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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第1页）

接下来的两天，也许是因为食人溪留下的阴影，众人不愿喝溪水，只寻些山泉之水解渴。木家南行团到达了南疆第一个重镇，蜀地似碗，此地位于蜀地之北，故名碗北。同样的道理，蜀地还有碗中，碗南。

碗北是蜀地北部最大的城镇，在甄正看来，不过伊川镇般大小，伊川镇是第六十四小路上一个较大的城镇，第六十四小路在王畿之地属于穷途末路。蜀地人口之少可见一斑。

木家南行团在碗北还见到了其他南行团，均为十人以上的南行团，各团队之间是竞争关系，很少来往走动，所以溪灵南行团的举动确实可疑。

碗北多奇木。云松高十数丈，树干下粗上尖，顶部枝疏叶稀；苍楸只有树干，没有枝叶，其干坚硬无比，耐腐蚀，是上好的木材；蛇藤的藤蔓蜿蜒，盘绕于其他植物之上并扎根于其他植物，汲取对方的养料。碗北还有一种奇草，名曰七日莲花草，此草状若莲花，能散发出一种奇香，人若闻到此香，会陷入到迷幻之境，足有七日之久，尚无破解之法。

碗北人的生活习惯和生活方式与中原人很像，据说千年前碗北突遭劫难，生灵涂炭，万幸，开祖大帝南征后，留下大量军队驻扎在碗北之地，防止南疆诸部发动叛乱。这些军队在碗北结婚生子，繁衍生息，形成了碗北城，使碗北得以幸存，没有成为历史遗迹。所以碗北人对中原人并不排斥，对开祖大帝很是尊敬，碗北人历经百年，在碗北城中央修筑了一个神庙，其内供奉着开祖大帝的神像。神庙建好之日，三世大帝刚刚即位，派遣特使前来祝贺。

碗北神庙一直香火鼎盛，朝拜者不断，其中不乏从南疆深处赶来的朝拜者，虽然南疆脱离中原管控数百年，但开祖大帝在南疆人心目中的地位十分尊崇。

木家作为中原北部的大家族，受到帝皇垂青，木家南行团来到碗北自然要拜一拜神庙，以谢皇恩。

神庙气势恢宏，开祖大帝的神像供奉在九重铁塔中。九重铁塔高九层，每层高五米，符合至尊之数，神像于塔身等高，也就是说铁塔每层都是环绕神像而建，想要看完整的大帝模样，必须登到九层。塔身八棱，底部共有八扇门，对应塔内支撑的八根铁柱，八根铁柱也是围绕在大帝神像周围。木廉领着众人入塔朝拜，被要求必须走南正门，表示正南之地的人前来朝拜，原来八门对应八方，八方来人必须对应八个方向的门进入，预示八方朝拜，大帝威震八方。

众人进入到塔内，面积颇大，朝拜者甚多，甄正发现八根铁柱直通塔顶，在铁柱上面写满了大帝的生平：

帝闵贡，名恩。其母邵华氏女，曰姜古。姜古怀胎三年，生闵贡。生而神灵，弱而能言，幼而徇齐，长而敦敏，成而聪明。闵贡儿时，屹如巨人之志。闵贡之时，古学氏衰。部族相侵伐，暴虐百姓，而古学氏弗能征。於是闵贡乃习用干戈，以征不享，部族咸来宾从。古貅乃古学幼弟，最为暴，莫能伐。古貅欲侵陵诸族，诸族咸归闵贡。闵贡乃修德振兵，治五气，抚万民，度四方，修巨石之兵，赋之神灵，以与古貅战於邺城，三战，遂禽杀古貅。而诸族咸尊闵贡为天子，代古学氏，是为开祖大帝。

原来开祖大帝叫闵贡恩，甄正以前还不知，开祖大帝是神朝最具传奇色彩的一位大帝，传说有仙神之力。巨石之兵？莫非是落石林的石巨人？！甄正心道，如果是真的，那当年大帝与古貅的战争到底残酷到何种程度。甄正可是见过石巨人屠杀凡人，完全是用脚碾死的。

一楼铁柱上的文字看完了，甄正跑到二楼继续看。

大帝问鼎中原，欲伐南疆，合南北于一朝，并西东于神州。南疆自古多愚民，茹毛饮血，钻木取火，兽穴而居。大帝统十万兵卒，携巨石之兵，借道川关，横扫**八荒，一统蜀地。南部广越各族，德赣诸部尽皆臣服，遣使入蜀，朝拜天子。大帝广赐神玺，南疆并入神朝。

二楼铁柱只有堪堪百字，再无其他，看来大帝一统南疆很是简单。甄正欲上三楼却被木廉叫下，众人已经拜完神像，准备于神庙暂住一晚。甄正对大帝生平很感兴趣，想晚上来此继续阅读。

神庙僧侣颇少，斋房却很多，南行团两人一间房，甄正和安谷奇住在一起。夜里用过斋饭，甄正想前往九重铁塔，却被安谷奇叫住：“此塔晚上禁止入内，每层门窗紧锁，一层门前有僧人轮流把守。”

甄正大失所望，安谷奇又说道：“不过听说铁塔九层有一天窗，从不上锁，你可以从那里进入。”甄正刚想感谢安谷奇，听他说完差点没骂出声来，“谷奇兄你就别拿我开玩笑了，一层我都不得入内，更何谈九层天窗。”“别忘了你有黒木戒，它的神奇之处你还要慢慢探索。”安谷奇道，“你可以让它变出一条藤蔓，命藤蔓延塔生长，长到九层攀住尖顶，再命它缓慢变回，你就可以顺势上爬了。”“这样都可以？”甄正惊喜道，看来黒木戒的用途还真多，关键是要巧用。

甄正按照安谷奇说的，果然轻易登上九层，找到天窗，刚好够一人潜入。

晚上铁塔内燃烧香油照明，这些香油都是朝拜者供奉的。甄正一入塔内，便被巨大的大帝头吓到，金色的巨头正威严地凝视着他，原来天窗正对着帝头。甄正似乎听到了痛苦的叫声，以为是幻觉，也不多想，继续看铁柱上的历史。

铁塔九层到五层主要记录了开祖大帝的治国方略和大帝在任时发生的大事。四层记录了大帝北伐雪域；三层记录了大帝征西漠。每层记录的事情都要比二层多很多。甄正读罢获益匪浅。开祖大帝西征北战，在朝执政时间很短，据说后来去了东方诸岛寻仙，希望求得长生不死药，最后销声匿迹。

让甄正感到诡异的是，每层往下痛苦的声音都要更强烈，甄正内心不安，感觉此事蹊跷。甄正猜测下面两层一定也有声响。甄正壮着胆子，走到二层，果然声音更大，甄正感到这并非是一个人的呼号，而是许多人在悲鸣。甄正来到一层，声音几乎清晰可闻，尽是些咒骂之声。令甄正感到不可思议的是，他们骂的人似乎叫闵贡恩。

甄正在一层大帝神像旁伫立良久，感觉声音是从神像脚下传来，他俯首贴地，侧耳倾听，眉头紧皱，声音果然是从地下传来。

这时，神像右脚后方地面抖动，打开一个暗门，甄正急忙躲起来，不管是何人，发现自己夜闯神庙总是不好。只见两名老僧从地下暗门爬出，烛光照在二僧身上，倒影颀长，佝偻身躯，宛如魔鬼。二僧转动机关，关闭暗门，朝神像吐了口痰，最后从正门出去。

甄正好奇，原来塔内暗藏玄机，其与悲鸣声必然有所联系。甄正找到机关，打开暗门，地底出现一条黑黢黢的小道，阴寒的冷风迎面扑来。

甄正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小道是一条盘路，内有火把照明，甄正走了一圈，来到地下。

甄正惊呆了。一个血淋淋的大头正面对着他，甄正感到自己正被一个恶鬼盯着，毛骨悚然。仔细一看，竟然是开祖大帝，与九层塔内大帝的头像完全一样，只是眼睛被挖去，鲜血汩汩流出。大帝头像惨不堪言。

地下别有洞天，与地上一层面积相当，八根铁柱赫然连通到地下。墙壁周围尽是皑皑白骨，人的头骨、手掌骨、肩胛骨都可以找到，白骨在幽幽的烛光下散发出异样的色彩，甄正粗略估计，恐怕有近万人沉眠于此。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为何有如此多的残骸？这些人明显是死后被埋在一起，甄正无法想象，到底是谁害死了这么多人。甄正发现直通地下的楼梯，为了解惑，甄正不顾身体的颤栗，继续向下走去。

甄正来到地下二层，果然与地上二层极像，八根铁柱连着数根粗大的铁锁，铁锁缠绕在神像上，有的直接将神像洞穿，洞穿处鲜血流出，甄正感到头皮发麻。二层之下还有三层，最后甄正一口气来到地下九层，才算到底，地下九层塔与地上相对，每层墙壁都是白骨垒成。地下神像被囚禁折磨，受尽刑罚，很难想象地上光辉威严的神像脚下有一个同样的倍受摧残的神像。

“狗屁开祖大帝，你不得好死！”“闵贡恩你滥杀无辜，禽兽不如！”“闵贡恩你死后肯定下地狱，永受炼狱之苦。”“卑鄙小人，还我命来！”……甄正听到这些白骨的冤魂在愤怒地咒骂，各种恶毒言语不绝于耳。

甄正突然他想到地上塔内铁柱上有文字记录，地下与地下相对也该有所记录。甄正果然在铁柱上发现文字记录，铁柱表面铁锈与血迹混杂，但是字迹依稀可辨。甄正从下到上浏览了一遍，尽是记录开祖大帝当年南征所犯下的大罪，被中原人崇敬的开祖大帝在蜀地人眼中可谓罄竹难书。

原来，当年开祖大帝南征，不料南疆地势复杂，凶兽横行，如果真的一统南疆，恐怕十数年都不够。开祖大帝可谓心狠手辣，决定武力威慑，令南疆不战自败，于是屠城碗北，十万人惨遭屠戮。地下狱塔就是当年开祖大帝命人挖的万人坑！大帝遣使，游说南疆，如若哪个部族不以帝为尊，碗北城就是他们的榜样。果然南疆诸部纷纷臣服，不久整个南疆向大帝称臣。

“传闻千年前碗北突遭劫难，生灵涂炭，原来竟是开祖大帝所为。南疆人还感谢大帝重建碗北城，实在是天大的讽刺。”

开祖大帝当年屠城碗北，手段颇为卑劣，他为减少兵士伤亡，大量采摘七日莲花草，投掷城中，百姓皆陷入迷幻之境，面对手持白刃的帝兵，如若孩童，毫无还手之力。这也就是为什么有的冤魂咒骂大帝卑鄙。甄正看来确实如此，开祖大帝率十万兵马南征，拿下碗北如探囊取物，竟还用如此手段，甄正对大帝也不由鄙视起来。

一将功成万骨枯，何况一帝乎？

铁柱上还记录了一段大帝在南疆的情史，说开祖大帝，在蜀中的一片密林中，遇到一个女子，两人一见钟情，在林中生活数日。大帝得到女子身体后，毅然抛弃女子，女子抱恨而终。甄正对于这个故事并不相信，猜测这是碗北人故意抹黑大帝，开祖大帝何许人也，怎么会玩弄一个女子的感情。

既然已经探清神庙虚实，甄正不再停留，赶忙离开了地下狱塔，转动机关，合上暗门，登上九层铁塔，借助黒木戒离开了神庙。

回到住处，甄正向安谷奇诉说了今夜见闻，他将安谷奇当成朋友，所以也不避讳。

“开祖大帝用屠城手段统一南疆，虽然残酷，但是阻止了以后的诸多战事，虽然手段卑劣，但是减少了士兵的伤亡，在中原人看来，大帝功德造化，但是在南疆人眼中，大帝无疑是魔鬼的化身。历史永远是由胜利者书写的，就像九层铁塔内的历史，光辉灿烂。相反地下狱塔内的历史更近乎真实，却是见不得人的稗官野史。”许久后，安谷奇缓缓说道，他倒是看得通透。

第二天，木家南行团离开了碗北神庙，路上前来朝拜者依然不绝，如果让他们知道了当年大帝在碗北犯下的罪行，不知道是什么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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