“我就说,你看人吧,总是差了那么一线线,这些孙子孙女里头,我疼四姐儿,可不是为了她脾气好,二姐儿那脾气就不好?我疼她,就为了这孩子看事明白、做事明白,我总觉得这孩子前世有点儿因果,你说那修行了几十年脾气不如她,我倒是觉得好些个活了几十年,做事见识上不如她。”
李绾一脸根本不信瞥着母亲,宁老夫人笑着拍着她:“好好好,我知道你不信,那你就往后瞧着,就知道我说对不对了,那孩子不是个冷情,这一条你放心,对了,我看你也别太急,反正扬哥儿亲事也拖了这好几年了,回头找个借口儿,我替你看看孙家那丫头,经了我眼,必定错不了!”
“这是好!母亲就跟那照妖镜一般,一看就看个透亮!那就后天,母亲明天歇一天”
“你看看你这急脾气!”宁老夫人哭笑不得打断了李绾话:“不急!这是什么急事?我得多歇几天,就下个月初一吧,你想法子请她到大相国寺,咱们一处听听经、吃顿素斋,消磨上一天,也就看清楚明白了!”
“那成!就这么定了!就下个月初一!要是母亲看好了,赶着年前还能下了小定礼,可得紧一紧,扬哥儿不小了”李绾一想起长子亲事可期,心情舒畅,一路从小定礼说到了长子嫡孙。
李云直扶着平福回到青桐院,进了院门,顿住步子,眯着眼睛站院门口吹着穿堂风,这风吹起来真是痛舒服!他从小临就是谢学士字,今天谢学士拍着他肩膀跟他玩笑,他背过柳学士诗文集,没想到柳学士是这样温文尔雅长者之风,孙大人曾面刺圣过,铁骨铮铮天下传诵,今天竟要灌他酒喝
“三爷,您酒多了,这风不能吹!赶紧进去,唉哟,雨桐、雨青过来,别呆站着!来,把爷抬进去!”平福连劝带推叫着人,李云直脚步趔趄了下,笑着连连摆着手:“我心里热很,吹吹风舒服,没事,走吧,我还撑得住,雨桐给我泡杯浓茶,要浓浓,我还要看会儿书。”
“就爷这样还看书?三爷哟,您就省省吧,用功也不这一会儿,赶紧进屋,喝碗醒酒汤,好好洗个澡,然后上床睡觉吧,不管多少书,都留着明儿再说,三爷,您这院子里得赶紧挑几个丫头,您看看,这一醉酒就觉出来了吧?这由丫头侍候着跟小们这些楞小子侍候,那可大不一样”
“不用,有你们侍候我,就是大福气了,不可太过,要知足,守福惜福,得意不可猖狂,这是往日先生常常教导我话,就这样,云直已是一步登天,一步登天了啊!”李云直感慨几乎要泪水涟涟,平福重重呼了口气,推着李云直道:“行了,爷要感慨,明儿酒醒了,好好感慨,再赋个啥啥,这会儿您得赶紧进屋,得赶紧歇下,旁,都明儿再说!”
几个小厮七手八脚侍候着李云直沐浴洗漱,换了衣服,李云直喝了一大碗醒酒汤,人就清醒了许多,他酒其实并没有太多,倒有点酒不醉人人自醉味道,平福见他神情清明,长长舒了口气笑道:“爷倒好酒量,四爷就不说了,回回醉倒,这回连二爷也撑不住了,说半路上就吐了,对了,爷要是清醒了,还有件事得禀了爷。”平福挥了挥手,几个小厮忙退出去,平福从旁边柜子底下掏了只干净靛蓝粗布包出来,放到李云直面前笑道:“今儿早上,老封丘门外李家大哥过来过,寻了我,让我把这包东西给三爷,说是大嫂子和两位姑奶奶赶做几双鞋,还有鞋垫,旁也来不及了,说是没敢送到府上,怕不合适,李家大哥想多,送到门房,怕咱们府上有人想多了,可若是不过来一趟吧,心里又觉得实过意不去,也睡不着觉,让小把这包东西给爷,让爷看着办,怎么处置都行,李家大哥说了,没一丝旁意思,就是感激老夫人,想心,今天一早,全家人都院子里磕过头了。”
李云直闭了闭眼睛,微微仰着头咽回冲进眼眶泪水,停了半晌,才打开包袱,伸手取了那鞋慢慢摸着,这样鞋子,这府里,连下人也不屑穿
“爷,别怪小多嘴,这个,爷要是给老夫人送过去,不合适,可要是就这么扔柜子里,到底是李家大哥和两位姑奶奶一片心意,也不好,要是再送到门房上吧,不好,要不,爷找四姑娘商量商量?您跟四姑娘是嫡亲兄妹,没什么不能说话,看看四姑娘什么个意思,再说,老夫人疼就是四姑娘,那可是说一句听一句。”平福探头看着包袱里鞋子和鞋垫,又伸手摸了摸笑道,李云直眼睛亮了亮,忙点着头笑道:“这法子好,这样合适,就是,我还真没跟四妹妹说过话,她内院,怎么递这个话?”
平福半垂着头,眼睛往上,一脸无语看着李云直闷声道:“爷,小娘,就是四姑娘屋里教引嬷嬷!有多少话递不到?”李云直‘呃’了一声,被平福看尴尬摊手笑道:“我哪想到这个了?你今晚上就把这包东西带回去,让你娘捎个话吧,我就不见四妹妹了,虽说是嫡亲兄妹,可都是大人了,男女七岁不同席,烦沈嬷嬷捎个话好。”平福想想也是,干脆答应了,抱了那包东西,告退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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