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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金镶玉观音（第1页）

这一天，王颖带一个老年团在上海旅游，遇见了这么一位老年游客。这是位年过七十的老奶奶，她的儿子是位企业老总，来上海开会，就把老奶奶带过来，游玩一下大上海。不过他自己没时间，就托付给王颖所在的旅行社了。临走时，刘总还特意嘱咐王颖，千万多加关照。

载着大家的大巴车从世纪大道起动，开始在上海的街道逛起来。王颖看了下名单，发现老奶奶姓刘，就亲热地喊刘奶奶：“您好，刘奶奶，第一次来上海吗？”刘奶奶操着北方口音说：“十年前我来过一次，不过现在变化真大啊。”王颖一听，就给她，连同其他游客讲起上海这些年的变化来：“欢迎各位光临，上海市我们本地人通常叫大上海，这个大有两重含义——”

这时载着他们的豪华大巴行走在虹口区甜爱路，王颖握着话筒讲：“这是一条大上海最浪漫的街道，相传只要和心爱的人携手走过，就一辈子不会分开。”车上有不少老年夫妻游客，他们一下子来了兴致，都提议走一走。王颖欣然答应，因为甜爱路游人不多，又是直筒子街道，就让大家自由活动。不过她嘱咐大家，一小时后，大家就要在大巴这里集合。

可是一小时后，大家都回来了，单单不见了刘奶奶。王颖这个急啊，别的游客有赶时间的，都催王颖赶紧开车，可王颖怎么能放下刘奶奶不管，她先向大家道了个歉，然后急匆匆去甜爱路找刘奶奶。还好，十分钟后，她在刻满爱情诗句的“爱情墙”面前找到了刘奶奶，急忙叫回来。

大巴车开动了，王颖仔细观察了一下刘奶奶，发现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也没敢细问。可是到了老城隍庙，她带大家购物的时候，刘奶奶又出岔子了。

这是一间小小的古玩店，出售一些金玉摆件。刘奶奶进来后，对玻璃柜台里的琳琅满目的工艺品不感兴趣，唯独对檀木架子上的一件金镶玉观音端详起来。她是越看脸色越凝重，忽然就问店主：“制作玉观音的，是不是姓莫，叫莫东方？”店主说：“莫先生是我师傅，您老认识？”刘奶奶声音都颤抖了：“他还在吗？”店主摇头：“他已经走了。”

刘奶奶仔细端详着玉观音，问店主多少钱，店主有点为难，说这件相当于一个招牌，不对外出售的。可是刘奶奶好像铁了心，说无论出多少钱，她都要买下来。店主的脸色就有点变，这不就是强买强卖了吗？幸好王颖赶过来，对店主说刘奶奶年纪大了，难免有点固执，看能不能通融一下，出售这件金镶玉观音？

店主看一眼刘奶奶白发苍苍，真就卖了，开价三万。刘奶奶付了钱，拿着金镶玉观音就出了店门。这一天游玩结束，刘奶奶还谢了王颖，说没她帮忙，这观音可就买不上了。王颖也挺高兴，想着让这些老年外地游客亲身感受了大上海的繁荣，自己也蛮有成就感。可是第二天一大早，她就被旅行社经理的电话叫到单位：“你快来一下，你被刘奶奶的儿子刘总投诉了！”

原来刘奶奶回到宾馆，拿出金镶玉观音给儿子看。刘总对黄金有研究，一看就发现是镀金，里面是黄铜！他再仔细问了刘奶奶购买的过程，就断定是王颖伙同店主演了戏，就为欺骗老年人。一气之下他就要带着观音来找旅行社，刘奶奶舍不得，母子俩还闹了点矛盾，不过最后还是被刘总带出来了。

王颖听完来龙去脉，心里这个气，自己本来是好意，这才叫百口莫辩呢。想了想，王颖就说，要不咱们一起找店主吧，人家原来就不大乐意卖，说不定能退回去呢。就这样，连同旅行社经理，三个人就奔老城隍庙古玩店而来。

可没想到，这家古玩店竟然关门歇业！一问隔壁店主，说店主进货去了。王颖就给他留了电话，说回来以后就打给她。刘总见状就嘀咕上了，说你们别是预先打了电话，让店主事先躲了吧。王颖一听，火气也上来了，不由就操起了上海话：“你别小瞧阿拉上海人，这三万块钱我出！”刘总这个高兴：“那咱们说定了。”

王颖答应完了，转身就走，她要回去取钱。旅行社经理就跟刘总回了旅行社，等王颖拿钱来。可以左等右等，也不见王颖回来，倒等来了刘奶奶的电话：“我儿，我离开宾馆了，不要问我去哪里，反正以后不拖累你了。”刘总一听就急了，连忙说：“妈，你要去哪里？”可那头把电话挂了。

刘总急忙就要回宾馆，可是一场大雨瓢泼而来，还伴随着狂风！原来上海这里什么都好，就一样不好，那就是夏天有台风。台风可不是闹着玩的，你就是有天大的事，也得在家里乖乖呆着！就这样，刘总就被困在旅行社了。这段时间他没少叹气，想着王颖肯定是后悔了，不愿意掏三万块钱，不然不会不露面。又想着母亲那么大年纪，又遇上台风，在外面乱走多危险啊。正在胡思乱想，雨停了，雨刚停电话就打了进来，是王颖：“刘总吗？快去甜爱路的医院，刘奶奶在这里！”

刘总慌忙开车去了甜爱路，找到医院一问，没有刘奶奶这个人住进来。正在奇怪，就见王颖一身泥水地背着刘奶奶从外边进来了：“快抢救，刘奶奶吃了安眠药！”

医生们慌忙把刘奶奶推进急救室，一番忙活后总算抢救过来。刘总一颗心这才放进肚子里，就问起详细经过来。原来王颖出了城隍庙，就回山阴路的家取钱。山阴路和甜爱路紧挨着，她刚经过甜爱路口，就看见刘奶奶踉踉跄跄往里走。这是怎么回事？王颖下了车，就追过去想问个明白，结果还没跑到跟前，就发现刘奶奶吃下了一把安眠药。也就在这个时候，台风来了。

这场台风来势凶猛，狂风暴雨之下不要说人，连车都能被掀翻。王颖知道去医院是不行了，慌忙把刘奶奶背到最近一家小旅馆，用参加导游培训的时候，学的催吐办法，给刘奶奶排出大部分胃容物，这才松了口气。等到暴雨小一些，她立即给刘总打了电话，然后上街找车。可这时街上还没出租车通过，她这才一咬牙，背着刘奶奶就奔五百米外的医院来了。

王颖讲完，刘总是千恩万谢，说那三万块钱就算了。王颖摇头，说一码归一码，钱会照付，倒弄得刘总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时刘奶奶醒了，两人进了病房，就问起她，究竟有什么事想不开的？

刘奶奶用微弱的声音说：“莫东方走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却原来，十年前刘奶奶于上海小住，在老城隍庙就碰见了莫东方老先生。刘奶奶喜爱金玉工艺品，在一间铺子里看到莫老先生的作品，不由非常赞赏。莫先生当时也在场，大为感动下视刘奶奶为知音。两位老人，一个前夫已殁，一个离异多年，相处多时就有了感情。他们相约走过甜爱路的时候，莫老先生就说起自己要制作一件金镶玉观音，观音面貌就仿照刘奶奶的面容。可是天不遂人愿，刘奶奶儿女们竭力反对此事，说怕影响家庭声誉，结果刘奶奶只好黯然离开上海。如今已是十年，刘奶奶终于见到有着自己面容的金镶玉观音，却被告知，莫东方已经走了，忽然就万念俱灰。再加上儿子非要拿走观音和导游王颖讨说法，更是让她伤心欲绝，就有了寻死念头。

听到这里，刘总满脸羞愧，想不到自己一时私心作祟，竟给母亲造成这样的影响。就在这时，王颖的电话响了，竟是老城隍庙那位店主打来的：“听我隔壁店主说，你们想退我的金镶玉观音？有这回事吗？”王颖刚要搭话，手机被刘总抢了过去，并顺手按了免提：“我们不退了，虽然观音的黄金部分是镀铜的，不值三万块钱，不过对我们而言，是一件很有意义的纪念品。”那边店主大笑：“这件东西的价值本来就不在材质上，价值在于是出于我师傅莫东方之手，名家手笔，市面价格何止三万。你们这话要让我师傅听见，怕要被气昏了。幸好他在国外，听不到。”

这话一出口，刘总就呆了：“莫老先生没有死？”一旁的刘奶奶也听见了，不由来了精神：“你明明跟我讲，说他已经走了。”店主笑着说：“那天老奶奶带的北方口音重，我没听清楚，就随口说师傅走了，其实确实走了，是从上海出发去了国外。”

这一番曲曲折折经历，终于以大圆满告终了。刘总也不再反对母亲的黄昏恋，两位老人终成眷属。末了，刘总请王颖原谅自己的无礼，王颖笑着说：“我经常给游客们讲，我们大上海的大字有两重含义，一重是地域范围大，另一重就是，有包容。即使有些不愉快的事，阿拉上海人也能包容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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