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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故就发生在一夜之间。
水沉还在因为父皇给了差事而高兴,又被他话里话外的警告吓了一身冷汗。不过到底抵不过心底的雀跃。其实这两天,从韩王起,甚至连惯常不挑大梁的楚王都领了差事,一个两个地或去擒人,或去抄家,他们是皇子,能镇得住场子。只他一个,像是被父皇遗忘了似的。他也明白,自己已经是去了封地的人,就是没去之前,也是徘徊在京师权力圈边缘的人物。可心里隐隐会以为,是自己当年想动林沫,害父皇恼怒至今。他倒是明白是自己当初莽撞冲动,可是明白事理和暗地里恨林沫并不冲突。
好在如今也算苦尽甘来,算起来,到了他头上的差事反而更像点样子,卫驸马是父皇亲信中的亲信,跟在他后面办事,对前途只有好处的。
一时之间,连水溶都恨不得跑林沫跟前去笑话他:“人家早上才跑你家里去给你台阶下,你硬是要挺着脖子,看看,现在他飞黄腾达了吧?”不过也就是心里想想,水沉去林沫府上的事虽然没能拦着谁,但最近变故颇多,也没有人有闲暇成天盯着靖远侯府看着。若不是水溶在意那头,只怕林家周围的探子都该撤回来另作他用了。何况林沫的性子,别人不明白,他还不明白么?
水沉走错了那步棋。他太瞧得起林沫了,以为他能抢了秦王的风头,甚至能威胁到秦王——这倒也罢了,更难得的是,他竟然在发生了那件事以后,又奇妙地开始瞧不起他,觉得林沫是个能被他三言两语就左右的人。这风格委实过于奇妙了。要知道,若当年他的那场刺杀别太过火,弄得申宝亡故,只是警告警告,以林沫当时的行事作风、小心谨慎,兴许还真能理解他的意思,收敛一些。但如今是什么时候了?早过了林沫小心翼翼的蛰伏期了,他现在就是京城里头的一根老油条,正常时候都横着走的。水沉于他有诛亲之恨,要么真的屈尊降贵地好好道歉,要么还是躲远些好。去赔罪还高高在上的,别说林沫,就是搁他,都没法子忍啊。
但即使有私仇,还是得说,水沉这差事接的真不赖。
宋家本来还有些算计,如今听说水沉跟了卫驸马往天津去,登时也有些泄气:“罢了,他吴家兴许能影响皇上,却影响不了皇子们的排位。”皇上哪里是在意燕王?分明是因为燕王是彻彻底底的□□,他为了扶持秦王势力,甚至不惜给早已远赴封地的儿子权力了。
可是这份人人艳羡的差事,却给水沉带来了灭顶之灾。
“报——天津左卫总兵虞斌作乱,私放扶摇翁主,重伤燕王,天津右卫、天津卫总兵视而不见,卫大人请求陛下出兵!”
狼狈不堪的报信官传回来的消息,几乎让皇帝捏碎了龙杖。
天津卫!
兵家必争的天津卫!
这几年他倒也没放松过对天津的管辖,都是亲信中的亲信,考校了许多次才敢用的,中间还换过几回。却原来千算万算,还是没留神,被吴廉水利用了去?!
扶摇翁主——
那个女人!
“父皇,天津是军事重镇,漕粮运转,皆是重中之重,离京城不过咫尺,不可有丝毫闪失,儿臣请命——”水浮牙一咬,上前请命。
现在的吴廉水还没有露出他的獠牙,那些对于水浮的名声来说有灭顶之灾的东西,到底还没有出来,在这之前,他必须先抢下大功来,好堵别人的嘴。
皇帝皱眉道:“你没听说你七弟伤了?若你再有些许闪失,叫朕如何承受得住!”
水浮自然是明白那里有多危险的,可是正因为如此,才要奋不顾身地上去,否则,同其他兄弟一样,抄抄家,探听探听消息,于他有什么益处?
“正因为七弟伤了,儿臣才更要过去。父皇也知道,儿臣与七弟自幼感情甚笃,焦不离孟,如今只听说他伤了,还没见人,究竟伤势如何,要不要紧,什么都不知道,儿臣如何安心?更何况天津如今乱成那个样子,卫大人□□无术,只怕连把七弟送回来的人手都不充裕。京师需要父皇镇守,儿臣愿为父皇分忧。”
他这么一说,其他人明知道前头危险,也不好意思干坐着,一个两个地都上前请命。
水浮这话倒是说到了皇帝心坎上。天津的重要性,别人不说,当皇帝的哪能不知道?照理这种情况,就算有“天子不陷危境”的祖训在,他也该御驾亲征,好叫另两个观望的迅速摆正自己的态度,稳定住局面。但现在的问题是,虞斌叛乱很明显不是他自个儿的决定,是听了吴廉水之命的。正主儿还潜伏在不知道什么地方冒坏水,他此刻还真离不得京师。
也罢。
既然要捧这儿子做太子,就确实该放他出去历练了。
“如竹的父亲在天津,想来你在家里也不能安宁,便由你在秦王左右,亲自保护。”皇帝吩咐了一声。
明瑶长公主无子,卫如竹作为卫驸马的长子,早已经是卫家说一不二的人物,现如今更是在羽林军中锻炼着,听了这吩咐,心里也是喜出望外,忙应道:“是,微臣当竭尽全力,保护三殿下周全!”他心里也明白,现在情况紧急,皇帝要用到父亲的地方太多,没有空追究什么,或者说,压根没有想到,等到事情稳定下来了,若是燕王有什么损失,哪怕平日里再怎么不重视这么个儿子,到底是亲生的,说起来,也有他父亲照顾不周的过错。因此这趟,倒是将功折罪的好机会,千方百计护着秦王周全不说,还得是想法子把燕王平安送回京里来,可千万别出什么岔子。他最好胳膊腿儿都健全,所谓的“重伤”也只是往大里说,否则,看在长公主的面子上,他卫家倒不会有什么闪失,可也难说。堂弟卫若兰娶的是史家姑娘,史家老小现在还被拘着呢。他那个堂弟媳,有时候也有些拎不清。虽然不会有什么大过错,可是碍了主子的眼,总是难办。
两个想着要将功折罪的年轻人,倒是心有灵犀地互相看了一眼。
最终,兵部侍郎孙平丹领兵,秦王督阵,救援天津。
无论到了什么时候,天津都是守住京师的最后一道防线。而现在,竟然是这道防线最先出了意外,即使老辣如卫驸马,都有些措手不及。
昨日,也是燕王立功心切,见了茜雪国的船,带了一队人马就要围上去,被突如其来的箭阵打了个措手不及。他们带的人不多,还是找虞斌要了一队人马,可是还没等他把“救驾”两个字喊出来,虞斌的手下就把枪矛指向了他们。
乱了,全乱了!
好在卫驸马并不是什么只会纸上谈兵的纨绔,他也是上过战场杀过敌的,且驻京多年,手下领的更是羽林军精锐,拼死一搏,倒是也有的一拼,只是强龙南压地头蛇,这里本就是虞斌的地盘,水里头还是茜雪国的船舰,看这箭阵布置,他甚至都开始怀疑,自己怎么就在那么恰到好处的时候抓到了贾珍,这莫非又是扶摇翁主的安排?
他此刻是卯足了劲,不敢轻视这个对手了。无论这些是真的出自一个小女子的安排,还是有吴廉水这个神兵在后头指点,这一环扣一环的圈套,由不得他不小心。
因此,当听说孙平丹领兵来救时,他刚喘了口气,又听到说秦王督阵,气得整个人都暴躁了起来。
这种时候,这个关头!他根本没有任何时间同人手去伺候这些殿下!
若搁了平时,这些殿下们想要混混功劳,他也是理解,甚至愿意暗中助他们一臂之力,把自己的功劳匀出来些给他们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悄悄地不为人知地卖点好处给皇子们,没有什么坏处。可现在是什么时候?是这些没读过兵书、只会些花拳绣腿的三脚猫功夫的金贵人物上场的时候吗?就是林沫这种赶鸭子上架似的比划两下,他还觉得这人好出风头多管闲事呢,听说要分出神来保护三殿下,只恨不得自己从没向京里求助过。
登时也拿了主意来:“殿下,微臣思忖着,天津右卫总兵王镛按兵不动,想是有异心,但到底还在观望状态,如今事态紧急,倒是先不忙着算账,叫他把那几分花花肠子按下去才好。”
水浮也正有此意:“行兵布阵本就是姑父的强项,有姑父和孙大人在,我也没什么好担心的,既如此,小王也该尽绵薄之力。王镛那边,便由我传他一叙。”又问水沉伤势如何。听说身上中了好几箭,伤口极深,流血颇多,不幸中的万幸,没有到最要紧的地方。便也松了一口气,命随军大夫前去医治。又要亲自去见王镛。
“那人狼子野心,虽有招揽之意,殿下不可不防。”卫家父子劝道。
“如今也只能搏上一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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