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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厅内所有人一动不动,都在等着李斐的回答。
朱妙华的双眼是灰扑扑的,她进过皇家,她太知道整个朱氏家族的势力和这份势力支撑着的对权利滔滔滚滚的追求。前世配了襄王,是她一个人不甘心只做一个襄王妃吗?当然不是,她的耳边充斥着鼓舞的声音,那些人在期待她越过昭贵妃的荣耀,当一个手掌凤印的皇后!
李斐环顾,看着一张张认识但也仅仅是认识而已的面容,脑海里回顾着李家每个人的音容笑貌,包括林毅叔林禾叔,尤其是母亲。李斐想,她今天迫于形势,迫于将来她和赵彦恒的前程,选择朱氏是理智的,她在乎的母亲叔叔哥哥们也一个个有理智,有那份胸襟体谅她,但是她那么想一想,连呼吸都呼吸不过来,所以她手捂着脖子,按着脖颈两侧慢慢顺从一口气,道:“算了吧,叫李斐都叫了十七年了,已经习惯了。”
沛大奶奶脸上不甘的情绪凸显,她扶着桌子站起来走过来,如此牵动每个人利益的大事,怎能以习惯如此滑稽的理由而作罢了。
朱妙华不可置信的揉了一下耳朵,她在想是她的耳朵有毛病还是李斐的脑子有毛病,不说朱家和李家现在的形势,一个人从了母亲的姓氏,本身就是一件不太体面的事。
李斐亦站起来朝沛大奶奶迎过去,她夹在中间既不能放弃了母族,也不能得罪了父族,所以今天这场子,她的脾气得收敛,对谁都要越加和气。
脚只是挪出去半步,沛大奶奶一双丰腴白皙的双手就握住了李斐的双手,沛大奶奶看着这位比自己的女儿还小了近十岁的堂妹,张口就道:“你这个孩子,你可不能犯糊涂了,遵从父姓,你问问在场哪一个,这都是理所应当的事儿。”
“大嫂子娘家是姓傅吧,对大嫂子来说,对在场所有人来说,这当然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大嫂子进朱家门的那天起,就成了朱傅氏,你现在姓朱,是朱家人,翻开族谱,你的性命缀在大哥哥之后。”李斐带着笑意说道,随后笑意消逝,李斐怀着沉痛的无可奈何之心,叹道:“可是唯有我不一样,我的父亲姓朱,我的母亲姓李,朱家的族谱上已经没有我母亲的名位。”
沛大奶奶脸上的表情僵硬住了,当初他们这些人没少递话给朱钦,让朱钦尽快和李月和离,她的丈夫朱沛更是不顾族谱三年修订一次的规矩,在朱钦和李月和离两月之后,在族谱上就把李氏划下去,把许氏添上去。沛大奶奶讪讪的笑,支支吾吾的道:“好说,这都好说。”
沛大奶奶还以为李斐是在为她的母亲要名分呢,这名分他们倒是想给,破镜重圆也是一种美谈,但是暂时给不出去啊,朱钦亲妈死了不到一年,他得守孝二十七个月,所以连道好说好说,出了孝立马就给办。
李斐都想把沛大奶奶的双手撸下去了,生生忍下来,吐一口气待和气的道:“我未侍奉在老太太身边一日,只是听母亲说朱家旧人旧事,说老太太这个蔡氏,既不是生父的姓氏,也不是生母的姓氏,是生父不幸早亡,生母二嫁入蔡门,老太太就遵从了继父的姓氏,再无更改!”
在场李斐的同辈人晚辈人,许多都很年轻,也有一时不记得这种陈年往事,窃窃私语了一阵。
沛大奶奶比蔡氏小不了几岁,当初服侍婆婆的时候没少听婆婆揭蔡氏的短,蔡氏的身世就是大大的短处,爹死娘改嫁的人,修了八辈子的福缘才进了朱家的门又在老国公晚年生下儿子来。
李斐不是在揭蔡氏的短,她满含孺慕之色,蔚然赞叹:“养育之恩,一日不忘,老太太让我钦佩……”
沣三奶奶终于看出来了,李斐的态度不对,怕李斐冲动之下把话说死了,立刻截过来把李斐和沛大奶奶分开,对着李斐惋惜道:“对呀,可惜了妹妹都未见过老太太一面,老太太生前还念叨过的,总想见一回你这个孙女。”
有些话一听就知道是假的,可是在这种场合,李斐也是知情知趣的闭上了嘴巴。
蔡氏有什么值得钦佩的,也就这一点了,不是父姓,不是母姓,是蔡氏家族养育了她,她就是蔡氏,所为生恩不如养恩,便是如此。李斐把话说了一半,另一半的话含在嘴里,琢磨在每个人的心里。
李斐转头站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执起酒壶给自己倒满了一杯酒,猛的端起来溢出来的酒水洒在手背上,她也不管这些,举着湿淋淋的手端着酒杯对四周一圈敬下来,歉笑道:“我现在身体有些不适,不能支持,要对诸位失礼了。我的四位妹妹陪着诸位,诸位吃好喝好,聊得尽兴!”
说完引颈一口闷了这杯酒,酒杯摔倒在桌面上,李斐一个人落寞得转身离去,脚步没有迟疑,甚至是有点疾步的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朱妙华缓缓站起来目送着李斐远离,她的表情是怔怔的,而后失魂落魄,最后睁大的眼眶晕染上了些许的痛苦。
朱秒聪和朱妙华连坐,她拉了拉朱妙华的意思,轻声道:“你怎么了?”
朱秒聪对李斐认祖归宗这种事情没有态度,反正她从老二便老三没有多大的区别,她想对朱妙华来说,女孩子嘛,从嫡长女变成嫡次女来说也没有多大的区别,所以她不懂,朱妙华的表情为什么那么的复杂,充满了难言之隐。
“没什么。”朱妙华果然什么都没有说,缓缓的坐下来。
宋多福也在席面上,不过她是个小人物早退出来也没有引起多大的注意,她略停了一停急速的追李斐去了,追到了李斐低着头只看着李斐裙子上的孔雀纹饰道:“斐斐……我是一点儿都帮不了你。”
今天这一场宋多福从头到尾的看着,她也只能干看着,做一个看客而已。
“和你没有一点儿关系。”李斐很有些躁郁,继续往玉沁山房的方向走,又倏然刹住了步子,道:“季大娘,给我套车!”
李斐在宣国公府一走动,身边就跟着婆子丫鬟,没有落单的时候,这是紧跟着的季青媳妇就迟疑住了。
“备车去襄王府。”和谁有关系找谁,李斐直直的朝着二门走,转过头来问宋多福:“你去吗?”
“好……好吧。”宋多福结结巴巴的,去襄王府她可以见到程安国,她当然愿意跟着去,不过她在看一眼李斐,李斐的气色不太好呢,有点苍白。
两乘蓝油布坠铜角灯的马车在道上疾驰,很快就到达了襄王府侧门,这一回李斐也不在门外矜持,和宋多福各找各的,她一路进到宣德堂。
负责把手和洒扫宣德堂的小內监甚是殷勤,端茶进来道:“李姑娘稍微坐会儿看看屋里的字画,爷进宫去了。”
李斐来的不凑巧,赵彦恒进了宫回来就没有一个准时候,小內监指着一个梨花木百宝嵌番人进宝书柜道:“这些书姑娘闲等着可以翻一翻。”同面有三个书柜,李斐也是懂意思的,另外两个书柜的书就是不能随便翻阅了,李斐再一次细看面前的小內监,见他眉清目秀唇红齿白,十三四岁的样子,身子骨未张开没有男人的体格倒有少女的削弱,李斐开口道:“你叫什么名字,可识字,读了多少书?”
“奴婢叫田伸,五岁王府的。”田伸说起来笑得憨憨的,道:“殿下让有学识的老先生来授课,又允许其中读书优异的奴婢阅读府里大量的藏书,所以奴婢颇识几个字,颇读了几本书。”
这话自然是谦虚的,他守着宣德堂自然是同一批內监中天资聪颖的,勤奋好学的,读了一柜子的书。
我知道!
元祐十年三月,连续二十多日的阴雨,天空灰蒙蒙一片。
燕京城中的高门大户一直家门紧闭,从去年腊月开始吹起的血雨腥风,还在持续发酵。
去年腊月二十四,元祐帝歇在太子生母张贵妃居住的延庆宫,当天失火。在失火前一天才下过一场不大不小的雪,瓦片上积着半尺厚的雪,那场大火竟然在三个时辰之内,把诺大的延庆宫烧个干干净净,在熊熊的大火中,近百宫人未逃出延庆宫,扑火中又有近百宫人直接葬身火海,同时烧伤数百人,那天的大火,宫中的主位张贵妃未被救出,元祐帝在其后的数天昏迷不醒,生死难料。丧母的太子把祸水引向中宫,皇后被禁,皇后的父亲承恩公活活吓死,皇后的一兄一弟受尽酷刑,惨死诏狱。承恩公府意图谋杀帝王,废黜太子,另立二皇子为帝的口供都立案成档了,事件又向反方向扭转,最后变成了太子谋反,弑杀君父,威逼嫡母,残害手足。所以燕京内外,就延庆宫大火之事相互攻讦,从去年至今,贵戚以承恩公为首,重臣以首辅李泰为首,已经诛杀了五千人。
宣国公府上,一名穿着深蓝色刻丝褙子,约莫四旬的妇人向宣国公夫人李氏所居住的主院急步走去,转过一处月洞门,和一个咯咯咯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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