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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礼佛怎见的了这么血腥的场面,小孟后身子不适未曾前去,叫阮二姑娘去是洗洗身上的晦气,以祟治晦的法子比什么都管用。”春酲咧开嘴笑了。刑部定是要将这事情追查到底,昨天阮倾竹也在,宫里都知道她遇刺时,阮氏怀疑的是陈恪。难免会因此认为昨天是她下毒,不过是没有十足的证据去审问她。如今没有别的法子,皇帝揪住了一个点,便不会放,上次因为她遇刺的事儿,皇帝被太后面上将了一军,现在怎么也得讨回来。太后不参与也不前去是最好的办法,毕竟现在阮临熙调动大军走了,闻台那头的还无人过来。春酲将手里的拂尘换了方向,高声说:“烦请画师和阮二姑娘快点儿,监斩人犯可不能误了吉时。”他话落昂首阔步走了出去。南栀往门沿边上站,低头时拳头半握,时酒向来能稳住自己,接下来面临的是什么她知道。阮倾竹没见过这场面,自然会心里后怕,昨夜她见了那女娘被砍了手臂都睡不着,今日让她去刑场见这行刑她怎会忍得下去。况且金缕卫和刑部的调查方式怎会是这般,这事情不交由大理寺,直接上升到了刑部,显然是给了仁宗帝方便。“走吧。”时酒声音平淡,在阮倾竹前面跨了出去。……雾中带过清风带了些湿润,校场的木桩本是用来练茅布阵的地儿,如今却要鲜血四溢哀声一片。风声窜梭在木桩间,带起了女娘们的衣裙,仁宗帝闷声清嗓,眉宇微蹙上了烽火台,坐下时顺带接了太监递来的茶杯。他捏着茶盖撇沫子,双目望向校场中央,被绑在木桩上娇弱的女子身上。“父皇。”陈恪上楼时将手里的佩剑给了随从,脚步匆匆,仅一夜男子面上尽显疲惫。仁宗帝不动声色喝着茶,热茶烫口但是暖胃,他抿一口放到了小桌上,严肃问:“慌慌张张什么事儿?”“父皇,船坊东家还是什么都不肯说,那女子嘴硬得很。”陈恪眼帘之下带着憔悴。“金缕卫审人犯,连个女子嘴都撬不开!萧骞何在!”仁宗帝摔了旁边的茶杯,天子一怒众人汗颜。太监侍卫跪了一地,陈恪脚边溅了碎瓷,他吸了口气扫视众人,回答:“指挥使在路上了。”萧骞为金缕卫指挥使,当年养父也曾是闻台一名猛将,后来战死沙场让他从死人堆里爬了回来。仁宗帝即位二十五年,十年前初见萧骞便将人留在了身边,后来设立金缕卫力保人做了指挥使,毕竟狗得自己养才能喂饱。自打上次阮倾竹那事儿,萧骞做得甚好,他对此人信任是够的。卷影沉沉(三)陈恪眉梢带着焦急,正说到这儿,萧骞火急火燎地上了烽火台,这楼上能将校场一览无余。金缕卫的重甲向来将人衬得威武,那身铜铁打造的身段像极了夜里的狼王,冷眼扫完四周后,萧骞见抬头的小太监使了眼色,立马顿感不妙。他上前后一步跪地,抱拳高声道:“陛下恕罪,臣无能,那女子不肯说出幕后指使。”萧骞此话中有话。仁宗帝眉头舒展开,往后一靠道:“阮家的那丫头胆子小,患了哑疾,你们看,她像是主谋吗?”陈恪和萧骞对视一眼,然后回答说:“阮家二小姐常在浔州,怎会和十里画舫东家有所牵连,颍南世家文人向来手执笔书,杀人的事儿怕是借了胆子,她也不敢。”陈恪说完抬眼观察着仁宗帝的神色。仁宗帝留着短胡,不怒自威有着龙袍加持仿若真像九霄龙子,他稳声说:“起来吧,朕瞧那姑娘也是。”二人这时才起身,退到了一边。仁宗帝闭上眼又说:“世家文人手执笔书是杀不得人,但比这刀剑更叫人忌惮。”他咬着字睁眼时缓缓起身。双手背在身后望着场下,很快血雨腥风将会包裹雾气,红尘荡涤也终身血溅刑场的宿命。仁宗帝问:“闻台关家何时带兵来?”身侧的大学士是春酲的干儿子,候在旁边,平时呈则子。大学士回道:“关元帅病得厉害,他正妻所出的姑娘带兵上赤临。”“又是个姑娘带兵,他活了一生连个儿子都养不出,何时到?”仁宗帝呼吸重了一拍。孟家的女儿不少,也都在战场上带兵,倒是嫡出的男子入了宫从文稳坐在那监察院里。“还未点兵,从闻台来,怎么也得十天半月。”大学士回答得小心,做太监的声儿不自觉地变细了些。仁宗帝又要问话,旁侧的侍卫提醒道:“陛下,画师和阮二姑娘到了。”他把话止住,目光仍是放在校场之下,木桩上的女子都用过了邢,个个冻得面呈紫色,脖上挂着的绳索勒了红印,哪如以往的风流妩媚。阮倾竹自然地瞥过下方,仁宗帝选了个好位置,不管在哪儿行刑都能看得清清楚楚。二人行过礼,时酒因是这大祭司的后裔,不对天子行跪拜礼,皇帝摆手,然后道:“时酒,好好画。”时酒应声,和南栀将画纸摆在了桌上,她顺道查看了底下的女子,船坊东家不在,看来是被拉到了别处审问。死了三王妃皇帝亲自监斩嫌犯,没有认罪的嫌犯,不管这些人是否对此知情,帝王要的终是运筹帷幄手持天权。人多口供不一,而留船坊东家一人,这话不管怎么说都不会再露馅。时酒看到这儿,百思不得其解的事儿像是有了眉目,但又不对,这么想是有利,时酒不免觉得貌似有人在背后操纵这些事。杀了三王妃能确定当日要杀阮倾竹的并不是陈恪,毕竟昨夜,阮倾竹只是运气好没遭毒手,若她也喝了那杯酒,今天宫中定是大乱。刑场女子有的冻晕过去了,被堵上了嘴,闷声无力地哭喊也钻进了风声被带远。侍卫们眼眶也被冻得湿润,这烽火台迎着风,仿若能回百年前见金戈铁马之像。“倾竹,你到这赤临尚且有些日子了,昨夜的事儿,朕听闻你险些遭了毒手,叫你来瞧着,也是为了让你解恨,你可会害怕?”仁宗帝嘴角的胡须盖住了笑意。阮倾竹入宫后见过他一次,之后都是在后宫走动,今日仿佛和那天有了不一样的感受,大抵是因为上次在御花园,时酒给她瞧了那副画以后。若没有昨夜的恐惧充斥内心,她仍旧是会害怕面前的帝王,皇家无情,入宫前母亲便教过。小孟后受的那些耻辱也不会对着太后提及,即使被太后知晓也没有法子,哪个帝王不喜画这些,况且这画像时酒回去便烧了。不往外流,也不算是没帝德,他所作所为无非是为了宣泄愤意,阮倾竹努力抬眼,摇摇头,她捏着衣袖不敢松开。仁宗帝脸上的笑绽开了些,夸赞道:“这像颖南世家的家主,女儿就该生得这般有魄力。”站在一旁的桑珞大气也不敢出,烽火台站的都是狼人,无心无德的恶人。“萧骞,朕乏了,做事麻溜点,等清理干净了,春酲送倾竹回殿。”仁宗帝没有要留下来的意思。这一举动让时酒淡然,她握着笔头也没有抬首去看,余光能见黄色龙袍从面前闪过。阮倾竹等于是被架着今日必须看完这刑场,像这等事儿皇帝离了场,日后史书记上一笔总能留个好名,传出去也不会将这举拉在他的身上。仁宗帝一走。陈恪道:“指挥使,行刑的事儿交给你了,府上今日要来僧人诵经。”萧骞对着行了礼,陈恪临走时对着阮倾竹说:“阮二姑娘,若是瞧着害怕,可以不看。”他说完转身便离开了。陈恪的话很平淡,但是这张脸下存的什么心思,是她不敢想象的。待人一走,萧骞问:“阮二姑娘是坐着看,还是站着?坐着看不清,站着看得太清了,太残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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