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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嘎~~吱嘎~~”
粗大的木轴和厚实的木轮摩擦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阿木推着他的独轮车,一路上耳朵里灌满了这种声音——从湖边工匠营地穿过整个大营到达大阵,路上全是各种各样缓慢移动着的攻城器具,宛如一条长龙般壮观。
最多的是云梯。三对轮子安在一块一人多宽的厚木板上,木板尽头立着两根粗大的木桩,高约丈五;一架木梯从厚木板的另一端斜斜搭在了木桩顶部,另外还有一架更长、顶端带着两个巨大铁钩的木梯从木桩顶端反折下来,用绳索系在厚木板上。
阿木知道,临阵之时,上部的木梯解开,便可钩在城头极难撼动,士卒便能顺梯而上,抢占城头了——这个尺寸的云梯,搭上四五丈高的城墙都没问题,更别说元故宫了。
同样数量巨大的还有木驴和盾车。
木驴看似简单,就是底下一个木制四边框安在四个轮子上,上面两块木板搭成人形,是安全运送士卒到城下的器具之一——阿木却很清楚,这木驴要说合格的话,讲究其实很不少,首先支撑的木梁要很粗壮才行,否则城头擂石一下,铁定砸个稀巴烂;然后顶上木板先要絮一层棉花再蒙上牛皮,临战时给棉花浇水便能防止火攻。
盾车其实就是一面能推着走的巨盾:两人高的长方形巨盾安上两个木轮,后面支出长长一根棍子,士卒就用这个推动盾车前进;巨盾的讲究在于盾面木头很厚,同时前部还镶上了一整块铁皮,防火防箭。
一进北营门,阿木便看到了那架高耸入云的巢车。
巢车底部同样是块木板,装了四个木轮,木板中部高高立起两根木桩——这两根木桩便是阿木的杰作了,长达五丈多的整颗松树从砍掉枝桠到刨平再到打好榫口都是他一个人完成的,花了他整整两天的时间。
现在木桩中间已经装好了一间小木屋,木屋顶上栓着绳索,到了大阵前绞动绳索,便能把木屋升到木桩顶端,将城内情形看得清清楚楚。
同样高大、却更像洪荒怪兽的,是井阑——这家伙的上层是一个每边五丈的木制城堡,用粗大的木梁架在三丈高的地方,下层安放在八个厚实的木轮上。
这是地道的攻城大杀器——木制城堡可供数十人作战,用以压制城头的敌人,再配合上云梯和鹅车,占据一段城墙易如反掌——不过这玩意儿太过费工费料,整个大军也不过造了三台而已。
井阑的前面便是一辆鹅车:四个轮子上支起两根木桩,木桩之间架着一根滚轴,滚轴上用绳索系着一杆长达五丈的长枪,不过枪头却换成了半圆形的月牙铲——推到城下,通过操纵长枪便可攻击城头的敌人。
看着这缓缓前移的器械长龙,阿木心中陡然而生一种自豪感——这么多攻城利器都是出自自己这样的工匠之手,他相信明寇即便再凶残,在这些器械的攻击下都将落荒而逃。
心中有所感,阿木的步伐就更加快了——他还得赶到阵前装配投石机呢。
“闪开!”
“停下!”
“滚!滚一边儿去!”
刚走到大营中央,阿木便看到数百个乱糟糟的士卒正在列队,因着推器械的工匠挡了道,好几个百夫长、什长模样的人正抡着鞭子抽人呢,现场顿时响起了一片尖叫哭喊声。
“你们急个屁!”那一身棉甲的百夫长一边抽打着几个头发花白了的工匠,一边凶神恶煞地呵斥着,“老子们不出去,你们这些破玩意儿谁来用?……大帅可是限了时辰的,到点儿赶不到的话,老子可是要掉脑袋的!”
说到这里,百夫长举起鞭子一指东营门道,“看到没,那他娘就是误时的下场……世子爷的大舅哥都给砍了脑袋!”
阿木听得心头一颤,惶然抬眼看去,只见东营门那高高地刁斗下,串葫芦般挂着一溜儿狰狞的首级,最上面一颗可不就是那位不可一世的浪荡子——他还吃过这厮一顿鞭子呢!
阿木怎么看,都感觉浪荡子那死鱼一般的眼睛直勾勾地瞪着自己,一瞬间他竟吓得小腿肚子转筋,下腹部一阵鼓胀,差点没尿了裤子!
噼啪的鞭子声再次响起,这次却是那百夫长在抽打那些闹哄哄的士卒,“都他娘的麻溜点儿!赶紧地!站好啦!……朴老三,你的矛呢?****的又落在帐篷里了?还不赶紧去拿!……崔大嘴巴,你他娘的甲怎么都穿反了?快换!……”
喧嚷声中,阿木突然想起今早工头跟他说过,日上三竿前必须赶到立投石机的地方,否则军法从事;飞速地瞄了一眼那串脑袋后,他挺腰端起独轮车的车把,换了个方向穿过停下来的器械长龙,绕开整队的士卒,快步朝东营门走去。
出了东营门,喧嚷之声更大了:从东营门到中军所在一里多地的路上,到处都是一团团一簇簇的士卒,或在行进,或在整队;各种已经推出来的器械,也在民伕和工匠的吆喝声中艰难的行进在坑洼不平的草地上。
一路不知挨了几次鞭子,阿木终于推着他的独轮车踉踉跄跄赶到了中军大阵的左侧——这里,便是他们要立起投石机的地方,距离元故宫的东门,正好三里半——抬头一看,日头刚好到三竿的高度。
要说中军是精锐确实是名不虚传,三千人组成的大阵排得整整齐齐,虽不说是鸦雀无声,却也听不到太多的杂声,比之一路上阿木见到的那些乱糟糟的营头,简直好到天上去了。
一边从独轮车里往外搬工具,阿木一边偷眼打量身边的中军大阵:只见最东面是长长的三列鸟铳兵,排出去怕不得有里许长;鸟铳兵身后则是更加厚实的五列长矛手,那一根根丈八长矛此刻平放在地上,宛如一片放倒了森林;长矛手后是刀盾兵,人手一把厚背大砍刀和一面镶了铁板的小圆盾。
所有的士卒此刻都席地而坐,或收拾自己的武器甲胄,或闭目养神,为即将到来的大战养精蓄锐。
阿木正看的入神呢,突然整个中军大阵如同被惊扰的蚁巢般哄然而起,而周遭更是发出了一阵巨大的喧嚷声。
阿木不明所以地站直了身子往东边一看,惊讶地张大了嘴。(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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