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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避暑什么的,当然是不可能的。
且不说许氏如今病倒在家,离不得晚辈们的侍候照顾,光是家里为了秦简的婚礼而忙乱的一大通事儿,就根本离不开人。姚氏又不肯把手头上的事务交给妯娌闵氏去管,非要亲力亲为,给宝贝儿子一个完美的婚礼,因此,避暑什么的,她也就是随口说说。
闵氏对此心知肚明,她就坐在那里微笑着不说话。姚氏要贬低许家二房,她也不太放在心上。姚氏与许氏的婆媳矛盾由来已久,迁怒到许家身上,也是人之常情,她早就见怪不怪了。女儿秦锦容的亲事也不是她这个母亲亲自挑的,既然是许氏做的主,秦锦容自己也同意了,完全不顾父母的劝说,那许家二房是好是坏,女儿将来嫁过去后过得好不好,自当由女儿自己承担了。
她做母亲的,就只能保证在女儿受了委屈时,能替她撑个腰;女儿若在夫家实在过不下去,那就把女儿接回娘家来度日,总能保证秦锦容有一个存身之所就是了。除此之外,别的事她实在帮不上什么,也没什么可帮的。反正秦叔涛自会斟酌,闵氏只要由得丈夫施为就行了。她的慈母心已经被磨得不剩多少。她认为自己没什么对不住女儿的地方,颇为心安理得。
姚氏其实就是想要在妯娌与长辈、小辈们面前幸灾乐祸一下婆婆许氏的遭遇,还不能明着表达出这种意思来,得顶着关心婆婆、替婆婆打抱不平的名义去训斥许家。在座的人其实都知道她是怎么想的,打听到想要打听的消息后,就失了与她继续交谈的兴趣。姚氏也不知有没有察觉到,反正她脸上仍旧是言笑晏晏地,自然而然地聊起了家常。牛氏随口应了她两句话,就起身告辞了。蔡胜男与秦含真自然也要跟上。
回到家,秦含真憋了许久,终于可以痛快说出自己的感受了:“二伯娘这幸灾乐祸得也太明显了些。她在松风堂外头就直接说了,声量儿都没压低多少。我看大伯祖母在屋里肯定能听见的,心情绝对好不起来,搞不好病情还要再加重呢!二伯父不知道吗?竟然也没劝劝她?”
蔡胜男笑着给她倒了杯茶:“可苦了我们真姐儿了,方才憋得厉害吧?其实也没什么,都是自家长辈,你只管如常说说笑笑就是了,就跟在家里一样。谁还能拦着你不成?”
秦含真摆手:“我怕我一张口,就忍不住把二伯娘顶回去,又或是说些让大伯祖母难受的话了。所以还是算了吧,长辈们都在,我一个孙女辈儿的,也没有说话的必要。”
牛氏叹道:“大嫂子就是想不开。许家人做事也是过分了些。许家二房就算了,他们若还想要跟东府结亲,肯定还要继续巴着他们的。五丫头年纪那么小,至少还要过上三年,才能嫁进许家的门呢。这三年时间里,婚约随时都会有变故,许家二房自然得谨慎小心。他们家的人,原也比许家长房的圆滑世故些。我只是没想到,许家长房会翻脸不认人。照理说,大嫂子真没什么对不住他们的地方。他们家还有一个许峥指望着东府提携呢,对自家姑奶奶这么怠慢,不太好吧?难不成是许大奶奶昏了头?她其实就是个糊涂人。先前许家还没分家时,许大老爷叫这个儿媳掌家,成天跟二房的长辈与妯娌争吵,就已经不对了。如今竟然还由得她在姻亲面前拿架子?真当大嫂子是没脾气的不成?!”
秦含真不以为然地道:“就算大伯祖母有脾气又如何?为着许峥的亲事,许大夫人与大伯祖母争了多少回了?就差没翻脸了。可大伯祖母仍旧是事事为许家算计,连年纪尚小的五妹妹都打上了主意。大伯祖母为了娘家鞠躬尽瘁至此,我看哪,就算许家长房所有人都打着大棒子要赶她出门,她也会哭着闹着要求许家长房照她的意思去安排小辈婚事的。等许岫许岚许嵘的婚事都安排好了,估计就轮到许峥的儿女了吧?大伯祖母在世一日,就会为许家操一日的心,别指望她能抛开许家不管了。”许氏在别的事情上还有些明白之处,但面对许家,她就是个M。这些年来,秦含真早就看明白了。
蔡胜男叹了口气:“其实这又是何必?除非娘家只有弱女稚子,否则,哪个人口兴旺的人家,是指望出嫁女一路提携几十年不离不弃,就能撑起门楣来的?许家听说从前也是书香名门,出过高官,世世代代都有子弟读书出仕,怎么这行事作派全不似个士人之家,倒象是没根基的暴发户一般?除了暴发户,谁会指望自家凭着姻亲裙带关系兴旺起来?姻亲再好,也比不得自个儿争气。许家既然有青年才俊,就该让这青年才俊撑起家门才是。事事指望好姻亲提携,这不是正经人家该有的规矩。”
秦含真笑道:“听说是当年夺嫡之争时,许家老太爷站错了队,差点儿全家遭殃,靠着重新攀回早年抛弃的亲家,让女儿嫁给大伯祖父做继室,才保住了家族。既然是靠着好姻亲,才得的这几十年富贵,他们自然就把婚姻当成是保富贵与往上爬的截径了。就算是书香门第,这当家人一旦钻了牛角尖,后人也同样难从牛角尖里钻出来。其实,我们秦家又何尝不是站错了队的?只不过倒霉之后,幸运地东山再起了。可就算我们秦家有皇家圣眷在,也没忘了要自家争气,大堂哥努力发奋苦读,二伯父、三伯父和我父亲也是兢兢业业地尽着自己的职责,谁也没指望一门好姻亲就能让我们家富贵荣华几十上百年了。也不知道许家人是怎么想的,大伯祖母犯了偏执就算了,他们竟然还真的坦然接受了秦家的种种好处,也没反省一下自己。什么书香名门的尊严骨气,估计早就被他们抛到脑后了吧?”
蔡胜男摇了摇头,正色道:“可见,世人就算是富贵了,也不能忘了自己的初心,要时刻记得自个儿是什么人,不能忘了根本。我记得圣人有云,吾日三省吾身。这话说得很有道理。身居富贵,也该常常反省自己,不能被迷了眼,否则,就很容易会做出糊涂事来了。”
秦含真收了笑,起身端正道:“母亲说得是。”
类似的对话,同样发生在听闻了许氏遭遇的其他秦家亲友家中。许氏自己可能觉得自个儿名声还很贤良,在外形象还很好,事实上,由于许家长房曾经在与秦家结亲一事上摇摆不定,许大奶奶又在亲友间放过谣言,说秦锦华早就许配给了许峥,后来许峥却定下了祖母娘家的姑娘,算是自打脸,因此外界对许家人行事的议论从来都没少过。而知道许氏偏心娘家的人,也比她以为的要多得多。
许氏如今年纪大了,养尊处优,在丈夫秦松被皇家厌弃后,为了避免一些尴尬的场面,她出门交际的时候少了很多,因此接触外界的人也少。基本上,与她还保持日常往来的都是亲友与多年的老交情,一般都会给她面子,不会当面跟她说些什么不中听的话。但私下里的议论,就没那么客气了。倘若许家争气,又知道感恩,懂得要回报秦家,许氏的做法也算得是一段佳话,毕竟很多人家的女眷,都有偏着娘家的时候。然而,许家人一旦成了白眼狼,许氏就会被衬托成了笑话。
不知有多少人家拿许氏做个反面教材,教导自家的女儿或媳妇。教媳妇的就算了,教女儿的,倒也不是让女儿嫁人之后别再顾着娘家,而是让女儿顾娘家也要注意吃相别太难看了,逼得自家亲儿亲孙都心生反感,这不是在帮着娘家,而是在害娘家呢。娘家明明有出息的读书苗子,许氏却还要拿兄弟侄儿侄孙们当成三岁小孩似的,处处盯着扶着,恨不能让亲生的儿女也一辈子为她娘家晚辈尽心尽力。这可不是姻亲间相互扶持的道理,这是拿婆家的血供娘家呢。谁家娶得这么一个媳妇回来,真真是倒了大霉了!
一时间,有儿子预备娶媳妇的太太奶奶们,都警惕了许多。许家女是万万不敢娶的,其他作派与许家相近的人家,也要多多提防才行!
就在亲友们议论纷纷的当口,回长芦才没多久的秦幼珍,又一次回到了京城。这一回,她还是带着长子卢初明过来的。卢初明的所谓病情,似乎已经痊愈了,整个人精神了许多,已经回复到去年那翩翩青年的模样了。
卢秦两家比邻而居。秦幼珍才到家,就听说了许氏病倒的消息。不过她并没有马上前去请安,反倒是让两个儿子结伴去承恩侯府先行问好,顺便替自己道个恼。她本来就有些苦夏,赶路又辛苦,半道上还遇上了连绵大雨,就着了凉,这会子还在吃药呢。许氏既然生病了,她还是别过去的好,万一过了病气,岂不是连累了伯娘?
于是,生病的许氏便隔着屏风见到了前来请安的卢初明与卢初亮兄弟,心情稍稍缓和了些。她微笑着问起卢初明:“这是来吃你三表妹的喜酒来的吧?简哥儿的婚事也在年内,何苦两地奔波?不如索性在京里多住些时日算了。你还可以顺便请太医替你调理一些身体。功课有什么不懂的,也可以去请教三舅爷。我们家刚与寿山伯结了亲,你若拿着文章上寿山伯府请教,他也定然不会拒你于千里之外的。”
她拼命地说着好话,要引诱卢初明留下来。她还没忘记,许岫的亲事尚未有着落呢。虽然侄儿侄媳让她失望了,但侄孙女还是个懂事的,她不能将孩子丢下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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