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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ol 4 第十七章谢谢（第1页）

&esp;&esp;九岁时，他在离乡好远好远的中部净区学校里，认识了这个男孩。

&esp;&esp;幸姊的父亲特地送他的眼镜，被班上其他同学抢了去，丢到泥浆里。他等到傍晚学校人去楼空后，才一个人到泥浆池边，找自己的眼镜。

&esp;&esp;他找呀找、找呀找，却怎么也找不到，那对他意义重大的东西，而驀然，那傢伙就出现了──

&esp;&esp;好像故事书上那个笑得灿烂却又不知所云的柴郡猫，整齐漂亮的牙齿闪闪发亮，那傢伙整个脸也闪闪发亮的，然后将手里已经洗得乾净，不留一点脏污的眼镜，递到他面前。

&esp;&esp;他认得那傢伙，隔壁班的人气王，总是掛着迷人的微笑、人缘好、个性好、反应也灵光，深受女孩欢迎、男孩追从、老师与教练欢心……与他这个成天受欺侮、被当沙包打的的阴沉小孩比起来，这种傢伙不可能跟他有交集的──但他们就是认识了。

&esp;&esp;『以后要是我们同班，我罩你啦！』

&esp;&esp;他们就是认识了。有些荒谬的，令人难以置信的。

&esp;&esp;『给你！我这个月底最后一颗！』有些粗糙的手心里，躺着一颗用蜂蜡纸包装的小东西，在夕阳馀暉下闪闪发亮。

&esp;&esp;不只认识，还成了好友。

&esp;&esp;至今。

&esp;&esp;『那孩子……就交给你了……』

&esp;&esp;他手握紧了又放松，深呼吸，告诉自己，只是为了还那份情。

&esp;&esp;没错，就是还那份情罢了，再没别的。

&esp;&esp;抬手、推门，他走了进去。

&esp;&esp;『磅！磅磅！磅磅磅！』拳头击打在沙袋上的声音，在空荡的房里製造出砰砰回音，他甫一进去，就看见那挥拳的背影明显一僵。

&esp;&esp;这里原本是间训练室，但其他器材和设备，都被拿去挡水用了，他看着那傢伙不知从哪捡来的破烂沙袋，胡乱吊着掛在原本的掛鉤上，沙袋下方的地板，已经洒出不少沙土──他不发一语，只是关上门，逕自靠在墙边，看着。

&esp;&esp;那傢伙已经满身是汗，浅色的上衣全湿了，被脱下揉成一团丢在地上，打着赤膊挥汗如雨的站在那，没有转头看他。

&esp;&esp;两人皆无语，空间里只听闻那傢伙的喘息，和仍在晃荡的沙袋偶尔洒落沙子的窸窣声。

&esp;&esp;即使没说任何话，他仍能轻易感觉得到，那傢伙散发出来的排斥气息──他想要他离开──但他就只是靠着墙，盯着他的背影看。

&esp;&esp;突然，张伟程发洩似的用力抹掉额际的汗水，响亮的嘖了一声，决定无视他的存在，重新开始挥拳，狠狠往那已经破洞的沙袋上揍下去。

&esp;&esp;房间里再度响起震耳欲聋的砰砰声，而他就只是看着。

&esp;&esp;看着，看那暴雨般的拳头疯狂击打在沙袋上，像是永不停歇的，永远发洩不够的……

&esp;&esp;很久、很久，他回想着自己小时候，回想着阿程小时候，回想着加入张爹的部队后，他们经歷了许多、许多……

&esp;&esp;然后，渐渐地那雨小了。

&esp;&esp;『欸，我们同年级耶，你几岁？』

&esp;&esp;雨渐渐歇了。

&esp;&esp;而他看着、看着、等着。

&esp;&esp;『耶，我比你大！别担心，以后我罩你啦！』

&esp;&esp;他看着。

&esp;&esp;也等着。

&esp;&esp;※※※※

&esp;&esp;他不用回头，就知道是那傢伙自己跟了进来。

&esp;&esp;他来做什么？妈的他真的一点也没心情理会他，他已经够烦了，已经够惨了，那白痴还来做什么？看笑话吗？要跟其他人一样说什么节哀顺变之类的蠢话？妈的，一声不吭是怎样？人都死了又能怎样？说些安慰道歉的话又能怎样？那傢伙自己都赔掉一隻眼睛了还来想怎样？要他也说些什么谢谢你至少你有回来之类的蠢话吗？他凭什么有必要说？死人的是他舅舅，又不是他老爸！干！

&esp;&esp;真他妈的──他一拳揍在沙袋上，那破烂东西又喷出一些沙子──干你娘！这东西也是烂的！干！

&esp;&esp;还有什么东西剩下是好的？！没有！什么也没有！！都是烂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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