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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最后一片叶子（第1页）

早操，体育课，他都不能参加。只有一个人看书，遇到下雨天，体育课就会在室内进行。打扑克，下棋成了体育课的内容。雨荷会去体育老师那里借来学校唯一的一副围棋，和他手谈。

他的围棋还是和她爸爸学的呢!记得每年夏天纳凉的晚上，有机会就会和她爸爸学棋。从开始的让九子直到让先，几年时间他的水平进步很快，但和她爸爸对阵总是负多赢少，她爸爸总说他杀心太重，全局观不够。

雨荷同样进步很快，他们两个水平基本上在伯仲之间，他略占上风。她爸爸总说雨荷关键时候手软，失掉整个棋局。每当他们两个对阵时，爱莲虽然水平差点，可总是站在他一边，给他指手画脚。

雨荷有时假装生气的说：“爱莲，咱们两那么好，你为什么老帮他啊？是不是喜欢上他了？”

爱莲脸红着说：“我就喜欢他，我就帮他，气死你！”

雨荷就会用手划着脸嘲讽地说：“不害羞的丫头，羞！羞！羞！”每当这时他就会尴尬的说：“快下棋，别老拿我开玩笑。”

刘云祥有时候也会冒一句：“雨荷，你不一样也喜欢瀚文吗？还好意思说爱莲？”

雨荷脸红着骂道：“快滚一边去，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嘻闹完后再下棋时，雨荷肯定错着百出，输掉这局棋。

雨荷投子认输后，总会说一句：“有机会，咱们俩单挑，不要任何人在场，我肯定赢你。”

她话刚说完，刘云祥、孙成龙还有爱莲在内就会嚷她：“不害羞，还想两个人单独在一起，有什么悄悄话害怕别人听见啊？”雨荷会哭笑不得的追着打爱莲，一节体育课就这样结束了。

校足球队训练很紧张，几乎下午第二节课后，就见不到郝军的影子了。期间他和雨荷、爱莲、刘云祥、曹东菊，也看过郝军几场训练赛，郝军已经成为了校队当仁不让的主力。

当他的腿彻底好了的时候，传来了校队拿了全县第一的消息。听说还要参加市里的比赛。真替他高兴，也为自己的痊愈高兴。

他爸爸的病已经严重到非开刀不可的地步，省里的中西医研究所的专家经过会诊，确定只有开刀才能延续他爸爸的生命。医生告诉他妈妈就是开刀他爸爸最多也只能活三年。

从省城回来的那个晚上，爸爸依然住在厂医院，妈妈用被子捂着头，哭了整整一个晚上。他和俩个弟弟吓坏了，虽然他对死还没有一个更深刻的认识，但是他不想永远失去自己的父亲。

妈妈第二天天还没亮，大概还不到五点钟，就把他们兄弟三个叫了起来。对着他说：“老大，妈妈今天就回临潼接你外婆，来照顾你们。妈妈要尽快带你爸去开刀。你要把两个弟弟照顾好。”

又对着两个弟弟说：“要听你哥的话，放学就回家。”说完就提了个包往外走，走到外门口又回来了，对他说：“早上做些稀饭给你爸送去。中午饭你爸会做的。我必须赶第一趟车走，晚上就回来了。你给你爸说一声。”妈妈消失在了黎明前的黑暗中。

他给爸爸的饭盒里装了半饭盒稀饭，拿了两个热好的馒头，一小碟泡豇豆，给爸爸送去。爸爸还在睡，脸色蜡黄，瘦的眼窝深陷，颧骨凸起，让他想到电影新闻简报里的非洲饥民。

他把饭盒放到床头柜上，把洗脸水和漱口水都接好，轻轻的推了推爸爸。爸爸仿佛从遥远的地方才回来，非常迷茫的看着他，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他是谁。

他轻声的叫了一声：“爸，起来吃饭了！”爸爸才彻底的清醒过来，缓慢的坐起来，像电影的慢镜头一样慢。

坐了半天才说：“爸爸做了一个梦，梦见你爷爷用竹竿打我，疼得我直叫。”他知道是爸爸自己的肝在疼。

他让爸爸别下床了，就在床上刷牙、洗脸、吃饭。爸爸说什么都不答应，穿好了病号服，非得自己到水房去刷牙洗脸，还不要他搀扶。爸爸依然还是那么迅速的吃完了饭，像军队的士兵。也许是在军校养成的习惯吧！

我告诉爸爸，妈妈去临潼接外婆了，妈妈想让他立即手术。爸爸半躺在床上，眼睛一直在看窗外的那棵树，叶子都快掉光了，还有一些飘在光秃秃的树枝上。这让他想起了，从广播电台听到的那篇著名的小说《最后一片叶子》。

病人认为最后一片树叶落掉后，自己的生命就结束了。一个落魄不得志的画家，连夜画了一片树叶绑在了树枝上。每天早上，病人都看见那片树叶，认为是上帝让他的生命延续，病竟然好了。

他在猜爸爸会不会也这样想，用树叶来预示自己的生命。

不知过了多久，在他的的印象里，时间当时停止了。爸爸转过头眼里充满了生命的光芒，语气沉着坚定的说：“爸爸也想早点开刀，想快点治好病。为了你们兄弟三个，为了你妈，我都要活着。”

他像被爸爸念了咒语了一样，血在汹涌，义气昂扬：“爸爸，你一定会好的。”爸爸微笑着：“去上学吧！中午爸爸给你们做好吃的。”

整个上午，他的神情都有点恍惚。每节课只听老师讲了几句，就溜号了。

一会是窗外的树叶，一会想自己也去画一片树叶挂在爸爸病房窗外的那个树上；一会是爸爸蜡黄消瘦的脸，一会又想到爸爸死了，像外公那样躺在棺材里；一会是外婆满脸泪水的脸，一会是妈妈昨晚呜咽的哭声；一会想自己要学医，肯定能成为一个好医生，治好爸爸的病。

老师几次叫他起来回答问题，他都不知所云，这是重来没有过的，老师问他是不是病了。他只默默的摇头。

班主任李老师下课把他叫到了办公室，摸了摸他的头：“怎么了？瀚文，出什么事了？说出来看老师能不能帮上忙。”

他一阵沉默着。突然，哇得哭了:“我爸爸要开刀，说不定要死了！”他的哭声震动了整个走廊，震动了办公室的老师。

他记得那是这一生最惊心动魄的哭泣。李老师用手绢帮他擦掉眼泪，慈祥地说：“不会的，你爸爸不会死的，我知道你爸爸的病，只是做一个手术而已。快别哭了，你是老大，要坚强起来，照顾好你妈妈和两个弟弟。”

他是在老师们同情的目光注视下，回到了教室。同学们也都同情的看着他。

最后一节是音乐课，老师教他们唱《让我们荡起双桨》在风琴的伴奏下，他的眼前出现了阳光灿烂的湖水，同学们充满朝气的欢唱。他也不由自主的唱起来。

中午回到家，爸爸做了最拿手的两个菜‘回锅肉’和‘麻婆豆腐’看着他们兄弟三个大口大口的吃着，爸爸露出了满意的微笑。他看见桌上摆了一瓶酒，还有肉还有一条鱼，爸爸说：“晚上，做给你外婆吃。”

第二天一大早，外婆带着他们兄弟三个，把爸爸妈妈送上了救护车。一轮红日冉冉升起，他多么希望爸爸的生命就像这朝阳一样，永远照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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