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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普照头香（第1页）

普照寺的香客众多，通往寺庙的山路上，早有大富人家捐钱从半山腰上铺了石台阶。庆福、庆生驾马车从东山村出发，行至半山腰没了路，只得停了马车，董赟主仆二人下了马车，庆福将马车牵至东山书院，交了守门人银两，叫帮着看些。

董赟站在半山腰抬眼望去，只见前方一道石阶沿着山势曲折而上。这个半山腰的一方平坦地上，此刻已经是停了不少马车和骡车，边上散这三三两两小厮丫头打扮的，想来是那主人也和他们一样上山的。

虽是夏季了，夜里山间还是有些凉，胡氏叫女儿披了件带帽的披风，为的就是挡夜间的露水。初始，这山势还算平缓，台阶修得也不高，只是董赟昨日下午跟着胡氏在东山书院和山脚下的东山村之间来回奔波，且她这身体不过是个十五六半大的女儿家，苗条纤细，体力却是不足。

开始董赟还能跟得上庆福、庆生的脚步，没爬百来个台阶，便已是有些心慌气短了。再扭头看紫竹，这丫头也不比她好到哪里去，正弯腰在那呼呼喘气呢。

这会儿山势平缓还是好的，主仆四人走走歇歇，倒也爬了大半，且比起其他赶着爬山的香客，他们还是快的。然而往后去，越接近寺庙的台阶越陡，在距普照寺不过百米的地方，竟有一段近似一条竖直线的数百石阶，这数百石阶高过半百米，宽不过半米，一边是悬崖，一边是攀附着铁索的石壁。石壁上题有当朝大家的字，遒劲有力，龙飞凤舞。

名曰：一线天。

往常董赟和胡氏过来烧香时，到了这段路，胡氏看着它便腿脚发软，是决计不敢爬上去的，只会拉了女儿一起坐上藤椅，由挑担夫抬上去。董赟带着小厮和丫头爬上一线天，天不过蒙蒙亮，仰望天际，朝霞不过刚红了半边天，这会儿哪里有挑担夫？

“姑娘，我实在爬不动了...”为了将身后的香客们甩开距离，紫竹跟在自家姑娘后头，紧赶慢赶，几次都掉了队，这会儿让她再攀爬这一线天，她双腿都在打软。

董赟抬头仰望一线天，这里是通往普照寺的最后一道坎，一百零八个石阶，只要上去了，普照寺就在眼前。

“紫竹你在下面坐着等，我和庆福、庆生一块上去。”身后的香客已经快赶上他们了，他们要快些攀爬。

“七姑娘您行不行？”饶是庆福是个孔武有力的大汉，爬到这里也是气喘吁吁了。

“我还可以，上吧。”

语毕，董赟率先抓着石壁上的铁索往上走，越往上体力越透支，双腿都快要不是自己的，原先披在身上的披风早就扔给紫竹抱着了，脸上汗珠滚滚，董赟侧身，将整个背完全靠在石壁上，抬手擦了擦额上的汗，眼角余光瞄见石阶那头的万丈悬崖，登时双脚发软，一阵眩晕。

说到底，董赟仍不过是个半大的女郎，攀到这里已然是快到了她的极限，这会儿硬撑着不过是靠着自己的那点意念，她是个不服输的，到了这里要是不能再投降了，岂不是半途而废？

在她的观念里，就没有半途而废这个词。

董赟双手复抓紧铁索，咬牙向上，正攀爬间，眼尾瞥见一抹黑色身影，那身影初始还是在她后头的，这会儿不过顷刻间，黑色的身影已经窜到了她前头，且眼见前头那人就要登上一线天顶，更叫人目瞪口呆的是那人未借助石壁上的铁索，不过双手背后，轻轻松松的抬脚而上，仿若他走的不过是个平坦大道。

现在董赟的心情就好比那颗胜利的果实明明就是你的了，却突然从半道上冒出来一人，看起来毫不费劲的抢夺了你的果实，气愤，实在气愤！

在前头那黑色身影回头朝她看，露出一脸标志性大胡子之际，董赟的气愤喷发到了顶端，脑中紧绷的弦突然断开，咕噜噜的化作一腔苦水。

董赟哭丧着脸有气无力的喊了一声，“殿下，头香是我的，您别跟我抢啊...”

这会儿，她说的声音极低，都不知道他能不能听见。董赟极其失落的停下脚，张嘴喘气，抬头见刘恪已经停了下来，正站在一线天顶高高看着自己，面上竟似带了丝笑意，他一手背后，抬手向董赟招招手，“你赶上我，就让给你。”

董赟心中顿时一恼，也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力气，憋着一股气，抓住绳索闷头而上。那刘恪竟也不往上走了，就站在原地等她。待董赟经过刘恪身边的时候，刘恪见她额头上密密地沁出了一层细汗，面颊嘴唇红艳艳一片，鼓鼓的胸口上下微微起伏，心中跳了下，朝她背影望了过去，自己微微摇了下头。

过了一线天，剩下的台阶对于董赟来说，不过如履平地，她步子迈的极快，竟将庆福、庆生甩开了一段距离，只她仍是不放心的，时不时扭回头看看刘恪，每每都会对上他带着笑意的眼睛。

董赟不明白他有什么好笑的，都超过他了，还笑？

皇天不负苦心人，董赟终是爬到了普照寺山门之前。刘恪随后跟上。此时早晨的太阳已经冒出了半个头，普照寺的知客僧将山门大开，迎接天南地北香客。

董赟朝僧人合十行了个礼，说明自己的来意，那僧人点头带着他们往里走去了。时值夏季，普照寺内树匝丹崖、泉鸣碧涧，百年古树绿荫密匝。大雄、天王二殿，伽蓝、祖师二堂，毗卢之阁，钟鼓之楼，以及讲室、僧寮、藏库、庖室皆齐备。董赟见刘恪始终不紧不慢的跟在自己身后，心知若是他有意赶在自己前头，这会儿只怕已是烧完香下山了。思及此，她放慢了脚步，和刘恪并排走，诚意诚意道，“谢谢殿下今日让着我。”

刘恪微微垂眸，凝视她那双灵动的大眼，道，“无事，烧第二炷香是一样的。”

董赟微微笑了，转而有些好奇道，“殿下也是心中有愿来请求佛祖吗？”

刘恪摇头，与她道，“不是，代我母后过来烧炷香而已。”

——

作为第一个踏入普照寺的香客，董赟如愿烧了头香，规规矩矩的向佛祖磕头，心中默念来意，而后代胡氏求了一支姻缘签，签文头两句董赟不明白，后两句她却是懂了，那后两句曰‘有缘一到人约你，另有佳人做夫妻’。

解签文的师父只当她是为自己而求，便道，“施主不必心急，有缘人在后头会来寻你，便是现在施主有了意中人，也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

师父不过刚说完，那刘恪不知何时已站到了她身后，鼻间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气，正心神荡漾间，董赟回眸瞥他一眼，刘恪看着签文，恍然大悟般道，“原是求姻缘来了。”

不知为何，刘恪这话听在董赟耳中竟是带了三分揶揄，她面上一红，也不看他，朝师父道，“这是为哥哥而求，还望师父重解一番。”

“罢，罢，这签男女皆宜，若是男施主，只需主动寻求，今后必得一番佳话。”

闻言，董赟忙双手合十谢过师父。

此时大雄宝殿内进来的香客渐多，董赟进山门之前，叫庆福、庆生在外面等了，这会儿头香烧完，签也求了，她按着原路出去。这刘恪确实是代司徒皇后过来的，司徒皇后是佛教信徒，每逢初一十五也必定会亲自过来烧香，且是如平民般，随着众多香客登山，只这次适逢她经水至，一来身子不大爽利，二是一身污秽污了佛门圣地，如此便叫了小儿子进宫，既然她不能亲自去，就叫儿子代她烧一炷头香表诚心。

叫刘恪代为烧香可以，求签却是不必了。这厢董赟前脚踏出普照寺，刘恪后脚随着出来。

庆福、庆生虽好奇自家姑娘身后这个满脸胡络的男子身份，瞧着还是与自家姑娘相识的，只是主人家的事他们不需多问，按下心中的疑惑，不过偷偷瞧了刘恪几眼便亦步亦趋的跟在董赟身后下山了。

待下至一线天之下，董赟主仆三人很快与候在下面的紫竹汇合，紫竹一见到董赟便叽叽喳喳如同麻雀一般问着求签的事，正说着，瞥见董赟身后的高大身影，她瞪大了眼睛，“姑...姑娘，这人不是那人的叔叔？”

对于要打断她腿的年轻男人，紫竹印象深刻，如此，连着年轻男人的叔叔她也给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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