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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侄儿’扶着手臂的范右相,上了范府那华丽的马车,二人车中坐定,马车载着而二人一路向着内城城门而去。
这内城齐云守将见这一个多时辰才将将过去,范府的马车又去而复返,马车驶近,车帘掀起,见还是右丞大人,忙行礼道:“末将见过右丞大人,右相大人这是要去哪里?”昨夜有九门卫被杀一案,守将本无意阻拦,见这当朝右相要出内城而去,出言提醒。
范谋抚须道:“本官侄儿远道而来,想着带年轻人去江霖城内城外逛上一逛。”
“既如此,下官不阻大人出城,只是近日江霖城夜间并不太平,还请大人小心为好。”守城将领出言提醒道。
“多谢好意,本官省得。”范谋拉下车帘,车夫甩起马鞭,马车穿过内城甬道,望着江霖城外城而去。
马车行驶在热闹的江霖外城,元日节日将近,到处一片繁华景象。
马车内,锦衣书生仍是如来时一般微阖双目的姿态,而范谋却没了来时的齐云右相的模样,此刻他身体微微前倾,坐在自家马车中,仿佛他是那远道而来的‘侄儿’,对面的锦衣书生才是这权倾朝野的齐云右相。
见锦衣书生这般模样,范谋低声小心翼翼的问道:“上使昨夜去的匆忙,还未曾请教上使高姓,将来若属下有幸回想归北晋,定当登门拜访。”
听的范谋打听自己姓名来历,锦衣书生的眼中透出一股摄人心魄的光芒,直盯的范谋在马车内坐立不安,仿佛说错了话一般,感受到自己面前的这位右相大人细长目光中的惶恐之色,锦衣书生缓缓收回眼光,示意范谋附耳上前,轻声在范谋的耳边开口道:“在下姓宗。”说完这四个字后,又继续闭目养神起来。
这四个字入耳,震的范谋久久未回过神,这‘宗’姓在晋国乃是国姓,只有皇室之人才能以宗为姓,面前这锦衣书生既然姓宗,又手持北晋国主的玄铁令,范谋偷偷打量着闭目养神的锦衣书生,这年岁样貌,范谋心中似是知道了他的身份。
就在范谋心中推算着锦衣书生身份之时,马车到了江霖城西市的一处静谧之地,江霖城的西市,专营这酒楼茶肆的生意,而酒楼茶肆,本就是喧闹之地,偏偏这处地方,虽在西市,却百丈之内无人喧闹,静谧异常,就连偶尔路过的马车过客,都放低了声响,尽力噤声而过。
锦衣书生掀开马车车帘,也诧异于此地为何处在这满街酒肆茶楼的热闹地界,此处却安静的极为另类。
范谋看出了锦衣书生的诧异之色,小声开口解释道:“当年还是赵国天下之时,齐云侯齐渊平定诸侯有功,被封齐云王,那时齐渊微服初到江霖,口渴难耐,正到这周家茶坊歇脚,饮了这茶坊的茶,正要结账之时发现自己被偷了盘缠,正为难时,这茶坊掌柜见齐渊言谈举止非富即贵,便免了齐渊茶资,更赠上银钱以做路费,齐云王感念这掌柜一茶之恩,便借来纸笔,银钩铁画写下‘客来齐然居,居然齐来客’赠予掌柜,后齐渊将封地之都定在江霖,齐渊与这‘齐然居’之故事传遍整个齐云,此后齐云王被赵帝所害,百姓们都念着齐云王的恩德,此后下至齐云百姓上至朝中王公大路过这‘齐然居’,都自觉噤声,以悼齐渊,而这‘齐然居’也成了这江霖城无人敢造次的地方。”
锦衣书生听得范谋之言,抬头看向这两层茶坊,岁月的侵蚀却让茶坊别具风味,悬于梁上的‘齐然居’牌匾更彰显着此处与西市诸店的不同之处。
就在锦衣书生正抬头看匾之时,茶坊周掌柜已拱手而出,周掌柜听闻当朝右相来访,自然是要亲自迎接。
“老朽不知是范大人到访,还请赎罪。”周掌柜已有六旬年纪,却仍是精神矍铄,一双眼睛透着股商人的精明之光。
范谋面对着周掌柜,很是客气,拱手还礼道:“这些日子,朝中事务繁杂,很久未尝到齐然居的龙团胜雪,今天特来叨扰。”
周掌柜听闻右相赞美,开口道:“既是范大人喜好,直管差人吩咐下来,老朽当携带茶具自去拜访,怎敢劳动大人大驾,咦,这位是?”周掌柜和范谋客套间,见范谋身后站着一位锦衣书生,这青年人只是含笑而立,身上却透着一股久居上位的气势,周掌柜也算是见过世面,自茶坊挂上了老齐云王御笔的‘齐然居’牌匾,慕名而来的达官贵人数不胜数,周掌柜也算是阅人无数,而今看到这位锦衣书生,越看越觉气度不凡。
为等范谋开口介绍,锦衣书生却向周掌柜笑着一礼道:“有礼了,在下乃是范大人的侄儿,此番受家中长辈之命,特来江霖看望二叔,适才在二叔府中听闻二叔对‘齐然居’大加赞赏,便请二叔带侄儿来一观齐然居的风采。”
“多谢范大人赞赏,还请二楼就坐”,周掌柜拱手向范谋一礼后,忙引着二人进入齐然居。
锦衣书生望着齐然居内雅致布局,也微微颔首,而随着踏上二楼,周掌柜将范谋二人引至一间雅室前,这雅室门旁悬挂一块造型古朴的木牌,木牌上书兰亭二字,推开雅室房门,这兰亭雅室内居然别有洞天,推门所见的竟不是锦凳茶桌,而是一条悬空木桥,木桥直抵这江霖城穿城而过的霖江旁,周掌柜在前引路,范谋与锦衣书生随行,行在这悬空木桥,锦衣书生回首望去,原来这天然居二楼间的每个雅室皆以木桥跨过或穿过民居,直抵霖江岸边。
跟着周掌柜行了一炷香的时间,木桥尽头有向下台阶,周掌柜先行而下,在阶旁候着,见范大人与锦衣书生踏阶而下,方才以单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锦衣书生顺着周掌柜手势望去,这前方霖江水边停着一艘小船,小船上只一位艄公掌舵,冬日午后,日光暖意正照的艄公浑身慵懒,正靠在船上打盹,周掌柜上前以手轻敲船体,艄公方才醒来,口中发出啊啊之声,向着几人行礼。
锦衣书生见艄公此番情景不免也有些好奇,周掌柜见此情形,开口道:“公子心中所想不错,我齐然居的艄公们皆是天生聋哑之人,我雇佣他们学习掌舵之事,一则是看这些聋哑之人讨生活困难,一则是来我齐然居二楼的有些客人会谈些不便他人听的事宜,所以聋哑之人掌舵更为妥当些。”
说完此番言语,周掌柜向着范谋和锦衣书生行了一礼,继续开口道:“老朽就此而回,茶品、点心,适才范大人叔侄与老朽在门前交谈之时,按范大人往日喜好备好龙团胜雪,一则范大人可与令侄可品茗之时同览霖江冬季江景,一则可叙叔侄之情,若要返回,只需以手敲击船舱两长两短,艄公自会引船而回。”
锦衣书生开口道:“没想到江霖城还有如此地方,这中品茗之法,果然别具一格。”
周掌柜见范大人的侄儿开口夸奖,抚须道:“老朽这齐然居本是一个小小茶坊,多亏了始帝他老人家,在老朽这茶坊喝了一盏茶,赐给老朽一副墨宝,这些年来老朽这的生意是越来越好”,周掌柜想起齐云王,神情便得黯然许多:“可他老人家竟被赵氏昏君所害,唉,真是上天无眼啊,不提了,范大人,公子请上船,老朽回店中等候。”
范谋与锦衣书生向周掌柜回了一礼,上船入仓,艄公见客人登船,便划起桨来,小船晃晃悠悠往霖江江心而去。
入得船舱,关上舱门,范谋一改人前右相架子,向着锦衣书生行礼道:“不知此处,上使可还满意。“
“不错,没想到这齐云国都果然有趣,这茶坊也办的别具一格”,锦衣书生环顾船舱,暖炉茶具,一应俱全,舱内比起适才经过的齐然居一层布置的更为雅致,而为了防止这船上饮茶,茶汤会随着船身摇晃泼出,这茶盏也是特制而成的,若要吃茶之时,只需用巧劲打开茶盏盖,就可饮用。
“行了,此处已无他人,你且将望离山庄与如何取齐云北境布防图的事,详细说来。”锦衣书生观察了那撑船艄公好一阵子,收回眼神,望向船窗外霖江的风光,露出贪婪的神色,开口道。
“禀上使,非下官怀疑上使所说的话,而是这离枯荣乃是齐云武林一等一的人物,武功造诣已臻化境,上使是如何确信这离枯荣已然走火入魔,毕竟属下这眼线已潜藏多年”,虽口中道罪,但范谋还是小心翼翼的问出了自己心中疑惑
锦衣书生贪婪的目光并未随范谋质疑直言收回,只是淡淡说道:“我送给离枯荣一本典籍,或许是这世间唯一可破谪仙境踏入仙人境界的修炼法子,不过,这本典籍是残本,离枯荣太过醉心武学,竟甘冒风险开始修炼,这走火入魔是必然之事。”
“上使次来,言明是老家长辈命上使探访,若有人追查起来…”,范谋磕磕巴巴的说道。
“放心,我既这么说了,你当初奏给朝廷的老家就会有证明你身份的一切,就算有人查访,也不会有任何差错。”锦衣书生说道。
听的锦衣书生所言,范谋放下心中疑虑开口道:“既如此,请容属下详细禀报,自离枯荣创立望离山庄之后,这望离山庄虽是蒸蒸日上,而这离家后人却多年未出人才,离枯荣之子离步维武功平平,难掌大局,倒是这离步维之女离婉儿甚得离枯荣看重,我那眼线在江湖中已颇有名声,他有一子,人才武艺皆是上等,我已命他向离家提亲,离枯荣已走火入魔,若两家联姻,则离家还可勉励支撑,此乃一计。”范某说完望向床边,看着湖面为开口的锦衣书生并无表情,只在品茶看景,于是继续说道:“属下还有一计,齐云宁王齐韬此番已受皇命,元日节后便暗中北上查访,若这联姻之计不成,便在望离山庄伏下死士,袭杀齐韬,皇子受袭,可乘乱潜入镜花水月,取走武林轶事。”
锦衣书生放下茶盏,笑道:“你可知,那离枯荣以镜花水月为饵,引得多少名门少年争先恐后拜入,可这些人真的进入镜花水月却只窥得一些寻常武学,和一些无关痛痒的江湖事,那些无知之人,见得一些皮毛,就真的以为那些就是镜花水月的秘密,而这些年镜花水月记载的真正可挟制武林人士的机密之事,与武林失传绝学,被书成两册,除离枯荣本人外,无人知晓这两册到底在何处。”
范谋诧道:“此等秘事,上使又是从何得知的?”
锦衣书生嘲笑般的望着霖江冬景,不知是在嘲笑未曾得手,还是在嘲笑离枯荣的嗜武如命而走火入魔,亦或是嘲笑面前这范谋之计太过儿戏,开口道:“因为我向离枯荣拜师学艺十年,亦在望离山庄待了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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