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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天堑（第1页）

日落西山，晚归的太阳像个小火球肆意喷薄着最后的余晖，将远处的天边染得赤红一片。顾良辰疲惫地趴在飞舟边缘上，任由金黄的夕照落在自己身上。目光下移，全是已经看遍的黑黑绿绿，她轻轻地叹口气，东海还有多远？

突然听到背后传来脚步声，顾良辰赶紧坐起来，让自己恢复大家闺秀的优雅。不一会儿一片湛蓝的衣角落在顾良辰的视线里，接着一只拿着糕点的手送到了自己面前。

“良辰妹妹，你饿了吧？我听姑祖婆婆说还有一刻便到了，先吃点东西填填肚子吧。”

顾良辰自己其实也带了糕点，只不过自己已经确认之前对于命运的猜测全是误会，加上对方好歹也算自己亲戚，便接受了对方的好意，接过了糕点。

一抬头便看到少年眼睛亮晶晶的，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希望与激动：“良辰妹妹，以后我们就要一起修行了。你不要怕，以后表哥会照顾你的。等咱们修行有成一并回来看爹娘。”

顾良辰摸摸脖子上的玉佩，反问道：“八姐姐怎么样了？”

少年的语气里马上带上担忧：“情况还是不太好，姑祖婆婆说这是个人体质的原因，等到了地方就好了，现在二姐正在照顾她。”

顾良辰赶紧起身：“我去看看她。”

“我也一起。”

顾良辰和五表哥一前一后地进了舟舱，果然见到顾八有气无力地靠在榻上，二表姐正在端着一碗粥喂她。看到顾良辰她先是脸色一沉，接着看到五表哥却是眼睛一亮。

二表姐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你们也过来坐，别老去外面着了凉。”

五表哥笑嘻嘻地道：“不会的，姑祖婆婆施了法，外面一点风都没有。”

二表姐嗔道：“就算没风，天还是凉了。”

顾良辰不言不语地坐在一旁，她只知道这位二表姐和五表哥都是老太太纪家的孩子，名字叫什么全不知道，只是跟着顾八喊他们。甚至她连顾八叫什么都不知道……

纪停云看到顾良辰蹙着眉安安静静地坐着，忙关怀道：“九表妹是不是也不舒服？要不要喝点水？”

纪停风马上站起来：“我去倒！良辰妹妹你也躺着休息会儿。”

榻上顾八马上不高兴了：“她身体好着呢！要喝水让她自己去！五表哥你才应该歇歇。”

纪停风脸马上板起来：“八小姐这说的什么话？良辰可是你妹妹，难道你忘了临行前顾三叔跟你说的话？”

顾八眼圈红了，明明现在病着的人是自己，为什么五表哥还是关心那个小贱人？爹爹一向偏心，哪回自己看上的东西不是被她抢了？

纪停云连忙训斥纪停风：“五弟你少说点！给两位妹妹都倒点水来。”她也纳闷儿明明都是第一次见，怎么纪停风就对顾良辰这么好？想着她去细细打量顾良辰，只见她不喜不怒，低眉顺眼，从这个角度望过去只能看到雪白的额角和挺翘的琼鼻。顾良辰注意到她的目光抬起头对她笑了一下，这可把纪停云吓了一跳。这位九表妹平日里不声不响，印象中总是低着头，说话细声细语，以致于大家对她的印象普通反而不曾细细打量过，谁又知道这位长着如此美的一张脸蛋儿？虽说如今还小，眉目间稍显稚嫩，但是长开是早晚的事儿。纪停云又去看顾八，暗暗思量着怪不得呢，八表妹平时看着娇俏可人，但是和顾九一比就显得逊色很多，想着她又摸摸自己的脸，自嘲地笑了一下。

那头纪停风已经端着两杯水过来了，一杯塞到了纪停云手里，另一杯则亲自捧着递给了顾良辰：“良辰妹妹，我特地兑了凉水，不烫。”顾良辰抬头瞥他一眼，小声道了声谢，就双手捧着水杯喝起来。

纪停风幸福地笑了。他今年已经十二了，在家长的耳濡目染下已经知晓了男女之事。以往他觉得自家姐姐妹妹以及家里的丫鬟都长得各有千秋，都是美人。而那天顾九生辰他一眼便瞧到了人群中的顾九，她就那么规规矩矩地坐着，但纪停风却觉得她一低头一抬手都是婉约，姿容缥缈，宛若谪仙。然后内心的亲近之意止都止不住，顾良辰跟他说句话他都能高兴上好半天。看到顾良辰跟他一起被选上后，对于离家的萧瑟之感反而减少了很多，只要和顾良辰在一起，好像哪里都去得。

突然飞舟的速度慢了下来，姑祖婆婆的声音在船舱响起来：“天堑已经到了，你们再看星尘界一眼吧，之后我们就要去沧海界了。”

顾良辰跟着人群走出了船舱，果然飞舟下面已是波浪滔天。要是以前有人跟她说“天圆地方”，她肯定嗤之以鼻，三岁小孩都知道地球是圆的。但是现在她却不这么想了。奔腾向东的海水急剧地涌向天边，而天的边际海的尽头却犹如断裂一般，海水直流而下，响声震天彻地。顾良辰已经听不到别的声音，只能看到纪停风微张的嘴型，他说：“鬼斧神工。”

飞舟开始下降，不少孩子都惊叫起来，眼看着飞舟一点点沉到深渊里。顾良辰只觉得天地都倒转了般，上面是奔流而下的海水，下面是澄澈无比的天空。她沉浸在如此奇幻的美景里不可自拔，直到一只手拉上她的。顾良辰转头看去，只看到纪停风微惊的眼神和苍白的脸色，她听到他哑着嗓子对她说：“……别……走……别……怕……”

顾良辰笑了，这少年对自己说的话三句里面有两句是安慰，她的心中没有惊吓只有惊叹，倒是少年貌似被吓到了，于是顾良辰安慰地捏了捏他的手心。接着就看到少年本来苍白的脸色迅速充血，和晚霞相媲美。

顾八站在人群后面，她的目光紧紧盯着纪停风。自从他走到顾九身边去后她就盯着他，自然看到了少年拉住少女的手说了什么，也看到少女对他笑了一下，他就脸红了。当初她缠着他只是姨娘说让她为自己的将来考虑考虑，她便看中了老太太娘家的孙子。后来被姑祖婆婆选中，顾八觉得自己的将来有保障了，纪停风已经可有可无，但是现在她不甘心！为什么顾九想要的全都有，不想要的也有人捧着给她，而自己却什么都要去争？去抢？父亲在后宅大半的注意力都放在顾九母女身上，剩下的关爱都被七个姐姐分走了。顾八一直像个小透明，每当父亲想起她的时候都是沾顾九的光，于是她越发变本加厉地跟顾九作对，只要顾九告状，父亲就会注意到自己。但顾九装得好，她一直装得大度又友爱，但顾八知道，因为她什么都有了，所以她没必要斤斤计较而已。现在她们离开了父亲，但顾八觉得，代替父亲位置的人出现了……

眼看着脚下的天空越来越近，顾良辰微微吸气，突然感觉自己穿过了一层膜，眨眼间天空回到了自己头顶上，脚底下是连绵的山脉。那些高高的山峰直上云霄，她甚至看到了遮天蔽日的大鸟从他们头顶飞过。顾良辰看到姑祖婆婆脸都白了，她似乎被大鸟的出现给打得措手不及。这般想着的时候只见本来已经飞过去的鸟头突然转过来，鹰隼般的眼神狠狠地盯着飞舟。这下飞舟上的人都意识到了不对劲，纪停风连忙将顾良辰护在身后，他焦急地向姑祖婆婆看去，只是姑祖婆婆的表现让他失望了。她手忙脚乱地想要催发一张符咒，但是大鸟已经撞了上来。

轻巧的飞舟像断线的风筝一样向下坠去，外面包着的护罩“啵”地一声裂开，飞舟上的人包括姑祖婆婆都七零八落地掉下来，顾良辰还看到姑祖婆婆的嘴角露出血迹……她反应迅速地咬破手指，将血抹到脖子上的玉佩上。大约过了几秒她感觉下落的速度减缓了。大脑清醒了的顾良辰发现自己周围有个透明的护罩，因为纪停风跟她拉着的关系也在护罩里，而其他人就没这么幸运了。顾良辰看到顾八和二表姐绝望的眼神……

顾良辰拼命在心里默念：“去八姐姐那儿，去八姐姐那儿。”但是护罩只是依旧缓缓下落。

纪停风清醒过来后的第一反应是看向大鸟，发现大鸟远去后他才顾得上查看其他人的情况。这一看就把他吓了一跳，他以为每个人都有护罩……了解情况后的纪停风反而冷静下来，他将顾良辰抓得更紧，嘴里不停地说着“别怕”，但他的眼睛却死死盯着他二姐，直到她们再也看不见。

这是两个小少年第一次直面生死和修仙界的残酷，等到护罩落地后他们已经战战兢兢。顾良辰以为会像薛氏说的那样见到外祖母，但是直到天完全黑下来所谓的外祖母一直没出现。

纪停风匆忙间找了个树洞就把顾良辰塞了进去，接着搬来一块大石头，自己进去后就将洞口堵住了。好在树大，塞两个孩子完全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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