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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近黄昏,空气中泛着一股子土腥味,让人有种说不出的沉闷。
估计,今夜将会有一场暴风雨。
闻人罄站在窗边,望着天际的乌云,心里莫名地有些犹豫,据她多年看文看剧的经验,通常这样的天气去探寻或追问某些事,其结果,几乎百分百是自己不想要的。
做出决定后,明成轩,尚善渊,水月居,府里头,商子兮常去的地方,找了个遍也没见人,问了芙儿,才知道她不在家中。
后来又从她嘴里得知,今日卢宁来过,加之在大街所遇的事,稍加串连,就不难理解,为什么这人会突然离府。
来回踱了个圈,重又回到窗前。
听不到雷声,远端的云有些忽明忽暗,闻人罄的心也跟着一上一下,惴惴不安。
这样的天气,又找不到人,这是不是一种暗示,或者说天意?
女人,特别恋爱中患得患失的女人,在这个时候,总是比较迷信,明知道答案早已注定摆在那里,偏偏又会存着一种自欺的侥幸,是不是该挑个好日子。
乱想些什么呀,闻人罄拍了拍额头,显然,她很清楚,这种想法的起源,但并不喜欢。
关上了窗,眼不见,心不烦,偏偏又觉得房中有些透不过气,她走下阁,站在门前檐下,望着阴暗的天空,突然有些怀念在大雨中漫步的感觉。
蕖儿远远看见夫人站在外头,从抱厦走了过来,闻人罄摆了摆手,“我去院里走走,别跟着来。”
“夫人,要下雨了,不带伞吗?”蕖儿看着就要走出院门的夫人,急着叫了一声,那人却只留了给她不用二字。
天一阁,独站廊中的潆儿,静静地守着,无人时总显得有些沉静的少女,眸光随着空中毫无规律的闪烁而盈盈跳动。
探出手,翻过掌,还不曾落雨,手心却有种凉凉的感觉。
略过了一会儿,她收回了手,缓缓回过头,看了看门窗紧闭的楼阁。
性子最为沉稳的大丫头眼中隐隐透出了焦躁与担扰。
右脚动了动,左脚却没跟上,人又回到了静止,抬起头她望着天,莫名地想起了很多事。
那一年天灾,庄稼颗粒无收,本就贫困的家,再也顶不住沉重的负担,一家老小都饿着,她是家里头的老大又是一个女孩,遇上这样的事,自然是第一个被舍弃的,也不算舍弃,至少,在爹娘眼里头,卖了她得了银子就能救活全家,而她兴许还能在外头有条生路,这么做,总比全家都困死的好,一举两得。
二两银子,潆儿伸手,摸了摸插在长发中不太起眼镶着天青石的簪子,如今她身上穿带着最便宜的首饰,也不止这个价,可是,十二岁的她,一条命也不过只值二两银子,还算是高价。
后来,跟着牙婆子,看着满院子,形形色-色与自己一样的女孩,心里头才有了那么一丝安慰,原来,也不是只有她有这样的命运。
再后来,遇上了小姐,或许一辈子她都忘记不了那个日子,那一天,院子里的所有女孩都被收拾一新,她知道,她将要被卖了,就像以前在小市里头看到的小鸡仔那样,任人挑选,将来是死是活,又是怎么个活法,皆由他人而定。
进了商府,她们被带到了一个小院,所有的孩子连同她自己,眼中都透着兴奋,那是因为她们发现,哪怕是这府里头,最不起眼,下等仆妇住的院子,都比她们所看到过的任何一间房子都要来得大,来得好,她们看到了希望。
一个个排好了队,牙婆子趁着正主没来,又低声训诫了一番,不多时,从院门外头抬进了一顶小软轿,从里头走出了一个人,而院子里所有的人都在她走出的一刻低下了头。
心跳的厉害,十分好奇,却不敢偷看,生怕被人发现,会被赶走。
直到,轮到了她,被叫到了跟前,抬起头,这才看到主子,其实也没看清,那时才是初秋,可主子却穿了大红氅子,整个人被裹得密不透风,大半张脸儿埋在了领子上的白毛边中,只留了一双眼儿出来。
想到那双眼,潆儿脸上划过一丝波澜,哪怕后来真的看清楚了主子的容貌,瞧见那张漂亮得不像凡人的脸,那双眼儿仍是最让她觉得最为刻骨的。
她想,这一生,她都无法忘记那时候,明明半垂着,漫不经心的样子,可偏偏让人觉得她在凝视,甚至能够看穿你的衣服,直透进你的皮肉,把你心里所想全都挖出来,这,不像是一个十多岁少女的眼。
害怕,手已经不受控的紧紧握成了拳,腿臀间分明微微地颤动,可仍咬着牙,硬挺着僵直的背,让自己看上去镇静。
后来,当被提拔为主子贴身大丫头时,有一回,她曾大着胆子问,为什么会选她,而主子却说了一个,至今仍旧想不明白的答案‘大约是觉着你有些象我吧。’
想着,想着,潆儿终是忍不住走到了门前,侧耳听了听,里面没有动静,缝隙间透出的浓浓酒香,慢慢的又有了沉醉的味道。
手抚在了木门上,犹豫许久,最终还是没有推开的勇气。
再清楚不过主子的脾气了,说一不二,唯一的一次例外是因为那对孪生的姐妹,也是发生在被买的那天,芙儿选中留府,蕖儿却要被带回。
哭着求着,跪在地上磕破了头都没能够得到主子一丝回应,直到开口求着同去,这才阻止了主子本欲离开的脚步。
“你可知道,像你们这样,容貌不差,却长得如此相象的双生子,若一起被买,会有什么下场?”那看似和她们一般大,长得如同画中仙子的少女,用极为好听却透着冷清的声音,说着让所有人都难以相信的话:“若我是牙子,会把你们卖到妓坊。”
那时,分明看到,牙婆子似是被说中心事般,抖了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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