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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西安请的客有道里阿,全景剧场的经理,玛蒂法和佛洛丽纳,卡缪索,卢斯托,斐诺,拿当,埃克托·曼兰和杜·瓦诺布勒太太,费利西安·韦尔努,勃龙代,维尼翁,菲利普·勃里杜,玛丽埃特,吉鲁多,卡陶和弗洛朗蒂纳,毕西沃。他也邀请们贝小团体的朋友们。舞蹈明星蒂丽娅据说对杜·勃吕埃不太冷,淡,也参加饭局,只是没有和她的公爵同来。此外还有几家报纸的老板,拿当,曼兰,维尼翁和韦尔努的东家。来客一共三十位,柯拉莉的饭厅容纳不下更多的人。八点左右,灯火通明,屋内的家具,壁上的花绸,供的鲜花,全都喜气洋洋,使巴黎的那派豪华象个梦境。吕西安眼看自己做了这个地方的主人,弄不明白这奇迹是靠什么法术,谁的力量变出来的,只觉得说不出的幸福,得意,还有无穷的希望。佛洛丽纳和柯拉莉拿出女演员的手段,打扮得雍容华贵,不知有多么讲究,朝着外省诗人微笑,仿佛两个仙女特意来替他打开梦中的宫殿。而吕西安也差不多在做梦了。几个月功夫他的生活改了样子,从极端的贫穷变成极端的富裕,而且是突如其来,变得那么快,有时他甚至于心中惊慌,象正在做梦而明知睡着的人一样。可是面对着美丽的现实,他的眼风充满着信心,在忌妒的人说来也许是臭得意。他本人也起了变化。天天在温柔乡中消磨,皮色苍白了,眼神软绵绵,懒洋洋的,用德·埃斯巴太太的说法,他的神气是享尽了艳福。他因之更俊美了。有了爱情和经验,眉宇之间表示他对自己的威势和力量感觉很清楚。他瞪着眼睛望着文坛和上流社会,自以为尽可象主人翁一般出入。惟有遭到患难才肯反省的诗人,认为眼前没有什么可操心的。顺利的事业正在使他的小艇扬帆前进,实现计划的工具听凭他调度:一个现成的家,一个人人艳羡的情妇,车辆马匹,还有他笔下无法估计的财富。他的灵魂,他的心地,他的头脑,也都起了变化,他看到这样辉煌的成绩,再也不考虑手段了。
住过巴黎的经济学家准会觉得吕西安的排场大有问题,所以我们不能不说明一下,女演员和她诗人的物质享受到底建筑在什么基础之上,不管这基础多么薄弱。原来卡缪索要求供应柯拉莉的一些铺子给柯拉莉至少赊三个月账,可是他不作担保。因此,车马,仆役,全部享用,好象有魔术似的,对两个只图享受的孩子毫不缺少,而他们俩也只管欢天喜地的享受。
柯拉莉挽着吕西安的手,要他先见识见识饭厅里意想不到的变化:富丽堂皇的桌面,点着四十支蜡烛的烛台,精致非凡的点心,舍韦酒家的菜单,吕西安把柯拉莉搂在怀里,亲着她的额角。
他说:“孩子,我一定成功,一定要报答你这样的深情,这样的忠心。”
柯拉莉说:“你满意了吗?”
“再不满意也说不过去了。”
“好啦,你这笑容就是我的报酬,”柯拉莉说着,象蛇一般扭着身子把嘴唇送到吕西安嘴边。
他们看见佛洛丽纳,卢斯托,玛蒂法和卡缪索忙着布置牌桌。朋友们陆续来了,因为所有的来客都自称为吕西安的朋友。大家从九点赌到半夜。吕西安幸而赌博的玩意儿一样都不会①。卢斯托输了一千法郎,向吕西安借;既是朋友开口,吕西安当然不便拒绝。十点左右,来了米歇尔·克雷斯蒂安,费尔让斯,约瑟夫·勃里杜。吕西安陪他们走到一边去谈天,觉得他们即使不显得勉强,也是冷冷的一副正经面孔。阿泰兹正在赶写他的书,不能来。莱翁·吉罗为他的杂志忙着编创刊号。小团体派了三个艺术家来,在吃喝玩乐的场合他们不象别的几个感到拘束。
①巴尔扎克忘了他上面说过吕西安赌输了钱,第二天柯拉莉在他袋里放进一笔钱,参看本书第345页。
吕西安略微带着卖弄的口气说:“喂,朋友们,轻骨头也会变成大策略家,你们等着瞧吧。”
米歇尔道:“但愿我以前看错了。”
费尔让斯问道:“你是不是在过渡期间和柯拉莉同居?”
“是的,”吕西安装着天真的样子回答,“本来有个做买卖的老头儿迷着柯拉莉,被柯拉莉打发了。”他又望着约瑟夫·勃里杜补上两句:“我比你的哥哥幸福,他没有本领控制玛丽埃特。”
费尔让斯道:“现在你跟别人没有分别了,必定成功。”
吕西安回答:“不管在什么情形之下,我对你们永远和从前一样。”
米歇尔和费尔让斯彼此望了望,冷笑一下;吕西安才觉得自己的话说得可笑。
约瑟夫·勃里杜道:“柯拉莉真美,画成肖像可出色呢!”
“而且心地好,”吕西安回答,“说良心话,她纯洁得很。你就替她画个像吧。只要你愿意,你画老婆子带一个姑娘去见参议员的作品,不妨拿她做模特儿,代表那个威尼斯的姑娘。”
米歇尔·克雷斯蒂安道:“女人动了真情都是纯洁的。”
这时拉乌尔·拿当向吕西安直扑过来,亲热得了不得,抓着吕西安的手握着。
他说:“好朋友,你不但伟大,而且有良心,此刻良心比天才更难得。你对朋友真义气。从此我跟你是生死之交了,我永远忘不了这个星期你帮我的忙。”
吕西安受到这样一位名流奉承,不禁心花怒放,带着自命不凡的神气望着小团体里的三个朋友。捧拿当的稿子要在明天的报上发表,曼兰先给拿当看了清样,拿当才有这番表现。
吕西安咬着他耳朵说:“我当初答应攻击你的时候就提出条件,要让我自己来反驳。我素来是你朋友。”
吕西安回到小团体的三个朋友身边。费尔让斯刚才听着他的话冷笑,现在拿当的事帮他辩白了,他因之很高兴。
“阿泰兹的书一出版,我就好替他出力了。单为这一点,我也要留在新闻界。”
米歇尔道:“你作得了主吗?”
吕西安假装谦虚,回答说:“只要人家还用得着我,总能够办到吧。”
半夜前后,客人一齐入席,开始大吃大喝。他们在吕西安家谈话比在玛蒂法家更放肆,谁也没想到小团体的三个代表和报界的代表志趣不合。那般年轻的记者出尔反尔成了习惯,早已心术败坏,当下便舌剑唇枪,交起锋来,拿新闻界的骇人的理论作为诡辩的根据。克洛德·维尼翁主张维持批评的尊严,反对小报界专门作人身攻击的倾向,说结果作家只会贬低自己的价值。卢斯托,曼兰,斐诺,公开维护那个办法,报界的俗话叫做寻开心,认为这是标识一个人的才能的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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