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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老元帅犹豫了一下,还是吩咐士兵将杨再兴拉出去杖打五十军棍。听着外面军棍一下下落在杨再兴身上的声音,岳飞、牛皋他们都不忍心听下去,又纷纷向宗泽求情。岳飞道:“宗元帅,给个教训罢了,还得留着他打金人呢。”宗泽摆了摆手,对外面执行命令的士兵叫道:“行了。”那俩士兵立即住了手,将杨再兴带了进来。杨再兴被杖责得不轻,只见他身上已经皮开肉绽,但他却始终没吭一声,不愧是一条响当当的汉子。
宗泽道:“你们把他带下去,你要记住,在我的军中就要守我的规矩。”岳飞示意王贵、牛皋、傅庆他们将杨再兴带回去,但他们却有点儿不想回营帐去,知道自己一回去,岳飞铁定就要离开军营了,这一离开,再见面不知又是什么时候了。岳飞见他们拖拖拉拉不想走,大声喊道:“走啊!”但还是没人动。
岳飞对宗泽道:“大帅,岳飞这就要走了。”傅庆愤然地拔脚就走,其余几个带着杨再兴也陆续出去。大厅之中,就剩下岳飞和宗泽两个人。
岳飞跪下,想最后再向老元帅作一下告别,但老元帅却背过身去,不理睬他。他哽咽道:“老元帅,岳飞这就走了,这些日子,承大帅教导,岳飞受益很多。岳飞走了,老帅自己保重,老帅您身体不好,不能再喝酒了。”
宗泽仍是背着身子,挥了挥手,声音有点儿不耐烦,道:“走吧,你走吧!”岳飞眼中泪花闪烁,他看了看宗泽,起身离去。听着岳飞的脚步声出了大厅,老元帅才转过身来,一下子颓然坐在元帅宝座上,喃喃自语道:“岳飞啊岳飞,你不识轻重,害我损失了一员虎将,你说我怎么能不生气呢?年轻人啊,年轻人……”
岳飞回到自己营帐,脱去了戎装,换上了一身民装,打点了一下行囊,知道傅庆、王贵、牛皋他们可能正在生他的气,都故意躲着不见。他看着李孝娥亲手给他做的护腕上已经磨损得看不清的大鹏鸟的样子,百感交集,豪迈地自言自语道:“不能尽忠,还能尽孝,不坏,不坏!”说着,岳飞将行囊拎到背上,大步而出。走过教练场的时候,突然,一阵鼓声响起。
他向四周看看,只见四周一下子涌出千余名校尉及士兵,整齐地排队列阵。随着鼓声的不同,队伍也变化着阵形,这都是他平时训练的阵形。那些军将士兵一边变换着阵形,一边齐声呐喊着:“岳飞!岳飞!”岳飞激动地看着他们,大声道:“谢谢兄弟们!谢谢兄弟们!”
这时,王贵和牛皋从旁边赶了一辆马车过来,马车上捆了两只大箱子。王贵道:“这是弟兄们凑的一点儿意思,算是弟兄们对你娘、你家人的一点儿心意。”
岳飞忙推辞道:“不不,不合适。”
牛皋粗声道:“什么不合适!这只最大的箱子就是宗元帅送给你的,收下吧。”王贵安慰他道:“我看老帅的意思也是敷衍敷衍皇上,叫你先回去,没几天,还是会把你请回来的!”
“是!是!让弟兄们破费了!”岳飞心里一阵暖流涌动,见杨再兴在一旁,大声道:“杨矛子!”
“大哥!”
“你那几十军棍伤得不轻,好好休息。”
“没事,屁股痒,挨上这些军棍反而舒坦了。”岳飞被杨再兴这话逗得开怀,叮嘱道:“我走后,好好听宗元帅的话,不要再说那些丧气的话,日后若有机会,咱们还会再见。”
“大哥,我知道,我等你回营!”
这些人里面,最伤心的不是他这些兄弟,而是旁边的一个人。只见素素眼泪汪汪地看着岳飞,抽噎道:“岳大哥!你走了我可怎么办?”岳飞看了她一眼,劝道:“军营不是你们女人家待的地方,你回家去吧,或是去找梁小哥,跟他一起,发动民间力量,辅佐宗元帅……”素素还想说什么,岳飞看了她一眼,转身向军将士兵拱手作别道:“岳飞就此告辞,岳飞辜负了众位兄弟对我的期望,对不住啦!”
军将士兵开始铿锵有力地齐声朗诵岳飞上书中的文字片段,向他告别:“李纲、汪伯彦辈,不能承陛下之意,恢复故疆,迎还二圣,奉车驾日以南。又令长安、淮阳、襄阳准备巡幸,有苟安之渐,无远大之略,恐不足以系中原之望。虽使将帅之臣,戮力于外,终无成功。为今之计,莫若请车驾还京,罢三州巡幸之诏,乘二圣蒙尘未久,虏穴未固之际,亲率六军,迤逦北渡!则天威所临,将帅一心,士卒作气,中原之地,指日可复!”
岳飞看着他们,不仅泪花闪烁,深呼吸一口,扛枪提包上了马车,在鼓号及军将士兵们的朗诵声中驱车出营,渐渐隐没于沙尘之中。
而在山路上的一座小亭里,坐着两位普通老百姓,仔细一看,却是李纲和张所乔装打扮而成。他们身边还跟随着一名十**岁名叫张宪的白袍小将,一直注意看着通往这边的山路。突然,张宪叫道:“大人,那边来了一个人,应该是岳飞吧?”
果然,只见岳飞驾车扬尘而来,李纲、张所连忙起身,从亭子里出来向岳飞招手。岳飞看见了他们,驶近小亭,勒马下车,上前向他们行礼,“岳飞请相国大人安,请招抚使安!”
张所道:“相爷知道你今天回汤阴,特来备酒送别。”岳飞向亭子里看去,果然,小亭的石台上置有酒具及干果三碟,便拱手道:“小可莽撞上书,罪有应得,请相爷宽释己念。”
李纲笑道:“你直言上书,勇气可嘉,老夫喜之不及,你说什么罪有应得?只是你把老夫列于汪伯彦一辈,这是老夫有意置辩的地方。”
张所对他们俩道:“两位还是到亭子里谈吧。”
此时,岳飞注意到雄姿英发的张宪,心有所动,向其点头致意。张宪也向他笑一笑,并不说话。岳飞和李纲、张所三人走入小亭,各自坐下。李纲道:“靖康之耻,北迁之恨,人人有份,你我自不例外,如何雪耻弥恨,你我各有所思,各尽其职。你在营地执干戈以卫国土,老夫在朝廷补偏救弊以安社稷,老夫不知你之劳,你也不知老夫之苦,你与老夫之间有所误会,理所当然,不足为怪。”
岳飞起身,再次拱手施礼道:“谢相爷不怪岳飞妄言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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