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新秩序。”
“对对,还有你的视频,叫殡葬人问答吧?好看极了,我喜欢。”
“谢谢,布鲁斯,很高兴你喜欢。”
“你知道你该怎么做吗?我已经给你想好了,你该做一档夜间节目,类似怪物电影的风格,就叫‘殡葬人回答秀’……你那些视频叫什么来着?无所谓了,反正就是这种风格的。你可以找个怪物角色做搭档。20世纪70年代有线电视台播过差不多的,我曾试图让KTVU电视台的哥们儿恢复那档节目,要知道人人都喜欢在周六晚上看怪物电影。你可以模仿尸芬鬼,还有那个吸血女郎,这些可都是经典角色。”
“我觉得我打扮成吸血女郎的样子一定丑爆了。”
“怎么会呢!别担心,起码你们俩发型一样,”布鲁斯安慰我说,“我会和我的哥们儿谈谈。”
我驾车离开旧金山时路过隆德尔大街,我以前住过的粉色公寓被翻修一新,成了一所维多利亚式的优雅宅邸,从上到下都是镀金镶边。现在我原来那个房间的租金每月肯定不止500美元。公寓对面开了一家手工包店,巷尾处还有一家高级摄像器材店,被偷的可能性不小。街旁的便道上全都铺满了亮片。这可不是我熟悉的隆德尔大街,但就像笑话里讲的:“中产阶级的定义是什么?”“比你晚来五分钟的人。”
回洛杉矶的中途,我在海滨小镇坎布里亚找了个寄宿公寓过夜。这里是我在加州最喜欢的地方之一,可我心中充满了无名的焦虑。
1961年的某期《变态心理学和社会心理学期刊》列出七条人类害怕死亡的原因:
一、我的死会让家人和朋友悲伤。
二、我所有的计划和事业都将中断。
三、死亡的过程很痛苦。
四、我没法再有任何人生阅历。
五、我不能再照料需要我照看的人。
六、如果还有来生,我不知道自己会发生何事。
七、我害怕自己的遗体出事。
我的焦虑和来生、痛苦、虚无无关,我也不怕自己死后腐烂。我只是担心我所有的计划和事业都将中断。我希望帮助他人接受死亡的愿景竟然阻碍我自己接受死亡,真是讽刺。
我在坎布里亚的一家泰餐馆吃完晚饭,准备步行回公寓。街上寂静无声,一个人都没有。透过浓雾,我隐约看到路前方有个指示牌,上面写着“墓地,距离此处一公里”。我迈开大步,坚定地沿着公路向山上走去。我的步伐迅速、有力,估计远远超出了心脏负荷。满月在云中穿行,月光下,松树闪闪发亮,浓雾变成一片诡异的白色。
这条路在坎布里亚公墓前中断。公墓建于19世纪70年代,入口处挂了一条细细的金属链,对入侵者丝毫构不成威胁。我迈过铁链,穿梭在墓碑间。落叶在我脚下咯吱作响,打破了幽静。一头雄鹿出现在我的前方,硕大的鹿角在雾中隐约可见。我们一动不动,互相打量着彼此。
喜剧演员路易斯·C.K曾打趣道,如果有鹿在你乡下的院子里拉屎,在高速路上造成车祸,你就不会觉得这是种“神秘莫测、美丽动人”的动物了。但这一夜,雾中的雄鹿看起来威风凛凛,你最好相信它是神的使者。
几分钟之后,它穿过墓碑回到树林。我这才发现自己走不动了,不管刚才上山时有多矫健,这股兴奋劲儿已经过了。我差点儿摔倒在地,幸好柔软的松枝接住了我。这棵松树的两边各有一块墓碑,一边是霍华德·J.弗兰纳里(1903—1963),另一边只有一块金属牌,写着“一个翱翔的灵魂,一颗平静的心”。
我靠着霍华德·J.弗兰纳里歇了好一会儿,直到云开雾散。一轮白色的明月挂在天上,黑色的夜空中闪烁着成千上万的星星。
银色的月光下,万籁俱寂。没有蟋蟀,也没有微风,只有月亮和老石碑。我想到,我们的文化一直在强调夜晚的墓地是多么骇人:闪着红色双眼的幽灵在空中飘浮,僵尸从坟里伸出一只肿胀的烂手,幽怨的管风琴,惊叫的猫头鹰,吱吱作响的大门。这些都是老掉牙的把戏,每一样都会破坏死亡的沉寂和完整性。但也许这就是我们发明这些把戏的目的,因为我们无法理解这片寂静的含义。
此时我的血液在奔腾,我恢复了体力,继续向前走,脑海里浮现出无数个明天。是的,我的事业会因为我的死而中断。我没法选择肉体死亡的方式,但我可以选择死亡的心态。不管我享年28岁还是93岁,我要心满意足地死去,然后坠入虚无,让我的原子化作笼罩树林的浓雾。死亡之寂也好,墓地之寂也罢,都不是惩罚,而是对美好生活的回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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