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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他神情,似真似假,两道长眉隐隐连成一线罩上层看不透的意味,嘉柔咬了咬唇,说道:“一个人,把自己当做的做了,不算辜负韶华。郎君身为中护军,选贤任能,是为社稷怎么叫一事无成呢?”
桓行简觉得好笑,她一本正经的很快宽人心,“你个小姑娘家,知道什么是贤,什么是能?”
“德高为贤,才高为能。”嘉柔认真说道,一点都不敷衍。
桓行简笑:“那你说说,社稷是需要德高者呢,还是需要才高者呢?”
嘉柔郑重道:“两者兼美最好,”说着,好似犯了难,“若是只能选其一,还是才罢……也不好,没有德行,才高兴许是坏事……”她嘀嘀咕咕的,终于,脸上一红,“我说不好。”
桓行简含笑听着,不置可否,抚了抚她的鬓发,问:“你怎么知道我选贤任能了?”
嘉柔不好意思回道:“我听姊姊说过,兄长也说郎君沉毅在公事上是守法度的人。”
“哦?是么?那可能征西将军还不够了解我,公事是公事,私事上,他知道我什么样子吗?你要不要告诉他?”桓行简说着,声音越发低了,把嘉柔脖颈一托,口唇相接,温存起来。嘉柔害怕地挺身一拒,他那股无明业火越发旺了,定住她,两人四目相对,“你到底怕我什么?我如今,手中并无利刃。”
嘉柔气息不稳,只怔怔瞧着他。
桓行简凝神望着她的脸,思绪忽又走远,方才那点偷香窃玉的情致陡然消散,把人一松,说道:
“研墨会吗?去,帮我研墨。”
第30章蒿里地(7)
寒来暑往,岁月其除,日子悄然滑向年尾的时候,铜驼街上愈发热闹。胡商带着他们长长的队伍经大漠,过长安,炎夏玄冬,不远万里直抵京都,驮来了无数新的珍奇,再一股脑地涌上林立的摊铺,撞进人们的眼帘。
嘉柔四平八稳坐在马车里,许久不曾出门,此时,听外面欢声笑语,人情陶陶,便悄悄打起帘子朝外打量了几眼:
酒、酱、五谷杂粮、皮革牲畜、粗细布匹、绫罗绸缎、薪柴漆器等等无所不有,看的人眼花缭乱。小摊上坐着吃汤饼的百姓,一只只眼,也不闲着,忽然发出一声声“哦呀”的喟叹,那是不知又瞧到了街上什么有趣的情形。
等背鸡笼的大娘从眼前恰巧经过,兴许是松了,使劲那么朝肩背上一托,竹笼里鸡鸣不已,陡得飘出一根鸡毛,嘉柔眼疾手快抓在了手里。
鼻孔忽的很痒,一个喷嚏出来,那根鸡毛又脱了手悠悠地不知荡到哪里去了。嘉柔那双灵秀的眼轻巧巧转着,越过人群,目送鸡毛,不由抿唇发笑,拿出帕子连忙掩住了嘴巴。她不记得自己多久没这样开怀笑过了,一双手,无意摸到腰间挂着的佩囊,那里头装着铜钱。此刻,笑意渐散,心情又莫名沉重起来暗暗解了下来。
到了夏侯至的府邸,绣工们果真围坐一团,正一针一线往那璀璨生辉的嫁衣上再添华彩。嘉柔惊叹于嫁衣之美,却没大有兴致欣赏,提裙出来,袖间那封书函依旧好端端躺在那里。
思虑重重,嘉柔最终把信带回,欲找那名婢女才知道人因犯错被打发出府了。嘉柔讶异,那一双弯弯秀眉便蹙了起来,忐忑来到书房,远远瞧见廊下立着个一脸肃整的石苞,犹豫着,脚尖一转要回去,却被石苞叫住:
“姜姑娘?”
她无法,只好转过身来,勉强问:“郎君在吗?”
石苞既在外面,显然是在的,得了应许,嘉柔揣着信慢吞吞进来。桓行简正凝神沉思,托腮不语,手底沙盘忽的一推,几下便搅合乱了。此刻,眼睛抬起,上下将嘉柔扫视了几眼,又将目光收回。
“有事吗?”他垂眸从案上抽出一张素笺,提笔不知写了什么。
嘉柔见他冷冷淡淡,一副不太想搭理人的模样,略觉难堪,于是默默上前将信朝他案头轻轻一放:
“这是姊姊生前写给兄长的信,有个婢子托我去送,可我不知道驿站在何处也不懂这些。”
桓行简抬眸,眼睛从她新做极淡雅的衣裙上挪到那张我见犹怜的小脸上,轻轻一笑:“有段时日了,怎么才提?”
一下就把嘉柔问的心虚脸红,那个慌乱的表情,显然是不惯作伪扯谎的:
“我……我本来是要送的,可一直没出府。”
“哦,那今天出府怎么反倒不去送了?你不懂这些,可以让下人去跑腿,带回来给我做什么?”桓行简见她越发难安,窘迫不已,忍住笑意不动声色逗她。
嘉柔那张白玉般的脸,照例红了:“我觉得这样不好,显得我偷偷摸摸,一点都不磊落。给我信的婢子当时并没把话说清楚,我再想找她,已经找不到了。”
这是装傻呢,还是真傻?桓行简一面活动手腕,一面笑吟吟望着嘉柔,幽暗的眸子里带着丝戏谑:
“交给我,你放心吗?”
“你是姊姊的夫君。”嘉柔轻声回答。
外头,石苞立在门口隐约把话听了个差不多,也在暗自咂摸,等嘉柔一出来,忙进房门,瞥了瞥案头微皱的书函:
“郎君,姜令婉会不会知道这是诈她?”
那封书函,早被桓行简截了下来,倒无其他,只是里头用语晦暗,一句“京洛多风尘”不知是在暗示夏侯至什么,看的桓行简心头一阵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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