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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见我都惊怕,真的!”“锅圈儿”照样眼里含笑,申辩说。
他从来没有看守过马,对自己的马却很爱护,关怀备至,但是葛利高里总看到:只要主人一走到马身边,虽然照例双手按在马胯上动也不动,——马背却颤抖起来;马显得惊恐不安。
“你说说,大善人,为什么马都怕你?”有一回葛利高里问他。
“谁知道它们是怎么回事儿。”“锅圈儿”耸了耸肩膀。“其实,我是很爱惜它们的。”
“醉汉,马一闻就知道,所以怕他们,可是你,并不是醉汉呀。”
“我是硬心肠,它们闻得出。”
“你是狼心肠,也许你根本就没有心肠,上帝只把一块小石头当心肠给你放进去啦。”
“也许是吧,”“锅圈儿”高兴地同意说。
在卡缅卡一斯特鲁米洛沃市城郊,第三排的全排都跟着排长去进行侦察:前一天,一个捷克的逃兵向司令部报告了奥地利军队的部署并可能在戈罗什——斯塔文茨基一带发起反攻的情况;因此需要对敌军运动时可能经过的道路进行经常的监视;为此,排长派了四个哥萨克,由排里的一个下士率领,留守在树林边上,自己则带着其余的人向小山后面耸立着瓦屋顶的居民新村走去。
葛利高里·麦列霍夫、下士和几个青年哥萨克——西兰季耶夫、“锅圈儿”和米什卡·科舍沃伊都留在树林边上,一座尖顶的古老小教堂附近,教堂顶上有一个生了锈的塑有耶稣受难像的铁十字架。
“下马吧,弟兄们,”下士命令说。“科舍沃伊,你把马都牵到这些松树后面去,——是的库到这些松树后面,越茂密的地方越好。”
哥萨克们躺在一棵断折。枯干的松树下面抽烟;下土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望远镜。离他们有十步远的地方,一片没有收割、麦粒已经脱落的黑麦在随风翻滚。被风吹空的麦穗弯下头,在悲伤地沙沙哭泣。哥萨克们躺了有半个钟头,懒洋洋地交谈着。城市右面稍远的地方,大炮在不断地轰鸣。葛利高里爬到麦地边,折了些子粒饱满的麦穗,揉搓了一下,便嚼起熟透的硬麦粒。
“好像是奥地利人!”下士低声喊道。
“在哪儿?”西兰季耶夫精神抖擞地问道。
“你瞧,从树林子里出来的。你朝右边一点儿看!”
一伙骑马的人从远处的小树林里走了出来。他们又停住,打量着有一带伸向远处的丛林的田野,然后就朝着哥萨克们这个方向走过来了。
“麦列霍夫!”下士唤了他一声。
葛利高里爬回松树旁边。
“放他们走近一点,就用排枪齐射。弟兄们,把枪准备好!”下士急不可待地小声说道。
骑马的人向右转去,漫步走着。四个人都屏息无声地伏在松树下面。
“……哎哟哇,伍长!”风送来一个青年人的声音。
葛利高里稍微抬起脑袋,看见有六个匈牙利骤骑兵,穿着镶绣绦的漂亮的军装,挤在一起走着。前面的一个骑着铁青色的高头大马,手里端着马枪,嘿嘿地笑着。
“开枪!”下士小声说。
“啪——啪——啪!”齐射了一排枪。
“啪——啪——啪——啪啪!”背后响起了回声。
“你们在干什么呀?”科舍沃伊惊骇地在松树后面喊道,然后又对马匹喊道:“吁,该死的东西!你疯啦?呸,妈的!”他的喊声显得出奇地响亮。
匈牙利膘骑兵化为散兵线,在麦地里飞奔。骑肥壮的铁青马,原先走在前面的那个膘骑兵在向空中射击。落在最后的一个,伏在马脖子上,左手拿着军帽,不断地回头张望。
“锅圈儿”头一个跳起来,向前冲去,他手里端着步枪,在黑麦地里乱踏着。前面,约一百沙绳远的地方,一匹摔倒的马正在一面尥蹶子,一面倒动腿,马旁边站着一个没有戴帽于的匈牙利膘骑兵,正在揉着跌伤的膝盖。还离得很远,他就在乱喊些什么,并且把两手举了起来,不断回头看着已经远遁去的同伴。
这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直到“锅圈儿”把俘虏带到松树前,葛利高里才明白过来。
“解下来,勇士!”“锅圈儿”粗暴地把重剑朝自己这边一拉,喊道。
俘虏惊慌地笑了笑,就忙乱起来。他甘心情愿地解着皮带,但是他的两只手直哆嗦,怎么也解不开皮带扣环。葛利高里小心地帮他解下来,于是这个腰骑兵——一个身材高大、两颊鼓胀的年轻小伙子,留着两撇山羊胡子,就像是贴在刮得光光的上嘴唇角上一样,——感谢地朝他笑着,点起头来。他好像很庆幸自己能不死在刀枪之下,他一面打量着哥萨克,一面在衣袋里摸索着,掏出一个皮烟荷包,也不知道嘟哝了些什么,做着请大家抽烟的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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