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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紫翘会跟到这偏僻小院,也是察觉出异状的缘故。萧景走后,那油嘴滑舌的七墨也顺势溜离开,紫翘刚一回头,对方竟连一丝气息也未留下,想来筹备已久了。他捉不着七墨,却清楚房欢的几处的别院,到底是多年来仇敌,紫翘稍加猜测,就摸准了玄蛇的去处。
至于这副等匪夷所思的景象,就不在紫翘的预料中了,见萧景还在犹豫,他没好气地道:“你那族兄丢下你跑了,可别托我寻人,那家伙一看就是个诡计多端的,哪用人担心。”
萧景也没再说什么,他与七墨本就是一掌之盟,眼下既混进了焚道主宫,对方若能一击得力,杀了那焚道自然是好的。但不论七墨成败,那被困于地牢的玄宗弟子,还是他自己的事。
此事艰险,萧景本以为紫翘会就此别过,那花妖惊诧了片刻,却是一口答应下来。
“我道是什么呢,又是这一等一的蠢事。”紫翘一边走,一面数落道:“我若猜得不错,你定有同族关在那地牢,之事像你这样的,又何止百人呢,那地牢奇怪得紧,非得是焚道大圣的御史,才可自由进出,若是换了其他人,管你是多大神通,也会被困死在里头,再不得见。”
萧景想起鹤童子所说的锁灵阵,那东西能困住成千上百的修士,想来也不会是简单术法,凭他一己之力,恐怕是破不了生门。但萧景也别无他法了,他无力阻拦焚道,若将同门救出,这事便还能有几分胜算。
五十年前,焚道威名大盛,他将自己的府邸定在了灵隐,地处这天阶灵脉正中心的位置,不少妖族愤然,但到底是势单力薄,未能阻拦焚道,但这随后的十几年,不少大妖就开始后悔了,也不知焚道从哪学来的秘术,竟有能耐将那条天阶灵脉截去了一半,供他自己和靡下的妖修使用,许是坏了天道之故,那阵子灵脉不稳,时常将几百年的灵气胡乱散去,毫无规律可言。
一帮生于此处的小妖,花草,顽石,倒是得了不少好处,比如紫翘,他原是一株几百年的桃树,草木之精寿元漫长,修行也不容易,若按常态来讲,紫翘怎么也得两三千年才得建灵台,以达筑基,但那灵脉之乱,硬是让他在三日内冲破了无量境,在这焚道宫修成了人形。
所以像紫翘这样的小妖,对焚道大圣也有几分感恩的意思,但妖修毕竟不比人类,有祖宗立下的规矩恪守着,因为知遇之恩卖命这等事,大多是做不出来的。
二人并未用法器,一路走来,行至一白墙黑瓦的大路上,紫翘的声音也渐小。“过了铅华门,就算是焚道的内宫了,以我的名牌,跨过此门后,也就能到分发灵石的执事房。但要更进一步,也不是不行的,你若想毫无阻碍地到那地牢,就尽管听我的。”
玉牌被萧景抱在怀里,一个劲的腹议,显然是看不上一只修行才数百年的花妖。
这铅华门有四丈来高,黄铜筑成的大门以饕餮,穷奇,混沌,梼杌,四凶兽的纹饰装点,那些上古恶兽本就生得狰狞,其图腾比起本尊也是不遑多让,在因而仰头望去,这门看着也阴气森森的。此处站着四名浉吼所化的修士,皆有七丈高,面似修罗,一身黑甲长刀,显然是将体修炼到了极致。
紫翘扭着水蛇腰,悠然晃了过去,那前头的守卫就闷哼了一声,嗓门大得惊人,就连地上的碎石也震上了一震,萧景止住了含月,那剑一战不成,简直成了人来疯,但凡是萧景遇上的,它都恨不得冲上去打一架。
浉吼兽形时,可啸月,百里之外皆能听闻,就作了人形,这习性仍旧未改。
“……是紫管事来了啊,好多天没见你了。”那守卫道,他原本还想笑上几下的,奈何紫翘隔得近,他也没敢做大动作了。
紫翘像是习惯了,也不计较那震耳欲聋得声响,只道:“我想到执事房一趟,还望寮大人开门。”
大汉面色一沉,无奈道:“你若是早来个一日倒也没事儿的,只是昨夜里大圣下了令,非得是诸位御史,护法才得进内宫,其他人面见,一概是不准的。”
“竟有此事?”紫翘惊道,他颦着眉,有些懊恼地说:“我竟是被狸苦给骗了,他昨天还跟我说,今日就取逢展草,那东西离土,十二个时辰便不得用了。他是内宫的人,有什么风吹草动早就知晓了,我如今去不成,他那就是不劳而获啊。”说着就流下了几滴眼泪。
那虎目剑眉的大汉连连饶头,站着也不是,也不擅长出口安慰,只得道:“又不算什么大事,下次让我逮着那狸猫,必将它皮扒了……别再哭了啊,不就一混账吗?”
“这花精别的不行,媚术倒是抵用。”玉牌眯着眼道,它向来喜欢在人背后评说两句,来撑托他那不知多少年的道行。
他这里所说的媚术,与世上谣传的云雨巫山之术相去甚远,应该说,这道法门里包含了太多别的东西,除了内房之术,还有寻常举止,面貌神色,若想无人察觉,声,色,道心三者缺一不可,你看他一举一动,皆浑然天成,是为先骗己,再欺他人的道理。”
萧景仔细听着,他只当紫翘与那守卫有些交情,倒没看出个中奥秘,玉牌这一提点,他也留了份心,他原先只觉这花妖嗓子尖,此时这哭腔反倒有了几分惹人怜惜的样子,也不知是怎么做到的,他用灵识探了一探,只觉周边的灵气如常,看不出暗中使了什么术法。
“就你这木头脑袋,再过百年也未必想得明白。”玉牌冷哼了一声。
“我本就无需这些旁门左道。”萧景说,他不常同玉牌置气,那家伙懂的东西全说出来也能再造一间藏书阁,与他争论向来是讨不到好的。
“这就是你没见识了,虽说玄宗将那些狐媚,心魔之书全藏在了天渊塔,但也不阻止内门弟子阅览,你道为何?魅术虽微不足道,但出其不意,也是扭转败局的关键所在,女修最常修行,故而能不战而胜。”
萧景更无奈了,道:“我还不会同师姐师妹们抢道法。”
“青云子也没怎的管束,你怎就这么老气横生的?我这是看你嘴笨才提点一两句,可不是所有的魅术都像紫翘这般,你是没想起上佳的,啧啧,无论男女,见着无不趋之若鹜,什么好处都给他占尽了。”玉牌说,它这法宝,即使是赞赏人时,也带着几丝嘲讽的调子,一点都不讨喜。
“我可见过那人?”萧景奇道,他在脑子里辗转反复,也没想出个大概,最后还是忍不住了。
“没记性,你见那离天可不是多看了好几眼?这就是他的厉害之处了。”玉牌说。
其实这外修的法门,也不是每个人都能炼得的,若是生来一张修罗面,就是天魔媚术也使不出效用,但若是一位倾世美人,哪怕只会些微末伎俩,也能混得顺风顺水,只不过,这法门与九天心魔相伴相随,但凡是习了魅术的,历来的心魔劫都不好过。
离天尊者相貌如何,萧景自然是记得的,那人生得极艳,眉间的朱砂印仿佛抹了血,当真是一见难忘,可那到底是阴神期的大能,寻常人见了哪会将旁门左道与他联系在一块儿。
玉牌没再反驳,萧景还太年轻了,心性虽好,那些拐弯抹角的鬼蜮伎俩还是一概不通,过刚易折,终有一日会害了他。平日里,玄霄也少有这些担忧,或许是等得太久的缘故,他终是不愿看着萧景同离天一般下场,被封在那暗无天日的石洞里,玄宗掌门是不知道,但他玄霄却是清楚的,离天自修了天魔大法,神识绝无沉睡的可能。那人就这么清醒着,一动不动,在那儿呆了百年。
寻常修士闭关,那是将神识置入识海,任着那灵,识两相交融,眨眼间便是过了几十年。但离天却是不同的,他神识虽在,识海被封,只能同凡人一般苦等着,每时每刻,日以继夜。像玄霄这样的先天灵石,纵是在一地呆上万年也乐得其所,但人修毕竟是不同的。
也不知那小子如何了?玉牌想,眼下还不是放他出来的时候,萧景连自保都成问题,我哪能求他入那无道洞。
另一头的紫翘已然打点好了守卫,硬是让人开了小门,带着萧景从那头进去了,萧景前脚刚进去,只觉得这处眼熟极了,分明是玄宗内门的格局,由南自北,一路排开的院落,梁上有兽形,名曰狰,此兽有一角六尾,身形如豹,本是玄宗创派真君,元溯的坐骑,后随着元溯共往了大乘仙界,宗门便一直将此兽看做祥瑞之物。(注一)
“前面便是大圣殿了,你看那一旁的黑楼,就是地牢入口。”
萧景一一看去,只觉这焚道作为玄宗弟子,当真是无畏之极,竟将星法殿的格致,全然搬到了燕华洞天,宗门长老若是见了,这还不暴跳如雷。
作者有话要说:注一:狰:章峨山,千里无草木植被,多碧岩。此山中有一畏兽,五尾一角,吼叫声如雷劈石,以老虎豹子为食——山海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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