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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闺中（第1页）

我记得我进宫那年，是乾平二年。那年，我大倾的皇帝烨华因平定了西北多年的叛乱，举国欢腾。

太后见皇帝的后宫并不充盈，子嗣微薄，便安排将全国各地官宦人家年龄适合的女孩画像奉于殿上，任由皇帝挑选中意的，再接入宫中成为妃嫔。

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我正在房中绣着一方锦帕，帕上的青梅玉蝶是最近京中正时新的样式，只在一角绣上几只蝴蝶和几枚青梅，留了一片的空白，任凭为自己的心上人填上几句盟心句，用作定情之物，以求地久天长。

我从未为哪个男子动心，只觉得这样绣出的锦帕清雅又不粗糙，十分的精致，见闺中姐妹们都在一起商量绣上如何的花纹，便一时兴起拿起一把的碧绿丝线绣起了青梅来。

正这样痴痴地想着，手中的锦帕便被人夺了去，我抬头便见到了是一同长大的正议大夫叶翰之女叶静姝，她并未说话，只在一边笑着看着我，我正觉得疑惑，她却开口了起来：“咱们的阮君滟小姐也情窦初开了，会绣这种定情之物了。是送给那位莫公子的么？”

她嘴中的莫公子是同我一同长大的归德将军莫云之子莫凌飞，虽说平时有往来，但我一直将他当做兄长，并未中意于他。忽而听静姝这么说我的脸便飞红了起来，伸手就要夺过锦帕，嘴中说道：“你可休要胡说，你怎知我心中有了心上人了？只是闲暇绣来解闷的。”

“真的？”她似笑非笑地看着我，“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这青梅一直被当做男女定情的物件，天地间那么多的物件你不绣，非要绣着这青梅，还加上了两只缱绻的蝴蝶，莫不是要学那梁祝化蝶，生死相随？”

我见她越说越离谱，便虎下脸说道：“都说姐姐你温婉娴静，最识大体，怎么今日却要来取笑妹妹？看来旁人的话也是不能信的，需得自己见了才是。”

静姝见我的口气有些不乐，放下锦帕坐到我身边说道：“不过是说了你几句，就这样生气，真是大姑娘了，脸皮薄了。”说着还抚了抚我的脸。

我的脸被她摸得痒痒的，虎下来的脸也绷不住了，笑了起来：“好了，以后可别这样让我窘迫了。”

静姝点点头，放下手搁在了桌子上，看着桌子上的花纹闷闷道：“就算你的心里面已经有人了，怕也是不能成眷属了。”

我见她口气有异，便放下手中摇着的团扇，问道：“怎么这样说？是出了什么事情么？”

“太后要在官宦人家选女孩进宫，充盈皇上的后宫，你我的画像若是被皇上看中了，那就算你在宫外订了亲，入宫为妃也是逃脱不得的。”

听她的口气如此担心，我却笑了起来，说道：“这有什么好担心的？且不说你我的姿色也不是倾国之容，就算是倾国倾城，皇上见了那么多的女子画像，早就眼花了，说不定只是随便指了几个，我们哪会那么巧被选进宫。”

她听了我的话，抬起头，问我：“你不想入宫么？”

我不在乎地说道：“入宫有什么好？那么多的妃嫔在一起抢夺一个男人，争风吃醋。表面太平安定，实则暗涌如汐。当年汉高帝刘邦的戚夫人那般受宠，最后还不是让吕雉做成人彘，连个全尸都没有留下，由此可见后宫的阴暗。”

静姝许是被我说的事情吓到了，说道：“照你说的确是可怕，只是入宫为妃，家人可就是皇亲国戚了，这可是光耀的门楣的事情啊。那可是无尚的荣耀。”

我却将这样的荣耀看得透彻，说道：“那荣耀谁想要谁拿去，你我岂是那种目光短浅之人，虽说进宫可以光耀门楣，但是若是你在宫中遭人陷害，遭了皇上嫌弃甚至打入冷宫，那对自己娘家也是打击，伴君如伴虎，今日被捧在云上，明日或许就会被打入地府。”

静姝看着有些窘迫，手指不停绕着团扇玉柄上垂下的穗子，看着我问道：“这么说，你是不愿进宫的？”

“那是自然，我情愿找个普通人嫁了，只求丰衣足食，不要荣华富贵，安稳此生便足矣。”我重新拿起锦帕，绣上蝴蝶翅膀上的花纹，说道，“那华丽的皇宫，不去也罢。”

静姝似乎还是有些不能接受我说的话，仍旧闷闷的，我便说道：“每个人想的也不一样，我这般的性子若是入宫就是不行，倒是你，这样蕙质兰心的，入宫定能得皇上宠爱，光耀门楣。”

听了我这么说，她才笑了笑，说道：“还不知道能不能进宫，现在说什么宠爱不宠爱的，不是太早了么？”

见她如此憧憬着入宫为妃，我也不便再说什么，只笑了笑，继续绣着锦帕，说道：“你这样的样貌，定会入选。”

“承你吉言了。”她笑了，如同二月阳光般温暖，站起身说道，“时候也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你就好好绣你的青梅玉蝶吧，早日找到你那意中人。”

我起身送她出了房门，见她款款地出了府，不知怎么的，一股闷闷的感觉涌上了的心头。

静姝刚走，一边服侍我的侍女青岚就问道：“人人都希望入宫，怎么小姐就这样希望落选？且不说那皇宫华丽富贵，就是那里面的吃穿用度也不是我们可以想象的。”

我见她一脸的兴奋，便啐了她一口：“你这样说，不如哪天我让爹将你带进宫去，随便安排个差事给你做，让你享受享受这不能想象的吃穿用度。”

青岚到底是老实，见我说要将她送到宫里，便立马惊慌了起来，说道：“小姐可别这样吓我，奴婢可是死也不愿意离开小姐的。”

我笑着拉了她一把，将她拉到自己身边，说道：“我这是同你玩笑呢，连这点玩笑都开不了，还有些什么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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