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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林少安用力地点了点头。容倾不再问她，朝着她笑了笑就转身往前走了。林少安跟了两步，还自作多情地伸了伸小手，以为容倾会像其他的大人一样牵着她。可那双莹白的手始终揣在外套口袋里，好像并没有要牵她的意思。但那脚步走得很慢，比牵过她手的所有大人都要慢。好像在体谅她还小没办法走得太快。好像在慢慢等她。林少安仰头望着那路灯暖光勾勒的侧脸，笑出一双弯弯月牙，伸手捏住了一点点容倾的衣角，贴着她的大风衣，慢慢跟在身边。容倾低头望着她怔愣了两秒，用笑容默许了她。因此往后很多年，她都这样牵着容倾的衣角，随着个头慢慢长大，拽的地方也一点点变高。等那时候回想起来，她才后知后觉自己当初为什么能那么笃定容倾是个好人。坏人可能也会给她买好吃的，但绝不会为她擦干净嘴角，更不会为她放慢脚步。而她会在那么多“好人”里偏偏赖上了容倾，无非是因为有的人温柔在皮，有的人温柔在骨。就好比这年她还是个在寒风凛冽里固执打开车窗的小孩，所有人都在斥责她身边的风为什么这么大这么冷，关切地叫她把车窗关上。只有容倾不一样。她从来不会强求她关上车窗，她只会让风变得很轻。容倾的家不是大别墅，不过比林少安以前的家要大很多，大大的电视，大大的沙发，大大的玻璃落地窗阳台，天花板上还有好看的灯。林少安觉得有些欣慰。只是，大房子里空荡荡的，家具很多，拖鞋很多，却不见什么人影，一点都不热闹，甚至可以说是非常冷清。“其他人呢？”“没有其他人，”容倾弯腰给她找了双家里码数最小的拖鞋，随口一句：“我一个人住。”林少安顿了顿，扶着容倾的肩膀把小脚踩进大大的毛绒拖鞋里，歪头看着她一问：“你也没有家吗？”容倾一愣，直起身子笑问道：“你觉得什么才是家啊？”“嗯……”林少安思考了一下应该怎么表达，最后回答道：“就是和喜欢的家人住在一个房子里。”这个总结对于一个三个月学龄的孩子来说，绝对称得上惊艳了。反正容倾是被惊讶到了，迟疑了很长时间才笑着叹道：“哦……是这样啊……”林少安顿然觉得心口闷闷的，她觉得容倾可能真的没有家，就和她一样。容倾去厨房烧上了水，简单地安顿了一下她就往里屋走去。“你在客厅看电视吧，我去卸个妆。”林少安懵懂地点了点头。明亮的灯光里，厨房时不时传来开水咕噜冒泡的声音，暖气开得正好，电视里放着《哈利波特》的电影，桌上的蜂蜜水冒着热气。她捧着温烫的玻璃杯呼了几口气，埋头就着杯子喝了一点，甜甜的，月牙眼一弯，比糖水更甜。正好看到海格骑着飞天大摩托带着婴儿时期的哈利登场，容倾就出来了。林少安这个年纪，对素颜和浓妆只有一点模糊的概念，比如恶毒皇后的嘴巴很红眼影很浓，而童话里对好人的形容一般都是朴素无华的，这也就是为什么她第一眼就觉得容倾不像好人的原因。此刻那副褪去粉黛的面容，妩媚减弱大半，却显得越发柔美。林少安注目着，还不知道这其中原因，只是对那好看的脸更加喜欢了。她的目光随着容倾看进了厨房，即便是背影也很好看。小孩子的审美大抵就是这样，喜欢程度和漂亮程度永远是成正比的。比如所有小朋友都说徐老师漂亮，林少安从来都不觉得。又比如她觉得妈妈以前是全世界最漂亮的妈妈，现在也不那么认为了。容倾手上拿着那天在咖啡店见过的发夹，是一枚嵌着白色珍珠的鲨鱼夹。林少安也是以前听妈妈说过才知道那样的发夹叫鲨鱼夹，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一点都不像鲨鱼。她看见容倾此刻正绾着头发，一手束着马尾，一手轻绕，再用鲨鱼夹一固定，一卷长发就固定好了。她满眼好奇，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才刚刚过肩膀一点点，妈妈已经很久没有给她扎过小辫子了。墙上的挂钟滴滴答答的，是在厨房动静响起之前唯一的热闹。即使生活寂寞得走不动了，时间也不会停下来的。指针正好过六点的时候，容倾端着两碗热腾腾的面条走了出来。葱花白面，上头盖了个荷包蛋。这两大碗，不管是对于偶有下厨的容倾，还是对于不常吃饱的林少安来说，都算得上丰盛大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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