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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惠然觑见姚琇莹的脸色,便知她怕是知晓那媒婆前来是为何事,正待询问却见她瞧了过来,面色肃然道,“这事儿你便别管了,我自去与她说道。”
听她这样说,姚惠然想了想才回道,“既是你的事儿,你自去说道倒也无妨,只事后你得与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既是一家人,总要帮衬着些。”
姚琇莹应了她,便去了前院儿厅堂,便是高嬷嬷也没让跟着,只让她抱着宣哥儿回了房。
却说此时那张媒婆坐在厅堂之中,正四下打量着周围。
方才听那高嬷嬷说了一嘴,只知道这家子里不仅有姐妹二人,还有两个小兄弟,一个在毓秀书院念书,一个便是怀中抱着的那个,瞧着还未周岁。若是家中便只有这四人,那这院子可不算小,怎么说也是个两进的院子,分了前后院儿。
再看这厅堂,迎门的墙上挂了一幅观音跌坐的绣作。
张媒婆原也十分擅长女红,也因着如此,进门便瞧见了这副绣作,只觉得针脚儿密密整整,配色妥帖,观音大世活灵活现、满面慈悲,这样一幅大件显得十分有功底。
靠墙摆着一张条案,条案上供了个三脚儿的铜炉,左右是两个粗瓷的花觚,里面各插了一枝半开的梅枝,那红彤彤的花苞儿,让着厅堂颇有生气。
地上是铺的青石砖,一块儿一尺见方,虽有些年头了瞧着陈旧些,却洗刷的十分干净。便是那门外的院子,也收拾的不见一片儿落叶一根杂草。
可见这一家子两个姑娘应是干净利落的人儿。
且瞧着人家住的这院子,也不像是家道落魄的模样……张媒婆此时心里便开始嘀咕起来。
与人说媒,本也是件好事,可今日她身上落着的这事儿,可真有些说不出口。也是因着那周家大少爷着实不好翻惹,又以为这家子怕是过不去了,这才将姑娘与人为妾。说到底,这样的事儿,那都是事先有了招呼,不过走个形式……
她正胡思乱想着,便是连桌上放着的那杯热茶都没心思喝上一口。眼角突地扫见内厅的帘子晃了两晃,一截儿月白色的裙角便露了出来。
她忙抬了头,果见一个身形纤细的姑娘打了帘子走了出来。
张媒婆做了许多年与人做媒的营生,自是见过许多家的姑娘,可瞧见了姚琇莹还是暗自吃了一惊。
便见这姑娘十三四岁的年纪,身形已然有些长开了,纤细匀称。上身穿了件水红色的绫缎小袄,又套了件湖色的镶毛儿坎肩,这两种颜色更加映衬着那面庞白里透粉,似比那春日桃花更惹眼几分。一头鸦发齐齐整整的在脑后挽了个攥儿,头上没什么首饰,只耳垂儿上堵了一对儿银莲花的耳笼子……
可真是个娇俏的姑娘!
张媒婆在心里不由的赞道,同时也对自个的这档子活计更没了底气。
姚琇莹出了内厅,便见一个干练的婆子自椅上站了起来,知是高嬷嬷口中的张媒婆,便上前浅浅一礼,自先开了口,“方自高嬷嬷那里得知张家大娘做的是牵媒的生意,今日来到我家宅,不知可是为了婚嫁之事?”
她一个十三四岁的姑娘,立在厅堂之中,毫不羞涩的与做媒婆的自个儿谈论婚嫁之事,可见这姑娘不似相貌那般柔弱,有些个主心骨。
张媒婆心中暗忖,后又释怀,这家中没个长辈,却十分有条,想必是这长女大姐的能耐。
只是,这家中虽瞧着不那么落魄,与周家相比却依旧犹如云泥。张媒婆想到此处,也不再多思,挤了个笑脸便开了口。
“姑娘可略知我来意?”周家少爷指名道姓的提起,张媒婆自是不信这姑娘一二不知,故此一问。若是这姑娘实则与那周家少爷已然有了首尾,倒也不必自个儿一番唇舌。
姚琇莹听了,面色便冷了下来,嘴角隐约挂着的一丝冷笑都没了踪迹,两手拢在了一起,瞧着倒是十分从容,“张家大娘,我敬您是个长辈,好茶好水招待着。便是方才见了,也未有出言不逊,您怎的这般辱我?
与人说媒本不是非礼之事,我家中无有长辈,于此也未做扭捏之态,可是这般让大娘觉得我是那般轻浮之人?这样的事儿,我怎得略知来意?!”
张媒婆原就觉着这姑娘不似长相般娇柔,待这番话下来,更觉得这姑娘有些咄咄,思及方才自个儿的话,便觉出些不好,面上自是讪讪,忙想说些什么找补找补,“姑娘切莫动气,是老婆子不会说话,这婚嫁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姑娘家哪里晓得。”说到这里,见姚琇莹面色不动,便也顾不得许多,赶紧办了营生是正经,“老婆子这次前来,请托的主家乃是城南周家。”
姚琇莹一听,果是那人,白皙的面色便染上些颜色。她心中只觉愤怒难堪,一时间竟有些说不出话来。
那张媒婆见她脸上飞上红晕,以为她终是少女,按捺不住欣喜娇羞,心下顿了顿,方才那分小心翼翼自是消失无踪,态度便又有些倨傲,“我瞅着姑娘这面色,不似对这事儿一无所知。既是知晓,这事儿便容易了七分。支撑门楣,哪里是姑娘家的本分?你虽有兄弟们,却毕竟年幼,家中还是需要男人做主。再者,姑娘又是丧妇长女,本就难能好配……这般思量,周家大少爷竟是个难得的好人选。”张媒婆一边说着,自个儿心里都觉得那周家大少爷对于姚琇莹来说可谓千好万好。说着说着,踏进院子时心中的那些个忐忑嘀咕全然不见,只觉得周家大少爷许诺的那份好处是半点也跑不出自个儿的手掌心里,于是更加卖命的夸耀起那位的好处来了,“……那周家的大少奶奶,老婆子也瞧见过,姿容平凡的很,与姑娘万不能相较,周家大少爷这些年走南闯北的,什么样的娇花嫩叶儿没有见过,自是瞧不上那女子。老婆子临来之前,也得了他的话儿。他岁后便要返回燕京城,姑娘若是应允,便跟着去往燕京。那主子奶奶却要留在溧水孝敬婆母。姑娘跟着去了燕京,偌大的周家产业还不将姑娘供着似主母一般,虽说名份上欠缺了些,好处却是实实在在的。我瞧着……”
“您可说完了?”张媒婆一番话,说的姚琇莹愈发的怒火中烧,终是按捺不住,不待她说完,便出口喝道。瞧着这般娇柔的姑娘,这样的一声厉喝,生生将那见惯了世道的张媒婆给喝住了。
张媒婆见她杏眼圆睁,面上全是怒色,一时有些怔愣,还喃喃道,“怎地,你竟是瞧不上周家的少爷?!”
姚琇莹听着她这样理所当然,只觉得自个儿与她计较有些可笑,深吸了几口气儿,心头慢慢缓了下来,扬着脸儿对张媒婆道,“张大娘,这话儿我曾对周绍柏说过,今日我也与你说上一遍。”她挺直了后背,面色凛然,“我姚家如今虽落魄,女儿们却绝不会与人为妾。周绍柏若是有这份心思,便该备齐了三媒六证。”
说到这里,她竟又轻轻的笑了起来,“哦,我竟忘了那位月前方才娶了亲。张大娘,左右我也不指望着您来说媒,不若您替我给周大少爷带个话儿吧,请他勿要吃着碗里的还惦记着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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