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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了饭,宁铮换了藏青色长衫,外面披了黑色的皮大氅,手向后自然地一伸,正低头整理白狐裘大衣领袢的奉九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放到宁铮的手上。
吴妈叮嘱着两人小心,奉九轻声应着,夫妻俩一路迤逦而去。
秋声没跟去,虽然年纪尚幼,但也到了似懂非懂的年纪:&ldo;吴妈,你说姑爷为什么每次回来都要把小姐关屋里那么长时间啊?我看小姐可累了。&rdo;
吴妈噎住,转头瞪着一脸不解求知欲很强的秋声,&ldo;再过些年,你再来操心这个事儿也不迟。&rdo;
这个时代的奉天,比二十一世纪的天气要冷得多,进入腊月,零下三十度已是常态。
家里的女眷通常都会坐着用厚绒布做的,里面放着烧得热热的无烟炭盆的暖轿前往各处,至于出门,就必坐马车或汽车了。
宁铮知道奉九的脾气,不娇气,爱运动,最讲究&ldo;见风见雨锻炼身体&rdo;,虽说没到&ldo;冬练三九夏练三伏&rdo;的地步,但身体是非常健康的,对这种态度,他极为赞赏,所以夫妻俩就这么走着去了。
雪后初霁,院子里除了&ldo;大雪压青松青松挺劲直&rdo;的各色松柏,已无太多美好的景致。
厚重的白雪给各个院落都披上了白色的斗篷,因为空气干燥,并没有出现冰凌,但也显得这一方天地是那么的静谧安宁,皑皑白雪掩盖了多少血腥往事,整个帅府纯净得如同天地之初。
后面的镜湖湖面的冰层已经结得很厚实,在午后的冬阳柔和的光线下,反射出五彩缤纷的光圈,奉九不防,向那一望,几道凹凸不平的冰痕恰巧映射出强烈的光芒,一下子刺痛了她的眼。
她&ldo;呀&rdo;了一声,抬手就遮住了眼睛。
宁铮听了,立刻停下脚步,拨开她的手,仔细查看她的眼睛,一看原本清凌凌的眼白泛了点红,还冒出了一点儿泪花儿,漫在不长不短疏密有致的睫毛上,很快就凝成了霜。
他摸出一块雪白的棉帕给她擦了擦。
&ldo;疼么?可别盯着湖面看了。&rdo;
奉九嗯了一声,又揉了揉眼睛,眨了眨,经过泪水的冲洗,原本就清润的眼眸更如雨后一碧千里的晴空般光耀生辉,她不好意思的笑道:&ldo;好了。&rdo;
说完发现宁铮没动窝儿,不禁抬头,发现他正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她,那一向如黑夜般深沉的眸色也减轻了几分。
她着急快点过去问安,不解地轻轻向前一甩头,宁铮双手牢牢扳住她的头,细细察看了她的眼睛,见她果然无事,这才把她的胳膊往自己小臂上一缠,俩人又继续往前走去。
将军府分成三个院落,东边就是宁铮的奶奶,也就是老夫人的住所,同住的还有老夫人孀居的妹子,姐儿俩命都不好,都是在三十多岁的年纪守了寡,而且妹子还无儿无女,这样住在一起还有个伴儿,她们的楼上住着家里未出阁的两位小姐,是最得宁老夫人喜爱的两位孙女儿。
西跨院是老帅的四个姨太太的住所,院落非常宽敞,大多带着她们自己生的还未成年的子女一起居住,里面显得突兀的一栋二层小楼,就是小青楼,里面住着宁铮的大哥和二哥两家人,大哥早逝,只剩大嫂和儿子鸿司,二嫂两口子有个小儿子鸿允和小女儿雁英。
中间的就是大青楼,现在是宁铮在家里的办公、居住和会客之处。
这个时间,荣寿堂里正是热闹非凡。主子们都用过了午饭,大冬天的外面天寒地冻,也没多少营生儿可做,所以都识情识趣儿地凑到老祖宗身边解闷儿。
早有下人一路通报过去,家眷们也都热切地盼着,想听听一个月没见的宁家顶梁柱能有什么新闻让大伙听听。
荣寿堂的大丫头四喜早就迎在了门外。
&ldo;三少爷三少奶奶来了!老祖宗一早听说您回了,这个乐啊,粳米粥都多吃了一碗呢!&rdo;老太太信佛,一个月得有十天严格奉行&ldo;过午不食&rdo;的古规矩,而且主食只吃粥。宁铮奉九双双向她颔首示意。
奉九一向很喜欢这个识进退顾大体的四喜,又冲她笑了一下。
老太太的确会调教人,别看只是庄户人出身,但人是极聪慧开明的,身边的丫鬟都是人精。
他们一进去,就看到满满一屋子人,都笑眯眯地看着他们呢。
&ldo;给奶奶请安。&rdo;
宁铮跪在水磨石地上早已放好的赭石色垫子上,给宁老夫人磕了三个头。
随后站起来跟奉九一起,给旁边的其他长辈们问好。
宁老夫人喜笑颜开,一旁端正坐着的宁老夫人的妹子,及几位姨太太也露出了笑容。
屋子里登时就更热闹了,原本下棋、翻绳、丢嘎了哈的(羊骨节)、赏玩古董的也都停了手,凑到老夫人身边看热闹。
各种问安的声音不绝于耳。
至于三少爷为何一早就回到了府里,却到了这个光景才来问安的原因,除了懵懂的孩童,其他人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奉九到底脸皮薄,总觉得别人看向他们的眼光里有种打趣,就好像都知道这一大上午的不来现在才来问安的原因,白腻的脸皮儿不知不觉已经是跟秋天的柿子一般红透透了。
到底是老夫人看不过眼,清清嗓子说:&ldo;九儿啊,你们转年儿成亲就满三年了,世间千万事,子嗣事最大,晨钟儿回来的又少,别的事儿啊,都不要紧。&rdo;明明才两年多,到老太太这就四舍五入了,她说完,还不忘戏谑地冲她挤挤眼‐‐老太太生性耿直,不爱绕弯弯,有话说话,大家也都习以为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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