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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阿的法术,萧景前日就见过一次,当时对方跃入水中,手脚化蹼,没两下就游到别处去了,也没空多想,如今再见,却是截然相反的化形,想来这少年通晓的定是变化之术。
这一门功夫,玄宗内门也是不曾有的,说是某位真人的绝学,因着门下冷清,未辗转几代就失传了,据说此术共有九十九种变化,练至巅峰者,可形随心动,就是化作鲲鹏,巡游四海也不在话下。
李阿练到什么程度了,萧景说不上来,但见他每一轮变化,仍保有人形,也可知还未曾融合贯通,但对方并不把余下的人形当成软肋看待,双手一抬,一柄长弩就此显现,弓弦一钩,竟同时射出了三副箭矢。
那箭带着尖细的嘶嚎声而去,在空中变成了有翼有头的长虫,忽上忽下的飞动,对方的黑烟消去了两只,但有一头硬是越过了层层阻碍,直扑到了一人身上,嘴大张,死死咬在了那人手臂上。
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那个长虫膨胀了起来,足以看清猩红色的鳞片,以身子两旁数不清的长足,也就一刹那的功夫,那虫子变得有手臂粗细,与之相反的,是那名黑衣人的手臂,衣裳空空,仿佛内里只剩下枯骨一般。
萧景本想借此机会补上一剑,还未出手,对方就自断了左臂,那巨虫就随着空袖笼子往河里去了。至于当事人,却好似无碍一般的向前冲去,他们这一伙人,踏的都是扁平的飞蝙,这种坐骑并不能长途跋涉,但俯冲而下,却是比什么都快的,也不过是半盏茶的功夫,那剩下的六人已经到了马车前头。
这里少去的三个人,却是让南宫和赤羿子截下了,这批不速之客穿的是最常见的麻布衣裳,用的东西同那些打家劫舍的散修无甚区别,却堪堪难对付的很,赤羿子那头也忙得不可开交,一时间也抽不开身。
萧景一半的神识落在那些飞剑上头,此时上前,也未必能尽得了全力,但情况危急,那车上的八名侍女,怎么看也不像有自保之力的。萧景不敢再想,含月剑锋头一转,嗖嗖朝着那群人刺去。
这白闪闪的一剑,那些人又怎会忽略过去呢,但见一人手掌大开,那滚滚黑烟乍现,猛然一缩,融成了一把三指粗细的鞭子。这东西夹着滚滚黑气,猛得朝着萧景袭来,角度之刁钻,几近到了避无可避的程度。
萧景不可能直接以剑相抵,他见过那股黑烟的威力,并不清楚它能对兵器起什么作用,含月受他淬炼五年,早已不是普通的佩剑了,就算不是本命之剑,这样心意相通的武器,已不是剑修所能失去的了。
但含月似乎察觉到了萧景的意思,剑柄微颤,对主人的安排显然不大满意。
“再等等,”萧景心道,青虹尺在法器中并不算快,要借它避开此鞭,已然是痴心妄想,为今倒有一计,他也是从来未曾用过的。
但他这人做事向来决断,能一了百了的,就绝不走第二条路,那鞭尾还有几寸远,萧景就从青虹尺上一跃而下,而那法器并不在原路上走,而是向上一拐,直直挡在那黑鞭前头。
青虹尺自然抗不下多久,黑鞭在上面缠上了两圈,那铜木制的法器就逐渐转黑,成了一尾焦木,随风散去了。
萧景并未抬头,他此时的心神,全放在了手中的一道剑招上,含月在他手中飘摇不定,仿佛即将化作一汪春水,向下坠去。但萧景的确在向下落,他几乎是以头抢地的姿势跳下去的,好像要迫不及待的寻死,就连同他斗法的人也未在理会,认定这少年打算临阵脱逃了。
但事情果真如此吗?
谁要信了,就真得吃大亏了,玉牌想,他早钻到了萧景领口里头,只将眼睛露在外面,一眨不眨地看着。它知晓含月的变化,这并不只是融化而已,在逐月道中,同时也有生生不绝的意味。
这一道掌控的是光,世间万物除,唯光这一物,你唯有遮掩一途,但它若不止一处来,便是避,也难以避开。
这一式吧,若含月本尊来用,那便是万中挑一的大杀器,这利剑化成成百上千支,百里内绝无活命的机会。但如今的碎片,却是太小了点,徒然使出,不过是成千段牛毛罢了,又谈什么杀意呢。
心中是这样想的,玉牌却没有开口阻扰,它只是静静的看着,一面期待起些前所未见的事情来。它也觉得自己脑子发热,被麒麟玉困久了,它的念想也愈发的少,有时候,仿佛回到了万万年前,它玄霄什么也不是的时候,只是东海边上的一株奇树,每日只等着天地灵气。
其实离河面尚有丈余,但那浪头已然溅到了萧景身上,只是他着了蛟绡,水遇此纱,也不过是簌簌落下罢了。
此时此刻,含月已称不上是一柄剑了,它更像是一簇光,被萧景强行握在了手里,随时准备四散而开。萧景就是捉这样一束光,像平日使剑横扫一般,朝着那河边划去。
那一剑包含的,同时还有生死二气,一旦离开了萧景,这两气就是相抵相抗的架势,它们形成了一股至烈的剑气,将水面猛然劈开,其效之烈,甚至露出了几丈以下的河床。
这些水本当在下一刻回位的,却在那一剑之后,定格在了最高的地方,它们变成了坚不可摧的冰墙,顺着剑峰的走向,悬立在空中,与此同时,还缚住了一味往前的黑衣客。他们并未想过躲开这丛浪花,一般来说,就算水花再急,它们也终究会散去,并不会成为什么真正的阻碍。
但这般想法,最后却束缚住了他们。
萧景立在河床上,手中已然无剑,含月早化作千百道光,融进水里了,它们同河水一并窜起,以采光的本事,将其中的阳光吸收殆尽。转瞬之间,这水更像是回到了寒冬腊月的时候,就此凝作了无数条冰柱,成了最牢固,也是始料不及的锁链。
玉牌本还以为这事了解了呢,正打算拱出来,萧景却是突然转过身,死死看向了上面一处,鵸余剑阵处,已经跑出一人,正手持着一把玄色偃月刀,抵直朝着冰柱劈去。
这冰壁总共两块,前一块挡着了上游的河水,后一块则困住了好几个黑衣人,无论哪块破碎,萧景都难逃一难。偃月刀最易劈砍,见那人的势头,是无论如何都要斩断两块了。
得,这下是彻底要成落汤鸡了。玉牌倒谈不上多担心的,就是不乐意一会儿狼狈的踩着水出来,再说了,他造一个肉身也不容易,平白毁了又得等些时候才能出来了。
但这种时候,也不是说跑就能跑的,青虹尺既毁,萧景又没有第二个法器,手里那是连剑也没有,真真担得上手无寸铁四个大字了。这河太宽,就是如履平地往两岸跑,也得费上些许时间,然而这一点空隙早就没有了,偃月刀一劈而过,冰柱从中破裂,那停驻了半会儿已然决堤的河水,就同饿了两日的凶兽一般,眼见着就要撕裂冰柱,将萧景一并吞噬了
然就在这时,一片阴霾覆了过来,观其行,像极了一对飞羽。来的人自然是李阿,他这对翅膀覆着匕首形的长羽,颜色同金雕相去无几,飞起来更是迅捷。他知道萧景看清了自己,也没说话,一手拽住人腰身,一面笔直向上飞去。
李阿方飞了三丈高,那冰柱就尽数破裂了,两人几乎是破水而出,幸得李阿的化形之术不错,那羽翼受了千百斤的压迫,终是展翅向前,重新回到了原本的高度。
萧景一手靠在李阿肩上,只觉自己一手扎在了光滑冰冷的物事上,再一看,李阿的上衣早让翅膀给撑没了,也就几块布条挂在腰间,至于肩膀上的,全是一些半圆的羽毛,在太阳底下泛着三色的光。
“我这样子就是难看了点,你也别瞧了。”李阿咳了一声,他这一手不入流的化形功夫,也是被师傅训惯了的,那老头儿终日说他难看,鸟不像鸟,人不像人的,合在一块就是个鸟人了,只怕一辈子也登不上大雅之堂。
李阿这点心思,萧景是概不知道的,他既向着车那头看,也瞅见李阿如今的模样,倒是没长什么东西,只是眼睛变成了琥珀色,明亮而冰冷,仿佛先前那个大咧咧的少年换了一个人似的。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六音酱的地雷>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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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阿(真)小天使萌萌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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