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有我。”从未有一刻,傅偏楼这般迫切地想要长大。永安镇已经不复存在了。他必须守好谢征才行。云收雨歇时,已是傍晚。浑身泥水,狼狈不堪的两人在原是客栈的残垣中徜徉多时,只寻到破破烂烂的一片灯笼布,和几枚掉落在石头缝隙里,染血的棋子。逃出生天后回来的、听闻动静查看的……陆陆续续,逐渐有人聚集到了这边。“唉……”有老者四下张望这片凄惨疮痍,拄着拐杖叹息,“天灾,天灾啊……”“什么天灾?”傅偏楼听闻,不禁冷笑,“分明是!”“什么清云宗,什么世外仙人,一群惺惺作态的无耻之徒!”若非墨水有限,他不吝啬用最难听的言辞来形容那帮人。老者却捋着胡子,颤巍巍道:“小娃儿,你年轻气盛,有所不知……仙凡有别,人力不及,是为天灾啊……既是天灾,也只得受着了。怪只能怪运气不好……谁让那妖怪跑来了这里……”“跑来又如何?”虽不想和老人家计较,可傅偏楼着实咽不下这口气,“我不见妖怪有伤一人,反倒是所谓的仙人翻手就灭了半个镇子。修道便可蔑视人命?有能者不担重任,反而为祸苍生,修的是哪门子的歪门邪道?我呸!”“还有这天道……”他眯起眼,“书上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众生平等。它予道门翻云覆雨之力,却不加限制,是为何意?难不成凡人就该被妖怪残害、被仙人欺压不成!”“若是如此不公不义,不如捅破了去!”这副不敬不畏、随性所发的态度,令老人心惊胆战,不断地摇头念叨“偏激”;谢征见了,却仿佛能窥见一星半点书中灭世boss的模样。这种模样让他有些陌生和不安,伸手想揉一揉傅偏楼的发顶,安抚少年的情绪,才碰到人,就被不自在地躲开了。谢征一愣,傅偏楼则低下头咕哝:“我十五岁了,不是小孩子了。”“会长不高的。”他仰起脸,眉头纠结地蹙着,“别再……嗯,少摸我的头。”一阵好笑,又五味杂陈。谢征抽回手,意识到有什么东西,经此一役,已悄然无声地发生了改变。不远处,老者背着手,还在废墟上晃来晃去,满脸唏嘘,嘴里自顾自地念念有词:“唉……世道啊……我祖爷爷的祖爷爷的祖爷爷那一辈,仙人可是最讲道心因果,万万不敢乱来的……”“老天爷给算得门儿清喔……”……“陈狗之墓。”“王大刚之墓。”“徐志之墓。”“钱宝才之墓。”“杨云、王小雨夫妇合葬之墓。”“……”“——谢征,谢宝宝谨立。”黎明将至,照亮密密麻麻的土堆上,刻着字的木牌。没有尸首,没有棺材,一抷黄土,就是全部的念想。谢征和傅偏楼一夜未眠,生生用体温捂干了衣衫,硬是赶出了这怪模怪样的坟墓。在此之前,傅偏楼甚至不晓得他们大部分人的全名。磕过头后,他伏在地面半晌,盯着钱掌柜墓前的几枚棋子发呆。哭,是哭不出来的,眼圈高高肿起,泪早在雨中流干了。“我还……没赢过这盘棋呢。”傅偏楼低声细语,“掌柜的,残局我记着呢,你在底下,也不准赖啊……我有信物的。”拍拍膝盖爬起来,他犹豫片刻,弯腰捡起墓碑前一黑一白两枚棋子,握在指尖碾干净了,返身走到谢征旁边,摊平手掌。谢征瞥了他一眼,没有拒绝,挑走黑子攥在手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他身上本就有些与世格格不入的疏离,此时此刻,身上那股离群索居之感更重,让傅偏楼有些不安,收好棋子后靠近两步,牵住他的手。“我们以后……要到哪里去?”谢征反手握紧他。傅偏楼说,那蛇妖叫他小主人,要他藏好,叫他小心清云宗的柳长英。柳长英……在《问道》主角一行长成之前,他始终是天下道门,折腾来去,也不知道有没有写出想要的感觉(苦笑)作为偏楼开始正视谢征,了解并包容他的软弱之处的情感觉醒点,从此往后,他不再是仅仅去找一块浮板依靠,而是也开始想成为别人的依靠,自我逐渐表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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