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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顿了一下,叹口气道,“只是这几年你长大了,在外面也有了自己的府邸,结交了朝中的大臣,身边还培养了一批得力的幕僚……这听的事情多,难免会有奸邪之辈为了一己私欲,借助你手达到自己的目的。若是行差踏错一步,或是在旁人的鼓吹之心犯了不该起的糊涂心思,不但母后保不住你,你太子哥哥也会十分失望!”
六皇子不解地看了沈皇后一眼:“母后说的什么话?儿臣都听糊涂了。我结交的朝中大臣,均是按照太子殿下的意思去办。不该说的,决不多言一句。便是我身边得力之人,比如徐霖、庞通和郭仁道,还是母后和太子殿下替我挑选的,他们几个见识高远,多次避我于水火之中,我感激还来不及,自然不会怀疑他们,他们更不会像母后说的那样生出异端之心!”
他亲手扶了她半躺下,又从寝床上取过了一件纯白色的西戎薄毯,仔仔细细搭在了沈皇后的腿上。这才微微笑道:“至于折子的事情,儿臣保证绝无二次,更不会有任何人知道真相。等到太子殿下出来,我们三人还像从前一样在凤藻宫替母后祈福,母后可会欢喜?”
沈皇后一滞,略不自在地看了六皇子一眼,见对方神色并无异样,甚至一派天真的模样,就像从前他依偎在自己膝下撒娇时候一般,竟是找不出来一丝一毫的不妥。母子两人又说了一些不疼不痒的身外话,皇后便觉得精神不济。六皇子极有孝心,立刻行礼告退,又吩咐了明珠等人好生伺候,一旦有任何不适必须前来皇子府禀告,否则严惩不贷。
他行礼告退,一路躬身退出了寝室。
沈皇后睁开眼,望着他越来越挺拔的身姿,和渐渐离开的背景,内心深处的不安怎么也挥散不开。
下午未时不到,御书房突然传出一声暴呵。皇帝不知为何龙颜大怒,连带发落了好几个大臣和身边的宫伺。首当其冲的便是折冲将军邢威远,听说皇帝下令,直接让殿前督检点押送到了大理寺大牢。反而对于太子这边,除了还是让宗人府严加看管太子,却开始允许人前往探监。
沈皇后第一时间便赶去了宗人府,与太子抱头痛哭一场,听说太子甚至跪下喊冤,频频请皇后向皇帝求情,要为自己做主。周围的奴仆也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六皇子听了这消息,嘴角微微翘了起来。目光却看了看皇极殿方向,又看了看凤藻宫方向,最后看向了宗人府,神情显得更加阴霾锐利,却又隐藏着自得和踌躇满志。
与其截然相反的是,永定侯府在接到邢威远触怒皇帝的消息全部傻了眼。霍大爷和霍二爷一脸不可置信,一把拉住了来报信的长随,惊问道:
“这……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何邢舅爷会得惹了皇帝生气?!”
这长随不仅是邢威远的贴身亲兵,也是堂堂一个校尉,说的话十分可信。可惜他还是人微言轻了一些,不配随身进入御书房,哪里知道具体的情况,只能悲戚恨恨道:“小的也不清楚,只瞧见了我家小将军被皇帝的亲卫反绑着,押到了大理寺会审的大堂,连审都没审,便投入了大牢!”
“难道连一星半点的原因也没有打听到吗?”邢氏一听就红了眼圈。霍定姚在一旁露出十分忧心的神色,连忙紧紧扶住了她的手。
这校尉缓缓摇摇头,看神情是真的不大好。
邢氏身子一软,跌坐在一旁。整个人显得有点失魂落魄,出了这种事,周围的人也不知道怎么去劝她。毕竟为了夫家的事情将娘家拉下了水,便是霍老祖宗也不好意思开口。
邢氏大抵也想到了这点,默默哭泣了好半晌,饶是她再识大体,还是忍不住又是委屈又是自责地说了一句:“早知道,我便不应该让他冒险递这个折子,我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偏僻还害苦了自己的亲哥哥。若他有个三长两短,父亲和母亲还怎么活。”
邢氏这话虽然是实情,但在这个情形下未免有点不中听。所谓没有希望就没有失望。有了希望再落空,这滋味简直比从来没有过还难受。
妫氏本来木木地坐在一旁,闻言突然尖声道:“大奶奶说的什么话?说不定根本就不是我们折子的事情惹了皇帝不快。西藩王蠢蠢欲动,镇国将军带兵前往镇压连番失利。说不定皇帝是因为这个才恼了你们邢家的人!可怜我们却是生生受了拖累!”
林氏本就十分害怕,这样一听眼泪更是扑扑往下掉。不由得紧紧抓住了霍二爷的手,连声音都颤抖了起来:“皇帝本来就没再过问我们侯府,这下反而惹了上头的注意!我们会不会因为那个邢小将军一并受到责罚?!”
那校尉闻言却不乐意了,狠狠瞪了一眼妫氏,倒是把妫氏吓了好大一跳,缩到了一旁去。这校尉忍了忍怒气,语气不善道:
“这位奶奶好生说话!镇国将军和我们小将军的威名岂能随意污蔑?!西藩王年初早就俯首称臣,年年来纳税进贡!我来贵府前好歹去了一趟刑部,时间紧迫,小将军只要我捎带一句话出来,说是‘你们侯府在折子上到底写了什么?!’你们自个儿掂量掂量,这如何不是说就是因为你们侯府的折子,才惹得皇上大发雷霆!”
这话问得众人一愣。霍定姚浑身一震,又惊又疑地扭头看向了王氏。
不可能!那封折子虽然舅舅没有亲自看,但是交给他之前,自己祖母、父亲、母亲还有五伯父都一并过了目,便是她自己,也仔仔细细瞧了好几遍。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之下,折子竟然还出现了问题?!
不止是她这样想,霍母显然也有此怀疑。自从出了事,王氏便显得异常沉默,见众人都瞧她,明显愣了一下,继而发火道:
“你们瞧着我做什么?!想当初,母亲不让我碰折子,我不是照办了吗?你们是谁书写的,写的什么内容,什么时辰交给了邢舅爷带走,除了大房和五房的,我们其他还有谁知道?!现在出了问题,居然又想扣到我头上!”
王氏一说话,方才受了气的妫氏像找到了撕破口一般,立马跳出来:“三奶奶声音叫得那么响,是不是心虚了?我可瞧得清清楚楚,那天老祖宗让人封完了折子,你屋子里的湘秋可是鬼鬼祟祟在外面绕了好几圈!天知道是不是三奶奶找到了什么古古怪怪的好法子!””
王氏冷笑一声,不甘示弱:“湘秋奉我的命送东西,这都被四奶奶瞧在眼里,莫非四奶奶是亲自守在了主屋?!”
妫氏一噎,心虚地瞄了一眼霍老祖宗,慌忙解释:“你胡说什么?!说得我好像在听墙根儿一般,那天,我……也只是恰好经过瞧见了!不信可以问问我身边的丫鬟。还有,三奶奶你最近还让丫头出府,指不定是去桂康王府通风报信了!”
霍老祖宗沉下脸,严厉问道:“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老四媳妇你仔细说说。”
妫氏神色有点惊惶,吱吱呜呜道:“就是今晨的事情,那个时候天还没有亮。因着最近府里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四老爷睡得不踏实,又惊风盗汗,我便想着老爷最爱喝早露泡;翠螺,便独自去了一趟竹子林。那晓得回来的路上,瞧见一个小丫头从三奶奶的院子里出来,急匆匆地朝北门的方向去了……”
妫氏这样一说,众人齐齐将怀疑的目光射向了王氏。王氏恨得浑身发抖,盯着妫氏的眼睛道:“四奶奶巧合的时候可真够多的!你倒是说说,你是不是亲眼瞧见了这丫头出了府?”
“这……当时天色昏暗,我只是瞧见那丫头往那方向去了……”妫氏咬咬唇,又急急辩道,“竹子林的那条道儿生僻得很,也就通向一向没什么人出入的北门。府里一般人都不会走,,顶多就是扫洒的粪车出入,这个时候遮遮掩掩地往那边儿去,可见这里面就是有古怪!”
霍三爷闻言不高兴了:“四奶奶说话要仔细,你根本就没有亲眼看见,仅仅是凭猜测,也太大惊小怪!丫鬟轮夜,到了清晨时分便会换值,竹子林的后面便是下等丫头的杂院和小厨房,换下来的丫头往那个方向去又有什么可疑?!”
“可是……”妫氏还想说什么,霍老祖宗怒喝一声够了,众人终于安静了下来。霍定姚虽然也觉得王氏死性不改,但是也没有机会能下手。退一万步说,现在桂康王府乱成一团,她还能把消息透露到哪里去?如果折子没有被替换,那是不是说明,皇帝本来就对侯府十分不满了?
几位老爷明显也是想到了这一点,开始露出十二分的忧心。
那校尉把话带到后,径自离去。侯府的主人们现在忧心自家安危,也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去留。只有邢氏吩咐了璎珞送了送人,又拿出了一点体己表示谢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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