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朝,摄政王一贯迟到,但等在宣政门外的朝臣们多数惴惴不安。
毕竟自新帝登基后,摄政王依旧掌权,朝堂还算安稳,结果就这么前后不到五日,大理寺一位寺丞下了诏狱,京兆府尹也进了大牢。
梁慎予踩着点来,他这几日常去摄政王府,旁人问起也不避讳,直言去吃饭。
这会儿众人见他,心情微妙。
毕竟摄政王这次发飙,是因着浮生楼,谁不知天下第一楼的厨子身怀菜谱,里头奇异菜色简直闻所未闻,去过浮生楼的更晓得,浮生楼的菜色比起宫中御厨不止强上一星半点。
摄政王是浮生楼真正的东家,那摄政王府可不是日日都能吃上浮生楼那些菜!
所以当日摄政王嫌弃宫宴上的菜也不是没道理的。
而定北侯……
可能真的是去蹭饭的。
唯有纪苗桐缩着脖子装鹌鹑,他有幸亲眼见过戴面具的浮生,虽说声音对不上……可这身形……
不能想不能想。
要想活得久,就得知道得少,光禄寺卿深知保命之道,为此不仅可以耳聋,还能眼瞎。
要求不高,活着就行。
直到众官员都进宣政门了,容瑟的马车才慢慢悠悠地到宫门口,今日他倒不是故意来晚,因为后面还跟着一辆马车。
容瑟推门下车,转头看向云初,微微一笑:“云稚应当已在宣政殿了,云初,今日你与本王一道进去。”
云初沉默须臾,他心中隐隐有所猜测,低哑道:“王爷……”
皓日当空,刹那之间,云初想了很多,最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等了太久,盼了太久,直到此时此刻,那些沉积已久不得不压抑隐忍的恨,如开闸般倾泻而出。
云初看着容瑟,还是那副明艳的薄情面,可往日身上的凉薄冷冽化作了轻盈细碎的光,落在他眼眸中,变成柔和而温暖的注视。
“本王和蓝莺忙活了这么些时日,都是为了今天。”容瑟目光坚定清明,不见一丝深沉算计,“你们兄弟也等了太多年,都说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云初,现在时候到了。”
“蓝莺她……”云初错愕回头。
蓝莺在后面的马车里推开门,冲着他挥了挥手,笑容灿烂,扬声道:“哥,放心!”
容瑟也轻声说:“想必你们也猜到了,张海成能在霁州无法无天,是因京中有人做他的靠山,让你们等,是因为九王爷不足以撼动对方,但摄政王可以。”
其实张海成背后靠着大树,云初早便知晓,但他手底下多是容瑟的生意,刺探暗杀都是蓝莺手里的差事,当年霁州大案被压得掀不起一丝风浪,证据更是早早被销毁得一干二净,想查旧案简直难如登天。
“别愣着了。”容瑟见他不语,催促道:“跟本王进去。”
摄政王身着华服,带着侍从走过群臣之列,刚坐上自己那张麒麟椅,下面便已议论纷纷。
容靖每次瞧见容瑟趾高气扬地在他面前自居摄政王,藐视天子,都气得恨不得咬牙,这会儿见他公然带侍从上朝,自持明君一般,用劝诫口吻说道:“皇叔,早朝带侍从……不合规矩。”
容瑟眼一抬,神情讥诮,“谁告诉你他是侍从的?”
容靖温和的神情遽然僵住。
容瑟轻轻哼出个音,瞧向群臣,一字一句:“诸位大人早朝高谈阔论,无一不是为大晋江山,今日本王请诸位瞧瞧大晋江山中的百姓们,究竟怎么活的。云初,今日为何上宣政殿来,当着大晋的贤臣能臣面前,说个分明吧。”
云初与群臣队列中的云稚对视一眼,后者显然也无比愕然,随即沉默着走出来,站在云初身边。
兄弟两个有一模一样的容貌,最先开口的是云初。
“草民。”他倏尔一顿,恨得指尖紧紧嵌入掌心,方才缓缓将那段不为人知却惨绝人寰的往事继续说出口。
“霁州云和县人士,吾父云何旭,是永始年间的举人,母家梅氏,世代经商。”
“永始五年,丁亥年间,霁州大旱,百姓颗粒无收,入冬后饿殍遍野,随处可见冻死饿死病死的百姓,却迟迟不见朝廷的救灾粮,被逼无奈之下,草民父母不忍见此人间地狱,便拿出积蓄救济灾民,草民母族梅氏也素来乐善好施,开粮仓、设粥铺,可杯水车薪,人太多了,救不过来,不停地有人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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