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骢马似乎被她吓到了,低下头,用鼻子小心地拱着她的脑袋,轻轻地鸣叫着。
“杨瑛,我问你。”她在昏沉中听到赵云跟着她下了马,蹲在一边沉声质问道。“你下马的时候,其实没有看见我,是不是。”
“嗯。”杨瑛毫无形象地趴在河边,捧起水漱了漱口,才轻描淡写地回答。“主公不能死。不然我们怎么办?”
赵云原本准备好同她争吵一番,却没料到她如此坦然,满肚子腹稿登时化为乌有:“你……那你这也……”
杨瑛见他说不出话,立刻再接再厉:“我现在身份低微,总得敢冒点危险才好往上爬。今日之事可是天赐的良机,错过了不知该多后悔。”
“胡说!”赵云腾地站了起来,厉声呵斥。
他还待继续说教,杨瑛却直起身子,用袖子抹了抹嘴角,抬手向河面一指:“再怎么说现在也别问我太多——曹洪快回来啦。”
原来曹洪已经送了曹操到对岸,丝毫不敢停歇,又回来接二人下船渡河。
虽然手里还撑着船,他的视线却一直在杨瑛身上打转:赵云的兄弟矮小瘦弱,一看就知道是个药罐子,说出去怕是没有几个人相信他们一母同胞。
曹洪虽心中耻笑,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个人胆子还挺大的,对曹将军也十分忠心,也不怪曹将军一直说什么“有意思”。
经历了荥阳一役,曹操的军队折损了大半,只能匆匆收拾一番,星夜兼程折返洛阳。
杨瑛此时根本无暇揣摩曹操的心思,她才回到营寨,便一头栽倒在地上,睡得人事不知。
待被噩梦惊醒时,已经是深夜了。
她死死捂住嘴巴,才没有尖叫出声,挣扎了半晌,等她调整好了呼吸,转头却见赵云正端坐在营帐门口,神色复杂地看着她。
“你错过了哺食,我替你留了碗粥。好歹吃一点。”赵云一边说,一边轻轻放下一只碗。
只可惜她醒得太晚了,就算赵云努力保温,粥也已经凉了。
杨瑛其实毫无胃口,但想着粥总没有麦饼那么难以下咽,还是接过来几口喝光:“谢谢……也谢谢你愿意救我。”
她快速说完,便立刻再次捂住了嘴巴——防止自己又把刚吃下去的东西吐出来。
“你现在还愿意让我救你,对不对。”赵云没有笑话她,只是紧皱眉头。“所以你那个时候究竟是怎么想的?”
不愧是未来的名将,目光敏锐远胜过旁人,杨瑛暗自感叹。
其实要撒一些大义凛然的谎糊弄赵云并不难。但她实在疲惫,很想说说实话:“当时只是觉得太害怕了,以后不会啦。”
“死一点也不可怕,可怕的是,我想到我还要这样长久地活下去。”她抱着膝盖,在铺盖上缩成小小的一团。“我不适合战场。”
深闺娇生的世家贵女,怎么可能适合战场呢?赵云正在犹豫要不要安慰或劝告她几句,杨瑛却已经抬起一只手阻止了他。
那只手很小,手心里却已经起了厚厚的一层茧子——那是被缰绳无数次磨出血后留下的痕迹。
她也许走错了路,但她已经回不了头了。赵云适时地停止了说教,等着杨瑛的下文。
“可是你叫我的时候,我突然觉得自己做得不对。”这一次杨瑛没有同他玩笑,神色十分认真。“你对我有恩,我不能欠你的人情。”
“那我倒要多救你几次了。”赵云只能闷闷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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