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他致仕在即,也断断不会将这等出力不讨好的差事给接下,万一一个不小心触了太子和国师的逆鳞,他这把老骨头还不够他们拆分的!
眼前这位……似乎也不是那么好应付的……况且,这位似乎还有些特殊癖好……
真是世风日下,世道艰难呐……
越想越觉得胸闷气短,阮正德一阵唏嘘。
听着夏侯婴与阮正德之间的对话,殷荃才头一次体会到什么是说话的艺术。
这一句话中包含的深意简直是九曲十八弯,没个聪慧过人的脑子还真容易被绕进去。
想想这些生在帝王家的人,皇命天授,却是活的如履薄冰,比任何一个寻常人家的孩子都更可怜。
万里江山,不过虚梦一场……
“罢了,大人所言,也并非全无道理。”
短暂沉默后,夏侯婴垂了视线,眸中凛冽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如氤氲雾霭般的幽然。
不再理会阮正德,他默不作声的从怀中取出一张羊皮地图,专心看了起来。
见状,阮正德微愣,经过方才的惊吓,此时此刻,他一个字也不敢多说,只沉默不语的敛着视线。
视线在地图上交错的蓝黑两色线条上来回扫视,夏侯婴那两片落雪红梅般的菲薄唇抿了抿,清绝冷峻的面容上没有一丝表情,看上去俨然像尊集天地之气日月精华的玉雕,莹润流华,不可方物。
各州各县上报的灾情当中,邱成县不是受灾最严重的县城,后果却是最为严重的。
这当中,定有什么原因延误了奏折的递呈……如此,才酿此大祸。
如是暗忖着,他伸手撩起四方形窗口的帘子,朝驾马的卫钧道:“此处距离渡口有多远?”
“不远,就五里。”卫钧答。
“弃车骑马,我们改走水道。”沉声吩咐了一句,未及夏侯婴说完,马车便很快停了下来。
“王爷,何以换马?”心中一惊,阮正德张着眼眶,满目不解。
“保命。”轻描淡写的朝那中年发福的身子睨去一眼,夏侯婴说完,便起身跳下了马车。
下车后,夏侯婴几步便走到车头,与此同时,卫钧以及其余几名随从已经牵着缰绳候在了那里。一行人策马离去后约莫半个时辰,顾楼南及其心腹也已经追到了马车边。
未及几人靠近,只听“轰”一声巨响,马车竟突然自爆,四散飞射的碎片如影似电,铺天盖地般朝着顾楼南等人罩了下来。
缓缓放下用以遮面的手臂,顾楼南望着那一地的焦黑,细长的凤眸微挑一端,原本微微抿起的唇角径自浮现一丝邪惑的笑意。随即收缰调转马头,朝着来路的方向绝尘而去。
只听身后蓦然有数只飞鸟冲破树冠而出,掀一阵扑棱棱的凌乱声响,阮正德皱了眉,遂收起视线望向前方那道笔直如玉雕般的雪色背影,继而用袖口蹭去额前渗出的汗珠,心中似被重叠往复的蛛网所罩,一时间恐惶不已。
察觉到身后传来的隐约声响,殷荃也扭头朝后望望,恰好瞧见了正在擦拭冷汗的阮正德。
抿抿唇,她收起视线朝并行在一旁的夏侯婴看去,只见他那张清绝冷艳,宛如白玉雕塑般的精致面容上一丝波动也没有,像是并不在意从身后山林间传出的那时有时无的细微声响。
见状,她心中微动。
难不成……方才那响声,便是夏侯婴所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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